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京都,被子母炮轰得支离破碎的升龙城中,在交趾百姓的不懈努力中,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气象。修缮过后的房屋,虽然顶着一个“补丁”,差强人意,但也能住人了。
李朝皇帝李日尊,则望着龙德宫上方,被子母炮轰出的大洞,心中还是有些慽慽。他就纳了闷了,到底是什么“妖法”,能打到三里远,还准确的命中了龙德宫,差点没把他淹没在一片瓦砾当中?
说起来,这就是监察司暗探的功劳了。要不是监察司暗探提供方位和射击诸元,大顺水师训练再多,也不可能每炮弹都落点差不多的。只可惜湳定江距离李朝皇宫,足足有三里远。装足了火药的子母炮,也就能打到这个距离罢了。再远了,且不说船身禁受不住,就连准头都难以保证。也幸亏是这样,才只是把龙德宫的屋顶掀开了一个大洞,不然的话,炮弹雨足够把龙德宫淹没在里面的,李日尊再厉害也飞不出来,铁定要丧生在横梁和瓦砾之下。
心中兀自后怕的李日尊,正在神游天外,却被已经宦官小跑过来的脚步拉回了现实。
“陛下……太尉……太尉回来了!”
那宦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嘴上有些吱吱唔唔地说道。
李日尊没有察觉出来,反而惊喜地问道:“太尉回来了?那定然是劫掠钦州一事成了,快快宣他进来!”
宦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不语,退了出去。不一会,衣冠不整的太尉郭擎日,带着哭腔跪着爬进来说道:“陛下,罪臣无能啊!”
李日尊吓了一跳:“太尉这是何故?”
“我罪该万死,将十万精兵,全都败光了。先锋将陈改重伤,武胜将军侬宗亶带伤,而太保他……”郭擎日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李日尊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太保他怎么样了?”
郭擎日伏地痛哭道:“太保他……他已经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
李日尊怪叫一声:“啊!痛杀我也!”
说罢,身子往后一倒,昏死了过去。郭擎日大骇,连忙高声唤道:“来人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日尊被太医按住人中良久,才悠悠转醒,想起了惨死的李常杰,又昏死了过去。这一下,可急坏了满朝文武,差点没打起来。原来,李日尊生过三个儿子,一个现已经两岁,却是庶出,不得继承大位,而且生母早死。再加上其生母乃是一名宫女,地位低微,虽为皇子,但日后处境的艰难,可想而知。皇后杨氏曾生过一个儿子,但年幼夭折了,至今尚未再有所出,以至于李日尊很早便想废后了。又有黎元妃,又叫倚兰元妃,去年刚刚生下一个儿子,今年才被李日尊立为太子。
如今满朝文武见皇帝“病重”,便想到了继承人的事宜。交趾一切尊崇中国,自然也学会了中国那一套。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太子才一岁,最是容易摆弄不过。谁要是掌控了太子,以后朝政还不是他说了算?等到时机成熟了,踢开傀儡皇帝,自己登上宝座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惜事与愿违,李日尊偏生醒了过来,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是伤心过度罢了。
旁人不知道李常杰对李朝意味着什么,李日尊可是很清楚的。虽然李常杰只是一个太保,可他却是李朝的中流砥柱。要不是李常杰,占城不会对李朝俯称臣,真腊不会忌惮小小交趾。那都是因为李常杰用兵阴狠狡诈,加上武艺群。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地方,李常杰确实厉害,不愧是李朝军神。
只可惜,再厉害的人,在洪祥式步枪下,也只能饮恨了。李常杰,终究要为他镗下的人命,还了血债。
李日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捉住郭擎日,痛心地问道:“太保怎么死的?”
“阵前斗将,为敌将暗器所杀……”郭擎日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
李日尊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他也明白兵者诡道的道理,成王败寇,只要能打死对方,用什么招数也不重要了。指责对方卑鄙,陡让敌人嘲笑,这也只能怪你自己着了道。李常杰用兵,也很残忍,曾经在钦州、邕州和廉州都坑杀过不少汉人。汉人说什么了吗?没有,但汉人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给予了回击。如今血债血偿,只能怪战场上刀枪无眼,自己技逊一筹。
李日尊只觉得心痛得难以承受,无力地说了一句:“你们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郭擎日等人退出之后,李日尊了疯一样,猛地把房内所有器皿,都摔了个稀巴烂。听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周遭的人都知道了,这位陛下,心情肯定很糟糕。这时候谁招惹到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郭擎日则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如同斗败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原先的同僚,像右清道王行、左清道刘庆和右威卫范彞则冷嘲热讽地说道:“哟,那不是领军北征的太尉么?”
“听说在钦州城下,被汉人打得溃不成军啊!”
“可不是,想当初出征之前,多威风啊!十万大军,啧啧,回来只有三千人!”
“哈哈哈……”
郭擎日脸色铁青,用力地攒紧了拳头,拳面上青筋暴露。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郭擎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还生气了?我呸,什么个东西!”
“就是!”
……
轻伤的侬宗亶,包裹着手臂,在外面候着:“太尉,陛下没有责怪你吧?”
郭擎日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直接走了。侬宗亶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尉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招惹他?诶,陈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吗?”
侬宗亶见到拄着拐杖的陈改,忍不住出声问道。结果可以预料到,陈改黑着脸,也是一声冷哼,不再理他。
“他们都是怎么了?”
以侬宗亶的智商,这样的情况,确实很难和他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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