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和风万里,天气好得出奇,春日的暖阳照耀下,气温也回升了不少,庙街要塞外联军的登陆场上仍是一片忙碌异常的景象。【】
登陆的第一个夜晚,当天上岸的一千三百多名太平军士兵都是在高度紧张中渡过的,在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的时候,该死的骑兵团的马匹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冲出了临时马厩,害得整个军营极度混乱起来。弄妥马匹之后,太平军士兵好不容易可以躺下,前往庙街后方侦查的太平军骑兵又策马回来,喧嚣的奔驰在营地里,让太平军士兵彻底失眠了。不过他们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没有俄军援兵的踪迹。
谭绍光再三询问了细节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太平军才登陆,对这里的地形、地理都不熟悉,当地的百姓又被屠戮一空,根本找不到向导,加上先前俄国人有一万两千名骑兵的消息太过骇人,谭绍光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行动上还是倍加小心的。
他最当心的就是登陆当晚,如果俄国人派了大批的骑兵前来夜袭的话,势必给太平军带来巨大的损失,想不到俄国人丝毫没有增援庙街的迹象,这让谭绍光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对手仅仅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西王说得对,俄国在远东根本没有大规模的作战部队。
既然没有增援,谭绍光当然不会错过机会,天亮之后,他一边命令骑兵团继续担任北面和西面警戒和侦查任务,第一天登陆的部队和陆续登陆的后续部队不顾疲劳开始对庙街要塞发起攻击。
步兵团的士兵们收到命令之后,在各级军官的大声呼喊声中,迅速的从线性阵列分离出来,他们猫着腰开始以非常独特的波浪形散兵线向要塞的第一道壕沟逼近。
没有炮火准备,因为第一天联军舰队的炮火将能看到的目标都轰击了一遍,谭绍光和格兰特都相信再次炮击已经破破烂烂的第一道壕沟不会有什么战果。
苏骥慢悠悠的走在第二排的散兵线上,他率领的第一营走在最前面。在进入第一道壕沟前果然没有遇上什么抵抗。整个庙街要塞仍旧是静悄悄的。让人不由得怀疑难道俄国人被昨天的炮火击退了?昨天那五百人的敢死队是俄国人最后的反击力量了?
第一道壕沟后面是一大片开阔地,足足有三、四百米远的距离才会到达第二道壕沟以及进入要塞的通道口,虽然苏骥知道俄国人的滑膛枪在这个距离上不可能给散兵线带来多少伤亡,但他还是不大愿意暴露在空旷地带,因此他命令士兵们加快脚步冲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庙街要塞的三个通道口上木制的大门忽然打开来,数百名俄军骑兵蜂拥而出,他们头戴灰色的卷绒帽,身上穿着灰色的军大衣,蓝色的马裤。铮亮的黑色牛皮马靴,肩头挎着马枪。胸前两条交叉的子弹带,腰间还有一把马刀,很多人都留着浓密的大胡子,杀气腾腾的直冲过来。
看到这一幕后,谭绍光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对面的毛子指挥官是个蠢材,这支骑兵要是昨晚来偷袭我们,我们说不定就得退回海上去。”
一旁的格兰特皱眉道:“他们是俄国的精锐哥萨克骑兵。虽然很厉害,但他们的人数不多,在远东就更少。这支骑兵只有三百多人,我看应该是穆拉维约夫手中的王牌或者是他的卫队也说不定。谭,你的步兵要吃亏了。”
谭绍光明白格兰特的意思,此刻最前面的苏骥第一营距离那些骑兵不过两百米,后面的炮兵以及海面上的军舰是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开炮的,他们担心误伤自己人,而两百米的距离足够骑兵策马冲起来。同时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骥的步兵是不可能从散兵线阵型收回成对抗骑兵的方阵的。他们的唯一机会就是掉头跑回第一道壕沟,然后据壕而守,但他们能跑得过骑兵么?第一线的太平军军官会怎么选择呢?格兰特已经做好接受失败的准备了。
出人意料的是太平军的最前沿军官没有选择后退,最前方的第一排散兵线的百余名步兵停住脚步,跟着他们选择最近的伙伴开始五到十个人为一组,形成一个个小型的方阵,明晃晃的刺刀已经竖了起来,跟着开始施放火枪。
虽然第一排的散兵人数有限,但他们还是给冲锋的哥萨克骑兵造成了一些麻烦,他们专门打骑兵的坐骑,庞大的战马倒地后多少都会影响后面的骑兵冲锋,让哥萨克骑兵们不能全力提起速度来。
与此同时,从第二排开始的散兵线飞快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两个较大的空心方阵,三排士兵的布置,第一排刺刀斜上高举,第二排刺刀平举,第三排士兵瞄准射击。
当哥萨克骑兵冲到小型方阵面前时,那些太平军步兵们没有慌乱,而是选择了和骑兵直接对抗。不得不说哥萨克骑兵的马术和战刀都非常的厉害,第一个照面便有数十名太平军士兵被砍到或者撞到,但他们的刺刀也让哥萨克的骑兵损失不小。
格兰特疑惑的看了看谭绍光道:“第一排的散兵都是弃卒?”
谭绍光面无表情的说道:“必要的时候,排头兵就是拿来舍弃的。”
格兰特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知道那个前沿太平军军官的选择已经是损失最小的选择了。
果然因为第一排散兵的阻拦,哥萨克骑兵浪费了一些时间,后面的四百余名太平军已经组成了空心方阵,开始对他们施放火枪,跟着他们冲击方阵的时候遭到了更大的伤亡。
哥萨克骑兵的崩溃来得稍晚一些,他们付出三分之二的伤亡之后,他们大多数人开始选择退却。少数冲到面前的蒙古哥萨克骑兵不是被步枪打死,就是被刺刀刺死。看到无法击溃眼前的敌人,哥萨克骑兵的指挥官下令撤退。在撤退的过程中,这支哥萨克骑兵依然剽悍,在火枪的欢送下,居然没有溃散,撤出射程的时候,哥萨克骑兵剩下的不足一百人了。而太平军也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排的散兵。
当哥萨克骑兵退回要塞后,联军岸上的火炮和海上舰炮又开始喷射火焰,庙街要塞再一次被笼罩在火光和硝烟之中。这支骑兵或许是要塞最后的反击力量,亦或是俄国人已经没有勇气抵抗下去,随后攻陷这个相对简单的要塞就变得轻松了。一个时辰之后,庙街要塞上俄国的双头鹰旗帜被降了下来,数百名俄国人选择了投降。
此刻已经日落西偏,黄昏的太阳无力的在海平上影射出波光粼粼的金黄色光彩,黑龙江出海口的联军船只如林的桅杆在余光的照射下依然直立挺拔,仿佛一尊尊不可战胜的战神一般。
格兰特坐在制高点的一块石头上。脱掉皮鞋,将靴子里的泥沙倒了出来。看着海面上仍在忙碌的登陆小艇穿梭不停,巨大的沙滩上人声鼎沸、马嘶长鸣,太平军士兵们一队队的登上沙滩列队前往宿营地集结,印度人聚在一起享受着干了一天活之后的一点微薄食物,骑兵的战马不时的四处乱跑,随军神父忙着四处布道安抚,还有一些随军的记者架起了相机在拍照。一切显得那么混乱、杂乱,今夜俄国人会不会派兵来反扑?俄国人的远东舰队主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踪影?格兰特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如何今夜他是无法入睡的。
夜阑人静,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远在尼布楚的俄国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他是今天中午才接到庙街守军的消息,英法联军开始登陆对庙街进行围攻了。
该死的通讯不畅,穆拉维约夫自信如果他知道联军昨天登陆,那昨晚他一定会派骑兵突袭联军的营地,把联军赶回海上去。但此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穆拉维约夫在庙街派驻了自己的一支哥萨克骑兵卫队,他现在只希望这支骑兵能发挥些作用,或者能够突围出来。
英法联军要拿下庙街要塞封闭黑龙江出海口,穆拉维约夫不介意暂时放弃这里,他知道联军最终的目标还是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军港。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俄国远东最重要的军港,勘察加半岛的首府,也是勘察加半岛最大的城市,人口有五万多人,也是俄国远东地区历史最悠久的一座城市,建于1740年,名字来于白令舰队下的圣彼得号和圣保罗号。
按照定下的计策,俄军还是应该在这里让联军铩羽而归,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建于山丘之上,四周被火山包围,故在城市任何角落都不能清楚看到地平线,四周的屏障能很好的阻碍联军海军的发挥,穆拉维约夫相信在这里能够阻挡英法联军的脚步。所以他不介意放弃庙街和其他一些港口,只要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还在,远东就还是俄国的。
同时他也深感忧虑,来报的消息称,敌人是一支黄种人的军队,规模上千人,还陆续从船上登陆上岸。穆拉维约夫非常奇怪,英法两国从哪里征募到的这支军队,假如联军的人数在三千以上,那对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到的确是个威胁。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他要马上启程前往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他要亲自镇守那里,他仅仅给庙街的俄军去了死守的命令。不过穆拉维约夫知道,庙街那边仅有的两千人部队是挡不住联军的,除了那只哥萨克骑兵之外,他们大部分只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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