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飞快的前行,冯子材一身军装正襟危坐,望着飞快后退的景致从眼前消失,心中感慨不已。一年多前,自己还在清军阵营中向太平军挥舞军刀,却不曾想到如今已经是太平军的一名上校团长了。
对面的候裕田给他斟上一杯热茶,微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是不是想湖州的相好了?”
冯子材正色道:“侯大哥切莫乱说,这次领兵前去湖州是征战,小弟岂敢胡乱行事?”
侯裕田呵呵一笑说道:“哥哥我都成亲一年了,你怎么还不考虑成家?你们团野战拯危馆和团直属宣传司也有不少吴侬女子,应该如得了你的法眼了吧。”
冯子材摇摇头,还是板着脸道:“我只专心战事,旁的现在不想。如今兵凶战危,自己也说不定哪天就升天堂了,不想拖累旁人。”
侯裕田皱眉道:“你已经是团长了,手下一千多号新军,就算对上数倍清妖也不惧他,要是你一个团长都随时会没命,那也太埋汰我们新军的战力了。还有军中成家的不在少数,战死了家小自有西殿安养,你担心什么?”
冯子材淡淡的说道:“大汉未兴,何以为家?”
侯裕田笑道:“你这人就是太古板,汉家十余年不兴,你就十余年不给你老冯家留后了?”
冯子材抿了口茶没有答话,跟着换了个话题问道:“这次兵部忽然召我们几个回上海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侯裕田道:“兵部公文上不是说了么,回上海向西王述职。东殿总算暂时退兵,希望西王殿下能和东王重修旧好。”
冯子材嗤之以鼻的道:“侯大哥似乎很不愿和东殿兵戎相见。”
侯裕田黯然道:“毕竟都是天国将士,互相厮杀总不是好事。”
冯子材淡淡的说道:“难怪之前广德战役侯大哥所率的三团最后赶到阻击战场,白白放走了东殿的兵马。”
侯裕田微微一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阵才道:“你别乱说,我向师里解释过了,是向导和地图所说的不符,核实路径这才耽误了行程。未能按照作战计划进入阵地。”
冯子材又喝了口茶,没有说话,两人沉默了半晌后,冯子材才道:“大哥,西殿才是正主,在我眼中什么天王东王都不算什么。你也看到西王治下苏褔省是个什么光景,将来能够复兴汉家的非西王莫属。你我都是清妖那边投降之人,西王待我等恩同再造,大节上切不可糊涂。”
侯裕田哑然半晌才道:“为兄省得。”侯裕田和冯子材从前都在清军张国梁手下当过兵,后来侯裕田在长沙被俘加入了太平军,随后冯子材也被太平军。两人都是西殿中的猛将。新军编练后,两人都在新三军中担任团长之职。
火车汽笛声长鸣起来,缓缓停在上海虹桥车站,侯裕田冯子材等一行十余名回上海述职的军官下了火车,车站外停了数辆马车等候众人。
侯裕田本想和冯子材同乘一辆,却被两名接待军官拦住,两人面无表情的请侯裕田坐上最后一辆马车。冯子材微微感到奇怪。还想多问几句时,却被身旁一名师参谋长拉了拉衣袖,低声道:“南干莫管,那是情报司在拿人。”
冯子材吃了一惊道:“侯大哥犯了什么事要拿他?他是三团长,要拿也是兵部来拿人啊,情报司凭什么拿人?!”
冯子材还想再问时,却被参谋长一把拉上马车,同车的还有两名团长,都古怪的看着冯子材。冯子材也不理会那两人,这两人是二师的两个步兵团长。新三军比武时就常和自己交手,没什么交情,当下冯子材急忙问参谋长道:“张参谋长,侯大哥犯了什么事?情报司凭什么拿人?”
那张参谋长名唤张明景,在长沙投的太平军。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后来担任了冯子材所在的三师参谋长。张明景低声道:“他这里出了问题。”
冯子材看到张明景指了指他自己的脑袋,心中更是一阵迷糊,一旁二师的一个团长阴阳怪气的说道:“果然从清妖那边投降过来的人,念想就是多。”
冯子材大怒,张明景急忙劝住,喝道:“你们少说两句,清妖那边投降的怎么了?投了太平照样是我们汉家的好儿郎!”
另一个团长冷笑道:“你们三师神气什么?上次广德之战,要不是你们三师收口不及时,让胡以晃的兵马缩了回去,我们新三军早就把胡以晃那些兵马全都缴了械了。”
冯子材再也按耐不住,虎吼一声一记老拳打了过去,几人便在马车里打了起来,直到接待军官带着宪兵赶来才把几人给拉开,随后一看,四人都打了个鼻青脸肿,张明景最后因为两个团长辱及自己所在的三师,是以也忍不住动了手。
接待军官一看乐了:“行啊,二师的两个团长和三师的参谋长一个团长斗殴,待会儿看你们有什么脸面去见西王!”四人听了都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马车很快来到讲武学堂,接待军官引着张明景冯子材等人来到宣武楼。冯子材下了马车后才发现,同一车厢回来的十余名军官中少了好几人,也不光只是侯裕田被带走了。冯子材不知道侯裕田被情报司的人带到哪里去了,但他知道情报司一直都是西王娘直接统属,有时候就连西王都插不进手去的。
张明景眼眶黑了,冯子材破了眼角,再看同车的两名团长也好不哪去,四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落在队伍最后,一直到了圣武堂内,四人都缩在后面。
西王和兵部尚书李开芳都在圣武堂内,李开芳回上海述职,福建战区交给了林启荣统带。见众军官进来,西王示意众人坐下,张明景冯子材四人坐在最后,但还是被西王一眼就看到四人的狼狈样,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道:“张先生,想不到你也会动手打人了?记得长沙你刚从军那会儿,每天都说要以德服人的啊。”
西王一直称呼张明景为先生,当时长沙从军的人中,读书人是稀罕物,上下都很尊敬,张明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西王还记得这茬,当下站起身有些尴尬的道:“属下狂悖,动手打人是不对,请殿下责罚。”
西王摆摆手收起笑容,冷冷的道:“你们四个目无军纪,目无上下级,陈锋高迪,你们两个是上校团长,怎么能对师部参谋长动手?!还有没有军级高地之分?嗯?!”
陈锋高迪便是二师的那两位团长,闻言,两人急忙起身立正认错。西王也不说话,看了看李开芳,李开芳森然道:“目无上下级,当降一级,处军鞭二十下,你们俩可服?!”
陈锋低声嘟囔道:“是冯团长先动的手。”
殿上鸦雀无声,陈锋的话语虽轻,但李开芳还是听到了,李开芳哼了一声道:“冯子材犯的错另有处置,我只问你服不服对你们的处置?”
两人急忙立正大声喝道:“没有问题!”
李开芳点点头道:“待会儿散会后自己去军法处领军鞭吧!”
西王手指轻叩桌面,清清嗓子站起身道:“最近战事频频,虽然军中事务多,但咱们不能放松。这次召你们回来,就是发现新军之中最近出现了很多问题,有些人在军中拉帮结派,分什么广西老兄弟派什么天地会兄弟派什么清军降官派,本王问你们,你们的兵将是这些帮派养活的么?!嗯?!”
众军官一听,顿时个个都不自在起来,西殿之内军官也好将士也好,也都有分一些派系,甚至有按地域分派系的,比如什么湖南团江浙团等等,也有按出身分的,广西老兄弟派天地会兄弟派等等。虽然还没有给军队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损害,但西王是不容许这样的派系在新军中出现。当时新军编练时就是打乱了重新编练的,想不到短短时日之内,派系又开始复苏了。
这也不能怪谁,人都是群居社会性的动物,每到一处总喜欢找老乡,找和自己相同经历的人,这样容易有个照应,这是避免不了的。虽然避免不了,但西王希望通过经常的思想教育能够改善,同时军官也需要时常调动位置来保证均衡,是以这次分批将军官召回来进行教育,同时安排军官调动的事宜。
一番教育言辞之后,萧云贵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多少,但口头上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随后就要看军官的调动了,他希望通过军官的调动来平衡军中的一些派系力量,打压一些人,抬高一些人,始终让新军保持一个平衡就好。
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军政上要安定人心,要让大家始终保持一个声音,这样才能和天京和清军继续斗下去。军中拉帮结伙的军官还好收拾,但军队中府衙内总有些人会站错队,对于这些人以及那些骑墙的墙头草,这一次西殿是必须要清除掉的。而这件更加棘手的事是由洪韵儿主管的情报司再做,萧云贵很感激这个贤内助,用洪韵儿的话来说,她来上海就是帮西王安定内部的,她不介意背负上一些骂名,毕竟这种事要有人去做,她不介意做西王的“吕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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