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何愁目光淡漠,缓缓扫过一圈主室后,径直走向中央的黑色棺椁。这棺椁长约三米,宽一米,被放置在了一处凹陷之地,大半都藏于地下,露出的外表通体黑亮,在主室的长明灯火下,泛着层层诡秘的光线,它似是用金属打造而成,仔细看去,丝丝纹路镌刻其上,如天上浮云般遍布四周。
白何愁对于主室的布置,随葬的明器全无兴趣,他来这里的目的便是要搜寻某种东西,若是传言不尽其实,他也无需在此浪费时间。他左右大量这具棺椁,欲图将其打开,但这棺椁浑然一体,全身上下竟无丝毫缝隙,如同一个大铁块一般叫人无从下手。白何愁一时也不好用强,破开棺椁容易,但若不小心将里面的东西搞坏,可就得不尝试了。
正在白何愁思索之际,李清一和胖子在外面也呆不住了。他们本以为白何愁进去后,一定会与青衣鬼和那个黑衣人有所交锋,他俩功夫太差,挤在三方之间太过凶险,便在外面干等。可等了片刻,主室安安静静,全无声响,交换一个眼神后,便走了进去。
主室里燃着长明灯,他俩看的一清二楚,分明只有白何愁一人在绕着中心的棺椁转圈子,至于青衣鬼与黑衣人却是全无踪影,不免有些惊讶。
“这里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那两个家伙去哪了?”胖子眯起眼睛,左右瞅着,忽然注意主室两侧各摆着一具石像,石像有九个脑袋,九个头是蛇的模样,而身体却是如一只展翅的雄鹰。这石像雕刻的颇具神韵,乍看之下,彷如活物,在一片摇曳的灯火下,九颗脑袋好像在晃来晃去一般。
胖子便惊呼起来,“这里还有机关兽,我俩先别进去,等着白前辈收拾好后再说。”
李清一不以为然的道,“若真是机关兽,怎可能等到现在还不发动。你没看到白前辈都走到那俩玩意儿底下去了?”
胖子嘿嘿一笑,“也对,你瞧我这胆子都被狗吃了。”说罢,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晃着鸭子步走了进去,他可不敢走近白何愁,便盯着一阵九头怪鸟,却只觉得这石像除了样子栩栩如生外,也无特别之处,又看向石室内其他的东西。
李清一左右漫步,目光却不离白何愁,那棺椁内藏有何物,他也着实在意。忽然,白何愁停在棺椁一侧,右手已反抓向刀柄,他猜想白何愁准备已力破开棺椁,但这样一来不也伤到了棺椁内所藏之物了吗?
李清一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出声道,“白前辈,让在下试试吧,或许能找出一个开启棺椁的法子来。”
白何愁盯着他,直把李清一盯得毛骨悚然,才缓缓点了点头。
李清一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仔细审度起棺椁来。
“怎么样,怎么样?知道这是啥朝代的棺椁了没?”胖子已经看完了一遍石室内所放之物,便凑上前来问道。
李清一苦笑道,“咱俩在墓室规制上都属于半吊子,哪能从棺椁上看出名堂来?”
胖子抖了抖眉毛,笑道,“嘿,胖爷我可不一定哦,说不准真能看出名堂来。”
李清一佯装生气道,“那你好好看看,如果真的看出来,也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胖子拍了拍胸脯,无意扯到了左肩了伤势,一阵挤眉弄眼,李清一笑道,“别耍宝了,快点看,快点说。”
胖子道,“我哪是耍宝,算了,不说了。”说完,便对着一方棺椁左瞧右瞧,口中还念念有词。
李清一道,“说啥呢?看出来没有。”
胖子道,“哪有那么快……啧啧啧,奇了怪了。”
“怎么奇了?”
“你看啊,自从有了周礼之后,这葬俗便有了规矩,不像以前那样人死了直接裹一张草席,埋在土里便了。每一类人,如富商,官宦,权贵下葬,都得遵循周礼才行。这些礼法一直从周一直延续到春秋,不可以随意僭越。等到春秋之时,礼崩乐坏,葬俗也不必太过较真,非得遵循周礼,但大方向上还是差不多。”
“周礼规定,尊者用大材,卑者用小材。具体说呢,就是天子用柏木,诸侯用松木,士与寻常的官吏用杂木。而这棺椁实际上有两种意思,直接包住尸体的木器称作“棺”,“椁”则是棺外的套层。棺外套椁,礼仪规定天子四重,诸侯三重,大夫两重,士一重。而棺椁外还有一层保护层,天子用的是“水兕之革”,其他诸侯和贵族就只能用不同等级的丝织品,或其他低等皮革,最多再涂一层彩绘装饰便了。”
李清一听的直咋舌,就连白何愁也投来一道目光,胖子顿时精神大作继续说道,“咱们从上面下到这古墓里,还游走了那么一大圈,这种规格的古墓绝不是小小诸侯能得起的,那应该就是某一代的天子了。再稍微推算下古墓的年代,这般的古旧破损,少说也有千年之久了,从现在往前推,最近的也是唐代,这些朝代建都都在中原一带,陵寝建造就算再偏,也不会偏到这广东吧。所以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这古墓确确实实属于秦朝以前的,依我所料,当是战国无疑了。”
李清一道,“战国墓吗,我早便知道这是一座战国墓,如今听你一说,倒更加确信了。”
胖子忽然摇头道,“虽然大体年代是猜出来了,但是这棺椁……”
李清一也知道他此言所指,说道,“你是说棺椁的形制?”
胖子点头道,“南越一带一直到汉武帝之时方才收回,之前都是远离于中原文明之外的,或许他们对于墓葬有着自己的一套传统吧。”
李清一道,“那这棺椁应该怎么打开?这才是主要事情吧。”
胖子咬了咬牙,转向白何愁拱手问道,“白前辈,您可否将这椁层从上面切去一截?”
白何愁不问原因,反手一抓刀柄,轻轻往前一划,便重新收刀归鞘。
胖子看着没有多大变化的棺椁,不太确信的问,“这……这是好了?”
李清一双手搭住棺椁的最上层,稍稍一试,他也不太相信白何愁轻轻一划,就能将一整块金属面给切开,但觉掌心松动之际,却由不得他不信,这么一大块金属,只在他一用力之下,便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截平整如镜的表面。
“当啷!”呆呆的望着切开的断面掉落在地,胖子与李清一惊讶的张开了嘴。好在之前见识过白何愁神鬼莫测的手段,他俩微微一怔后,便重新望向新露出来的一层椁面。
那一双眼睛,一双细长的眼睛,整片灰黄色的椁面上仅此而已。
“这双眼睛……”胖子呢喃道,“我看过,困住我的那间石室中,有一面石碑,上面也是同样的一双眼睛。”
李清一点了点头,他曾匆匆一眼瞥过石碑,因此也有印象。
“但我怎么好像还在其他地方看见过。”胖子蹙眉思索,忽而头脑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位红衣女子于茫茫深水中给他的惊鸿一瞥。胖子悚然一惊,再看向那双眼睛时,居然生出一股哀伤的情绪。
“要不要往下再切一层?”李清一问道。
恰在这时,胖子突然喊道,“我懂了,我懂了!”他一手抚过那双眼,面露惊喜之色,当即转身,冲白何愁说道,“白前辈,还请把这地面剖开,真正的主室不在此处,而是在地下!”
不仅是李清一,白何愁也是面露疑惑。
胖子目光在两人身上转过一圈,再度说道,“相信我,这里是假的!只要白前辈能剖开地面,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剖开地面?也不晓得胖子是怎么想的。这可不比棺椁,不管怎么说,棺椁厚度就那么点,凭借白何愁的手段,要切下一层并不难,但是谁又知道这地面有多深?下面究竟是不是一个空层?胖子这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李清一思忖片刻,也不反驳,还得看白何愁怎么做。
但白何愁却相当痛快,短暂的犹疑过后,便抽出了那柄巨刀,轻声道,“你们退开。”
不消他说,李清一和胖子早就退的远远的,紧张的望向白何愁。
这地下是否真如胖子所言还有一层,这地面又有多厚,三人都不知道。白何愁罕见的不直接动作,而是执刀站立,似在凝气,倏忽之间,但见白何愁满头银发飘飞,一股无形的气场悄然凝聚。
气场扩散,李清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仿佛喉咙被人给掐住一般,脸色顿时通红,异常不好受。
片刻之后,白何愁提起巨刀,简单的将刀锋抵住了地面,右手虚张,凭空一握,地面顿遭重击,以刀锋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缝骤然形成,轰然碎裂!
“轰隆隆……”
大地破碎,白何愁当先落了下去。李清一看了一眼胖子,喊道,“走!”相继跟随跳下!
这段距离并不长,一个呼吸的时间,李清一重新站在了地上。
“嘿嘿,看吧,胖爷我从不骗人。”胖子拍了拍衣服,得意的笑道,却看到李清一一副神情郑重,望着前面。胖子疑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正盘腿坐着……
黑影等了很久,暗无天日的地下,一刻都仿佛很长。好在,他等到了他,那熟悉的白发大刀就在眼前,他终于笑了,笑的如释重负,笑的没有一丝遗憾。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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