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回到京城的第三个月上,这天已经是立夏,天sè很好,但依然闷热,骄阳如火般,将紫禁城青石板路面炙烤得热烫不已,宫中太监们洒了一回水,却是瞬间一阵热气直冒,一点水迹也没留下。
内务府安排下了皇帝皇后皇太贵妃各自的銮驾往承德避暑山庄避暑,京中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戒严,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科尔沁铁帽子王僧格林沁醇郡王奕譞锺郡王奕詥孚郡王奕譓等宗室大臣随扈;御前大臣景寿军机大臣彭蕴章柏俊瑞麟穆荫杜翰匡源焦佑瀛随侍。最令人惊讶的是,咸丰诏命因解了广州之围而升任京城新军神机营统领的荣禄担任銮仪大臣,全权负责此行的护驾之事。而恭亲王则留在京城监国。
众大臣都明白了,咸丰是要刻意提拔新锐,以压制朝中ri渐糜烂的党争。荣禄除了升任神机营统领外,兼任神机营中军总兵,算是掌握了神机营的要害兵马,一时间荣禄成了热可炙手的人物,成为肃党和恭王党着意拉拢的对象。
而僧格林沁因在安徽苏北一带阻挡太平军北上有功,也是受大大的受了一番封赏,手下悍将苏克金成为神机营右翼总兵,儿子伯彦讷谟祜也受封郡王。
而胜保丢失扬州后被罢官,去岁重新复起,但胜保的厄运似乎没完,前面山东巡抚张亮基告发他纵兵为祸,只因当时各条战线战事紧急,咸丰忍下了这口气,没有处罚胜保。战后,御史张衡路等人上奏,又弹劾胜保部兵马纵兵为祸之事。更令胜保措手不及的是手下托明阿善禄达洪阿德勒克sè楞四将也是上奏弹劾,胜保当即被连降三级,差点丢了官位,张亮基官复原职,也受了一番奖赏安慰。托明阿善禄达洪阿三将也得了肃顺等人举荐,分任神机营前左后三翼总兵。
如此一来肃顺一党在新军中有三名总兵,算是占了上峰。加上朝中户部和刑部很多官员受银库大案影响,罢官的罢官充军的充军,肃顺党羽在朝中声势超过了恭亲王一党。同时,肃顺等人开始拉拢荣禄杜翰匡源焦佑瀛等新获宠信之人。更是一派咄咄逼人的架势。
至此,恭王党受了此等打击,势力急剧萎缩,朝堂之上,隐隐开始有肃党独大的迹象。好在恭亲王主持的和英国人的军火交易颇为顺利。三万支前膛装药的滑膛燧石火枪及相应的弹药供应,还有一百八十门六磅前装线膛火炮。七十门十二门磅前装线膛火炮。共计二百多万两双方交割之后,清军开始装备神机营,只待cāo训后便可将战斗力大大上升,比起八旗绿营各部那些鸟枪大刀长矛装备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此事办的顺利,也得到了咸丰的褒奖,让恭王党勉强出了一回彩。
杏贞今ri起得很早。她已经是贵妃的品级,这次去承德避暑山庄咸丰虽然没有带上她,却让她留下来暂领宫中事务。早上,杏贞带着留下来的丽妃他他拉氏等后妃。一直送到禁宫门口。
咸丰看着护驾的神机营得了荣禄旬月的训练之后,人人都是jing神饱满,换上了威武的神机营月白军服,配上新式火枪和佩刀,果然是面貌焕然一新,心中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意气风发之下面上露出了久违的喜sè。
看到咸丰沾沾自喜的样子,杏贞淡淡的笑了一回,走上前去低声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上自个儿要保重,照顾好皇额娘,遇事不要着急,我不在多听听皇后的意见。”
此话虽然小声,没人听到,但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咸丰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只是嗯了一声,清咳一声大声说道:“兰儿你留在宫中,代掌宫中事务,可需要仔细,有什么拿捏不定的,就报到承德来,朕和皇后自会公处,知道了么?”
杏贞心中好笑,在众人之前,还是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颜面,盈盈下拜,说道:“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咸丰满意的点点头,又低声笑道:“兰儿,你越来越唠叨了。”说罢转身登上銮驾,喝道:“走!”
看着咸丰等人銮驾在神机营新军銮仪护卫等数千人的簇拥之下,出了禁宫宫门而去最终消失在厚厚的宫门之后,杏贞想到咸丰说自己越来越唠叨,不禁暗暗担心起来,难道自己开始不知不觉的关心起这个恶人来了?
宫中各妃人等送完銮驾,各自回宫去了,杏贞将大腹便便的玫贵人徐佳氏送回她居住的寝宫,又和徐佳氏说了会儿话。徐佳氏家族乃内务府正黄旗旗鼓佐领下人,徐佳氏为宫女出身,出身低微。咸丰三年十一月初三封为常在,后因有孕得以晋升为玫贵人。算算时ri再过个把月徐佳氏也快到了临盆的时候了,杏贞叮嘱徐佳氏,一切都要小心为上,早产可不是好玩的,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差,早产儿几乎都不能存活下来的。
出了永和宫,身后的安德海在身后低声说道:“主子,皇上去了承德,这玫贵人的胎是安还是不安呢?”
杏贞微微一鄂,奇道:“此话怎讲?”
安德海看看甬道上无人,只有康琪和李莲英在一旁,低声说道:“如今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就以主子地位为尊了,只是皇后娘娘多年也无所出,主子有了大阿哥,将来定是尊容无比。可这玫贵人如今也即将临盆,倘若生下个阿哥,只怕对主子大大的不利,不如乘着皇上去了承德......”
安德海话还没说完,便被杏贞狠狠的一个大耳刮子打在脸上,这一巴掌杏贞可是用了真力的,一下子便把安德海打得摔倒在地上,脸颊肿得老高了起来,杏贞脸如寒霜叱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你也想的出来?看来我平ri里是对你太好了。李莲英把他给我带回储秀宫去。打他三十板子,不许作假,让他长点记xing!”
安德海被打的懵了,摇了摇头才清醒过来,跟着马上跪下求饶道:“主子,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杏贞哼了一声,不去理会他,带着康琪往储秀宫而去。康琪看着脸如寒霜的主子,心中感慨。主子真是心智越来越成熟了。
玫贵人咸丰现在妃子中怀孕的唯一妃子,咸丰虽然不太喜欢徐佳氏,但也极为重视她腹中的骨肉。杏贞留下来照顾宫中事务,第一要务便是看好徐佳氏,要是自己领宫中事务之时。徐佳氏腹中骨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是要担罪责的。身居宠信之位的杏贞。现在又领宫中事务。可是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咸丰一定会怪罪杏贞,而搞掉徐佳氏的孩子根本无益于杏贞的上位。康琪知道杏贞不但不会害玫贵人,反而要想方设法保住她。
李莲英走上前蹲在安德海身边,叹口气低声说道:“安公公,您跟了主子这么久。还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当口皇上不在,玫贵人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屎盆子定是扣到我们储秀宫头上的,况且主子担着宫中偌大的干系,这当口主子可是千方百计要让玫贵人平平安安的才是,你却给主子出这么个馊主意,您说您该不该被打呢?”
安德海苦着脸哀声道:“小李子,你待会儿手轻着点啊,老哥我挨不住这三十板子的。”
李莲英笑了笑,低声说道:“主子心软,待会儿我不会留情的,您可只管大声惨叫求饶便是,主子听了说不定没到三十板子,便会喊停了,若是我打得轻了,只怕主子还要加罚的。”安德海闻言直点头,只得垂头丧气的跟着李莲英回储秀宫受罚去了。
杏贞怒气冲冲的回到储秀宫,坐在院子的石凳之上,命康琪招呼储秀宫上下人等都来看安德海受刑。看到李莲英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安德海按在条凳之上,大板子狠狠的打了起来,杏贞兀自怒气未消,看着手下人等怒道:“本宫今天告诉你们,储秀宫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害人之心不可有,谁人敢要是仗势欺人,本宫不管他是谁,决不轻饶。”
安德海才挨了第一记板子,便开始大声惨嚎,口中不断求饶道:“主子,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饶了奴才这次......”
杏贞并不答话,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蓦然想起,就连安德海都想到在这个时候是弄掉徐佳氏胎儿的最好时机,宫中其他后妃甚至是肃顺不会不知道,如今自己树大招风,倘若此时徐佳氏的胎儿有什么事,当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而且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徐佳氏有事的。
思索了一阵,杏贞叫停了李莲英,也不看安德海伤势如何,说道:“小安子小李子,你们俩跟本宫进来,康琪差人去把黄院使请过来。”说罢转身回丽景轩去了。
回到屋内,杏贞看着安德海步履蹒跚,龇牙咧嘴捂着屁股,但却不敢叫唤出声,温言道:“这只是小惩大诫,再起害人之心,决不轻饶!”
安德海连说不敢,杏贞喝了口茶,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永和宫玫贵人哪里所有的食水,都给我小心照看着,宫中你们收买的耳目给我盯紧了,不管是谁想要动玫贵人,马上来报我,不管想什么法子,给我保住玫贵人的胎。”
两人都是应了,安德海说道:“御膳房奴才和他们的总管太监陈公公相熟,那边奴才会盯着的。”
李莲英说道:“永和宫那边奴才会盯着的。”
杏贞嗯了一声,又交待了一些细节,她预感不论肃顺还是宫中有心的后妃,定会向玫贵人下手,一来可以除掉丽妃的胎儿,二来又可以让自己蒙上不白之冤,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说话间,太医院院使黄敬辞跟着康琪走了进来,杏贞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黄院使,太医院那边,此次刻开始,凡是玫贵人的药物,你都一定要亲自检视清楚,本宫怀疑有人想对玫贵人的胎儿下手。”
黄敬辞乃是太医院的老医尊了,看过的事情也多,他微微一惊,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其中利害,当下说道:“下官一定检视清楚。”
杏贞又吩咐康琪道:“永和宫宫中的宫女就由你去盯着了。”康琪应了,杏贞看着几人沉声说道:“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玫贵人的胎儿。”
交代完之后,杏贞命中人退下,屋内只剩下自己和黄敬辞,她站起身看着黄敬辞说道:“皇上服用鹿血有多久了?”
黄敬辞微微一鄂,低声说道:“一月有余了。”
“为何不告诉我?”杏贞语气微微有些恼怒。
黄敬辞说道:“那ri适逢院判孙白杨当值,皇上召见他问起这循补之事,孙白杨便以鹿血应之。循医道而论,孙白杨并无答错,这鹿血的确是补药。”
杏贞皱眉说道:“这鹿血可有大害?皇上可能服用?”
黄敬辞说道:“每次适量倒也无妨,只是yin虚火旺之人长期服用如同火上浇油,定然不妥。皇上这几ri脉象隐隐有yin虚之相,想来是房事过于频密,服用鹿血只需适量,而且节制一些,同时遇事不需怒火攻心,想来倒也无碍,反而大有裨益。”
杏贞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就不必理会了。”隔了片刻,杏贞犹疑的问道:“喝了鹿血若是再服用些福寿膏会如何?”
黄敬辞不明所以,缓缓说道:“福寿膏主要药材便是鸦片,此物长期和鹿血混用,会亏损气血,不宜合用的。”
杏贞轻轻嗯了一声,便命他退下,跟着喃喃的说道:“咸丰啊咸丰,你服用鹿血,肃顺那献媚之臣又给你敬献福寿膏,你都在悄悄服用,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这是自寻死路啊……”说道这里,杏贞秀眉紧蹙,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此事告诉咸丰,最后也只是苦笑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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