安庆城文武官弁争相出逃之际,巡抚蒋文庆自知不能幸免,遣人致书城外帮办剿贼的漕督周天爵,以名自己以身殉城之志。老蒋这么做颇有卖命赚吆喝之嫌,他乃一省巡抚,无论如何是走不了的,就算逃得性命,咸丰和朝廷也不会放过他,老蒋索性把忠烈之名进行到底。书中声泪俱下的写了他老蒋的忠心,顺便把那些只顾逃命的那些无良队友给卖了,详细写了城内百官逃散的事迹,好让清廷事后追究这些无良同僚的罪责,这叫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周天爵这八十高龄的老头也是咸丰倚重的一员干臣,咸丰元年剿灭广西太平军不利而被革职,随后又降职留用,最后升任漕督。周老头接到朝廷旨意助守安庆之时,刚刚结束了剿灭凤、颍土匪的差事,接到旨意后,老头带了百余名戈什哈马不停蹄的往安庆赶。但到了安庆之后,城北已破,周老头便不入城,只敢在城外声援,收到蒋庆文书信后,马上回信给蒋庆文,给了他一条退守庐州的方略。
周天爵这个退守庐州方略可以说是蒋文庆唯一的生路,他一省巡抚其实也犯不着死在安庆,但蒋文庆似乎是被忠义冲昏了头脑,非要以身殉城,拒绝了周天爵的好意。可没想到周天爵的书信被幕僚、师爷等人看了,传扬开来之后,城南为数不多的清军官吏、兵卒更是止不住的往外逃,都言巡抚大人有意退守庐州,大家伙都有了撤退的藉口,谁还会留下来?
结果安庆城南没等太平军兵到,清军已经逃散一空。蒋文庆见大势已去,遂准备自杀了事。手下幕僚、师爷逃散一空,巡抚大人只能自己提笔写遗书,不知是因为当官日久,幕僚代笔过多,八股文退化,还是巡抚大人心绪已乱,总之写了几个时辰才写了几行遗书。好不容易写好,老蒋命手下忠仆带着遗书出城给周天爵,希望他上奏朝廷,日后给老蒋他自己建庙立祠。仆人走后,老蒋吞金自杀,但似乎份量拿捏不好,肚子痛了一会儿,居然没死。
忠仆返回之后,周老头似乎感动于老蒋的忠义,命忠仆带回来了一壶毒酒,希望成全蒋文庆。本来吞金未死的蒋巡抚打消的死志又被激励了起来,当即服下用毒大师周天爵的毒酒等死。不只是毒酒和金子产生了化学作用,还是老蒋天生有毒性抗体,这毒酒喝下去却是越喝越精神。
蒋巡抚家人见如此折腾都死不了,一起大呼天意,家小架着蒋文庆就要逃命,可没想到到了府门口,遇上了裹红头巾的太平军。
眼望手执明晃晃刀枪的太平军,蒋文庆自知不能幸免,大吼一声扑上前去,一名太平军收刀不及,刺中蒋巡抚胸口,这一次蒋巡抚总算如愿成就了他忠义之名。
太平军一众兵卒面面相觑,原本萧云贵给诸军的号令是不能轻易杀害清廷官吏,能活捉的一律活捉,今后太平军都要明正典刑,有大罪的清廷官吏才杀,没想到蒋巡抚主动往刀子上凑,倒把一众太平军兵卒弄懵了。
当萧云贵见到蒋文庆的尸身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命蒋家哭哭啼啼的家小把尸身带回去,他的身后事自有清廷操心,蒋文庆也成为死在萧云贵手上的第三个巡抚大员。
安庆失守之后,周天爵退守庐州,咸丰旨意很快到来,命他署理安徽巡抚,收拾皖北残局。而萧云贵则在安庆休整了三日,又派遣大将朱锡能领三千老兵,七千安庆新兵守安庆。萧云贵打定主意,现在长江沿线钉下一颗颗的钉子,就算后面守不住要撤离,也不能像历史上洪杨那样,轻易的把这些城池让给清军。
到了此时,再笨的人也知道太平军最后的目标一定是六朝古都金陵城,咸丰加紧抽调文武大员救援南京,署天师周天爵为安徽巡抚,收拾皖北。
周天师到了庐州后,开始发挥他的所长,上奏咸丰说太平军擅长打仗,若只以兵刃相见,举世大帅均非其敌,取胜关键唯有下毒一途,称老臣但有三十万斤烂肠草,定要洪、杨肠穿肚烂。周天师颇有创意的开始了历史上人类第一次生化武器大作战。
咸丰也有意促成这场搞笑大戏,下旨让两广总督叶名琛在一月内搜齐烂肠草三十万斤。一时间,两广药农纷纷上山采药,周天爵也派出士兵三千余人加入声势浩大的采药大军,把盛产烂肠草的山岭统统搞得寸草不生,不少药商发了大财。在往金陵路上的萧云贵听闻消息,这小子财迷心窍,马上指使安庆守军朱锡能部采得数万斤烂肠草,通过宝庆商会和贵云商号卖给周天爵,换回大批银子购买了一批火药粮食补充安庆的朱锡能部。就这样,安庆守军不但得了大笔的好处,宝庆商会和贵云商号也得了不少利润,更难得的是两家商号荣膺周天师的嘉奖,说他们是真心会朝廷办事的行商之人。
周天师的毒草是如何使用的呢?他派人将毒草撒到江河之中,希望沿江太平军饮了这些毒水之后,一个个肠穿肚烂而死。但很可惜,大自然的中和能力超过了周天师的想象,这些毒草没有给太平军造成什么麻烦,况且萧云贵早就指使各军,今后饮用水一定要烧开了才能喝,就这样周天师毒草的生化武器作战失败了。
不过周天师照样上表朝廷邀功,说沿江毒毙长毛贼不下万人,咸丰大喜之下,奖赏颇丰。随后周天爵见好就收,以其年事已高,无力兼顾用兵和民事,力辞安徽巡抚一职,咸丰帝想想也是,一个八十一岁的老人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操劳,便改由刑部侍郎李嘉端任巡抚,以周天爵老于戎阵,赏兵部侍郎衔帮办军务。
萧云贵可没空理会清廷那些欺上瞒下的破事,他在安庆休整三日后,马上提兵接着沿江往东而下,沿途池州、铜陵皆是一鼓而下,金陵西面最后一处重镇芜湖已经近在眼前了。
咸丰帝严饬向荣部加快步伐追赶太平军,又抽调大批苏浙兵勇入南京救援。清廷军机处经过几个昼夜的争吵,总算有了个方略,咸丰皇帝也没有什么主见,大笔一挥准了这个方略。
清军总体布置是,江宁将军祥厚主持南京防御,江苏巡抚杨文定守镇江,新任漕督杨殿邦据瓜州,向荣部两万人马自江南驰援南京,琦善万余江北兵自江北驰援瓜州,企图将太平军尽数歼灭于南京城下。小皇帝不通事务,一番部署与赵括、马谡二位君子不相上下,试想顺江而下的西殿太平军十万之众,有战斗力的军队至少有五万,江南那两、三万毫无斗志的清军,守城尚嫌不足,又如何打歼灭战?于是向荣和琦善两大主力统统借故拖延,拒绝遵旨参与南京会战,两员大将心下雪亮,眼前的局势正是:先到先败,后到后败,同到同败,不到不败。
太平军兵锋直指芜湖,南京城虽危在旦夕,但城内文武大员的内斗却正如火如荼。满清在巡抚之上又设总督,督抚同城办差,总督虽然名义上是巡抚的上级,但权力却并不比巡抚大,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总督并不能干涉巡抚理政,是故有清以来,督抚就经常争斗不休。
两江总督陆建瀛和江苏巡抚杨文定因为芜湖一代的防御部署吵得不可开交,杨文定、祥厚等人决定联合起来,参奏陆建瀛,希望赶走这个碍事之人。在杨文定的指使下,南京的不少官员先后给总督陆建瀛写信,表示不欢迎总督回省,朝廷旨意是让总督大人您在前堵剿长毛,您回来后方做什么呢?陆建瀛厚着脸皮从九江一路退到南京后,闭门三日,并无属官上门问安、问策,直接无视这位撤退总督。
巡抚杨文定早就想脚底抹油了,只是苦于无合适借口逃离这是非之地,于是称自己无法与只会逃跑的总督陆建瀛合作,只得出走,企图把自己出走的责任推给总督陆建瀛。
此举正中陆建瀛下怀,陆总督也被杨文定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激怒了,正想好好整治一下这个杨文定,同时他盘算着趁乱把南京城的银粮盘回家去,发一笔小财,赶走杨文定自己正好办事。陆建瀛打定赶走杨文定的主意,出言讥讽杨文定是要赖在南京等总督的缺。杨文定搜集到自己确系陆建瀛赶走的证据后,火速撤离。南京最大的两位官员,一为钱,一为命,把战前的南京糟蹋得不成样子。
咸丰三年二月二十七日,西殿太平军攻克芜湖之后,前锋李开芳部开抵南京,与清军遭遇。武昌自南京沿江路途一千八百里,西殿太平军竟然一个月攻至南京,平均每日进军六十余里,沿途清军抵抗的微弱,实在令人震惊。这也让西王善战的威名远播四方,同时造就了一个后世再也难以复制的军事奇迹,一个月内奔袭一千八百里,沿途所当者破,所击者服,古老的金陵城已经完全暴露在太平军的刀锋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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