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的踏上光辉号的甲板,克利福德心情慢慢变得沉重起来。【】他一直都看得出来,李璇玑虽然身在他这里,但心却一刻都没有系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一直都不知道璇玑心中的男人是谁,但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因为不论他做什么事都不能璇玑真正的展颜一笑,换来的笑容都并非发自内心的,仅仅是客气的笑而已。
昨晚当他得知李璇玑被人掳走的时候,他发疯似的带着仆人到处寻找,现在当他得知被掳走的李璇玑在光辉号的时候,他慢慢的明白了,是西殿太平军派人来接走璇玑的。在中国,只有西殿太平军有能力无声无息的从英国商馆区将人带出去,也只有他们才能让怡和洋行最新式的商船把人藏起来。
果然当他走进船舱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西王身后的李璇玑,她有些羞愧的躲在西王身后,脸上满是不安和羞涩,就好似被人捉奸在床一般。但西王如铁塔般的身躯站在她身前,替她遮住了自己凌厉的目光。西王还是那么的从容淡定,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那股子令人低头的气势依旧强盛。
克利福德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慢慢的从腰间抽出护身短枪来,指着面前的西王,淡淡的说道:“我要和你决斗,胜利的人才能够拥有她!”
克利福德虽然最新艺术,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贵族传统中,男性家族成员必须学会足够的技能来保护自己,这些技能包括击剑、拳术、马术和射击。克利福德虽然不知当中的佼佼者,但他还是精通这些技能,否则他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悄悄来到中国。
而在克利福德眼中。用决斗来争取心爱的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西方人一直都保有决斗的传统,当两个男人发生矛盾无法解决的时候,就用决斗方式解决。双方比的不是道理,比的是拔枪的速度和射击的准确度。参与决斗的双方愿赌服输,绝不会因为贪生怕死而耍诈先拔枪,更不会向国人一样邀请朋友来帮助自己赢得胜利。围观者也心安理得地客串一回裁判,当一回“麻木”的看客,好象两个决斗的人不是在赌命,而是在赌一头牛。
决斗一直都是西方人生活的一部分,它并不只是文学作品。譬如大仲马《三个火枪手》中的三个荷尔蒙旺盛的火枪手到处找人决斗。其实在中世纪的欧洲非常流行采用这种原始的手段来解决纷争,甚至一百多年前还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双方之间的矛盾。比较著名的决斗有俄国浪漫主义诗人普希金的决斗,1837年普希金与流亡军人丹特士决斗而亡。俄国另一著名诗人莱蒙托夫四年后也在决斗中中弹而亡。俄罗斯在四年之内就因决斗而丧失两位天才诗人,可谓损失惨重。
萧云贵没有感到吃惊,他在上海见过洋人之间这种绅士般的决斗。他也知道普希金是怎么在决斗中丢掉性命的,他虽然对西方人这种争取爱人的决斗很不理解。这样得来的爱情是真实的吗?但萧云贵还是很敬佩这种简单而粗暴的方式。或许人就是一种动物,动物争取配偶的时候就是采用这种争斗的方式,大自然的弱肉强食法则似乎也适用于争夺爱人,不过萧云贵认为这不是争取爱情的方式。
李璇玑闻言花容失色,她鼓足勇气从萧云贵身后站了出来,拦在克利福德和萧云贵中间。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挡住克利福德的枪口,颤声说道:“克利福德,请不要这样,你不能伤害他。”
克利福德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一头金发颤抖着,但他还是极为克制的说道:“男人之间的决斗请女士让开!今天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带你离开这里!”
萧云贵看到克利福德的坚决,只觉得他将男人之间的决斗说得很大声,似乎是在提醒自己别丢了男人的气概和脸面。一瞬间萧云贵有些犹豫了,普希金做得对吗?为了爱情放弃了生命,若没有那场决斗,普希金能够活得更久,能够带给世人更多的传世著作。但普希金最终选择了用生命和事业做赌注,去赌一把爱情,或者说那仅仅是为了男人的颜面。
现在他是西王的身份,他身后还有千百万跟着他走路的军民百姓,还有需要他照顾的爱人,以及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除了这些,还有他手中的权势。这一切的基础就是西王的一条命,他要是失去了自己的性命,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拥有那些东西呢?他到底是应该押上全部的赌注,还是应该选择理智的避让呢?
人生就是在不断的选择中渡过,有时候你选对了,人生的道路就能更加的平坦,要是选错了,人生可能就此一片黑暗。虽然很残酷,但要是你不做出选择,永远不知道选择之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这样未知的人生选择题才是人生的一种魅力,未知的魅力!
萧云贵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的目光看到李璇玑那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弱身躯,纤弱的双臂张开护在自己身前,消瘦的香肩不住的微颤,这一瞬间他没有再犹豫了,他轻轻的将李璇玑的双手拉回来,站到李璇玑身前,淡淡的说道:“好,我答应和你决斗!”
或许有人会觉得萧云贵的选择非常不理智,他甚至是押上千百万人的性命在做这场决斗的赌注,要是西殿失去西王,苏褔省的大乱必将到来,太平天国权力体系失衡大乱也必将提前,千百万人因此丧命并非危言耸听。
但假如萧云贵选择躲在一个女人身后避让决斗,那么他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国人总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也常用韩信的胯下之辱来掩饰暂时的屈服并不是太过屈辱的事,但在萧云贵看来,一个王者要是失掉了尊严,将不再有王者之风。韩信就算再能忍耐,胯夫的名号始终还是跟了他一辈子,韩信争夺天下的王者之气在胯下之辱的时候就已经失掉了,所以后来他只是一个将兵之将。但假如韩信不受胯下之辱,或许性命也早就不存,就连将兵之将也做不成。所以人生的选择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和无奈,萧云贵和克利福德都将堵上他们拥有的全部,他们还能有第三种选择吗?
就当萧云贵缓缓拔出腰间短枪的时候,李璇玑忽然拔出萧云贵腰间的佩剑,寒光架在自己那雪嫩白皙的脖颈之上。她的双眸含着泪水却坚定异常,她看着两个男人颤声泣道:“不要,你们两个不要决斗,任谁死了,我都不会答应的。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才是最不应该活在世上的人,你们要是真要决斗。我就先死在你们面前!”
克利福德慌乱了。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声怒吼道:“这是我们两个男人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中间?!”克利福德和萧云贵都忘记了他们争夺的是一个东方女子,千百年来,东方女子虽然娇柔贤良,不似西方女子那么大胆热情,但她们骨子里都是东方女子特有的坚韧和不屈。西方女子或许很乐意看到两个男人为了争夺她而决斗。但李璇玑这个东方女子却绝对不会做一个看客的,她勇敢的站在两个男人中间,横剑用自己的性命来阻止这场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决斗!
萧云贵踏上一步想要伺机夺下长剑,但李璇玑马上后退了一步。长剑更加逼近自己的肌肤,雪亮的剑刃已经刺破了娇嫩的肌肤,醒目的血珠顺着剑脊而下,她的目光已然坚定而决绝:“把你们的短枪收起来!我一个女人不值得你们这样!你们再不收起枪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两个男人无奈的对望一眼,他们若是失去了眼前的女子,他们的决斗就真的成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决斗了,于是他们缓缓的将短枪收了起来。
克利福德柔声说道:“你先把剑放下好吗?你要去哪里,跟着谁去,我都答应你了,只要你不在伤害自己就行了。”克利福德的话语虽然轻柔,但他眼角对西王流露出来的恨意却没有逃过李璇玑的眼睛。
和克利福德朝夕相处很长时间的李璇玑很了解克利福德,他的谦逊、他的有礼、他的热心都是有底限的,他始终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他是不会放过情敌的,特别是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让他放弃自己心爱的东西。李璇玑曾今见过克利福德对一件艺术品的苦苦追求,他甚至可以放下尊严屈膝恳求物主将那件艺术品转让,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占有欲是非常的强。所以他嘴上虽然说答应让自己离开,但是换来的一定是其他的报复。
为了自己让西殿失去一个臂助,换来一个强敌,李璇玑自问她不能如此的自私。这也是东方女子和西方女子的区别所在,西方女子可能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东方女子却是习惯了逆来顺受,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这就是一种千百年来形成的不是美德的美德。
长剑没有离开脖颈,但李璇玑莲步悄移,她缓缓看着西王身躯却走到克利福德的身旁,跟着回头看了克利福德一眼,低声说道:“我答应过你跟你回英国的,我哪里也不会去了。”坚持和认定,不管前路多么苦难,只要她们认定了就会坚持下去,这也是东方女子的美德之一。
跟着李璇玑妙目满是泪水的望着西王,用中文一字一句的说道:“殿下,您能亲身犯险前来,璇玑已经很高兴了,但您是西王,身系西殿千百万军民将士的西王,不能为了我一个女子而废了复汉大业,我不值得你这样。”
萧云贵沉声打断她道:“你不用担心,就算将来克利福德和我反目成仇,我也不怕的,璇玑,你过来。”
李璇玑含泪缓缓摇头道:“殿下,你是做大事的人,断不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废大事,我留下对西殿百害而无一利,我走对西殿百利而无一害,难道殿下看得还没有我一个女子通透吗?或许我和殿下就是有缘无分,殿下保重。”认命也是东方女子的一种美德,这种美德却是最值得诟病的。
萧云贵第一次感到了心脏被揪得生疼,就连呼吸都不能自控了,原来爱情的前提还要计较利害得失的啊,他并不是看不清这些利害得失,但他的内心真的不愿意做一个冷血无情的王者,一个能将自己的女人送出去换取利益的王者。或许天下需要这种王者,因为他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但萧云贵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人,他宁愿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惜李璇玑将他的愿望击破了,她替他做出了第三种选择,这个才高八斗,强颜欢笑着的女子为了他和西殿跟着克利福德离开了,留给萧云贵的只有那把沾了殷红血迹的佩剑而已。
随后不久光辉号的船舱里传出一阵野兽般的吼叫声,那吼叫声是那么的凄苦和悲哀,倒是让码头上还在对峙着的清军和英军都愕然不已,难道光辉号上运了什么野兽吗?
被克利福德拉着离开的李璇玑却一直垂泪而不敢回头,她和克利福德都没有理会包令、荣禄等人,在坐上克利福德那华丽的马车后,李璇玑拭去了眼泪,笑容绽放起来,看着一直为她按住脖颈伤口的克利福德柔声说道:“克利福德,我们回英国就成婚,我会忘了他的。”克利福德也终于笑了,但他却不知道,将真情深深的压在心底里,表面上放弃和认命都是东方女子的美德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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