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智商跑到我身前,一手伸到我脖子后,一手伸到双腿膝盖后弯处,一用力,将我托了起来,撒腿就向巷子里面跑。几支箭嗖嗖掠过我们身边,扎在旁边墙上。
跑了几步,他就骂起来:“死胖子这么沉,怎么不用上回那个小太监呢?”
我说:“有没有搞错?小太监可是个哑吧,怎么传圣旨?”
他笑起来,由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笑倒像是一阵呜咽。
他又向我喊:“说话,说话啊!”
“说什么话?疼都要疼死了!”
“你没看过电影么,受了重伤,人得保持清醒,不停地说话,要不死定了。”
“说话我才死得更快呢,你快自己跑吧,别管我。”
他喘着粗气说:“是我把你逼进来的,你受重伤我跑了,算怎么回事儿?”
“本来用不着你来,是我想,怎么也找个人和我一块扛责任,就把你拽来垫背。”
“这么说咱俩扯平了?”
“对,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了,快走吧!”
“那不行,我得让你欠我的。”
说话间,我们磕磕绊绊已跑过了大半个巷子了,前边是另一条街。他用后背撞了下身后围墙上的一扇门,门竟开了。他抱着我倒退着进去,把我放在地上,便动手扒我的靴子。我迷迷糊糊地说:“等我死了再扒也来得及啊。”
他哼了声,拿着靴子就跑出门,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小心掩上门,说:“但愿这招能耽误追兵一阵子。”说完,又托起我向院子里一间破棚子走去。幸亏这里的门窗都糊的是纸,应该没人能从屋子里看见我们。
转身关上棚子的门,钱智商就来检查我的伤。
高度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弛下来,我只想睡过去。听见有声音,我勉强睁开眼,只见他将“圣旨”撕得粉碎,将两根卷轴扔到棚子角落。嗯,这是对的,宁死也不暴露组织秘密。
“能和外边联系上吗?”我一下子又清醒过来,意识到耳朵眼里空空的,顿时心凉了半截:“完了,弹射器扔在那儿了,送话器不知啥时又掉了。”
“哦,也没事,操作员能知道我们位置的。现在,只能等了。”
其实我们都清楚,追兵们看见我们进了这个巷子,又跑不快,挨户一搜,两人还能藏多久?
昏昏沉沉中,钱智商在推我肩膀:“醒醒,说话,说话!”
我头向一边一歪,吐出两大口带着红红血沫子的痰,喃喃地说:“这个……噙老先生,连受伤……都……都……整得这么逼真……你,你真是个……天才,genius……嗯,这回,我也要……上吉尼斯了!”
以上这段话是为了形象地表现当时自己吐着血沫子说话的艰难情景,为了不让大家也跟着难受费劲,并免除编辑认为我打一堆删节号是为了凑字数的嫌疑。下面我还是用正常文字写吧,只是大家可别以为我忽然康健了。
“吉尼斯什么纪录?”
“只要是第一就行呗,我将是世界上第一个死在虚拟世界里的人。”
“别胡说,挺住。”
“你能上这个纪录:世界上第一个虚拟旅游景区的ceo,这比我的纪录好啊!”
“哦,我倒是雄心万丈,想——”他很快打住,“还是你说,别停。”
好冷啊。我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别忘了给我申报啊。还有,把我埋在那边的西山上吧。活着我没进了大观园,死了,也要看你们进去。不知这里墓穴多少钱一平方,来这里这么多趟,我怎么就没打听打听呢?应该能便宜好多吧,像外边的,越来越买不起啊,比房产都贵……”
“别乱想了。你现在是恶心的太监,这么死你就是个‘烂屁股’,要死,也得挺到回去,到外边再死!”
“还有,追认我公司正式员工行不?”
“行啊,你赶紧投份简历。”
“嗯,还有两张免冠照片……”
“啊,对不起,对不起,瞧我真是条件反射。我现在就批准你,管你有没有简历呢!”
我觉得意识正离我而去,“帮我把这箭拔了吧。现在到处都搞安检,身上有它到地府阎王那里,安检门要报警啊,箭头是金属的。”
“你傻了吧,通不过就把你遣返了,正好拣条命。”
“哦,那就别拔了。”
棚子的门突然开了,我模糊的目光看到一个穿着金黄衣服的大汉冲了进来。哈哈,锦衣卫跑得比死神还快,先来了!
我顿感绝望,半昏迷中,我看到钱智商却从地上跃起,冲了过去,他要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棚子里又进来了个锦衣卫!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用手握住箭尾,还是拔箭,马上了断吧,免得“被酷刑”,这时,却忽听有人说:“哈哈,老晨,你中箭落马了?”
这声音好熟啊。我用力睁开眼睛,看见锦衣卫的帽子下是潘学的脸!
虽然平时觉得他有点猥琐,说的又是不得体的话,但这会儿却觉得异常亲切,就像谍战剧中久已失掉联系的地工与组织接上了头,“同志哥,你可来了!”差点儿流下泪来。
钱智商喝道:“潘学,还穷逗呢,赶紧想法子把他弄出去,他要不行了。”
潘学这才着忙地说:“是,这就走。我把导游小周的那什么器带进来了。”说着拿出了一副“弹射器”,钱智商一把便将我的两手放上,一边说:“快走!”
等我再睁开眼睛,“稻香村”满屋子的人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甄工,隋声,苍井溢,导游部的女孩子们,把这个“软卧”挤得满满的。
我顾不上别的,首先向胸前看了下,那支羽翎已不在那里。但当我抬起手,按了下曾插过箭的位置时,竟疼得我皱了下眉头,几乎叫出声来,为什么还那么疼呢?
这时,钱智商也已回来,屋里又发出一阵欢呼。他一站起来,就过来看我,“老晨,现在怎么样?”
“箭没了,不过还有些疼。”
他过来就把我的外衣连背心往上推,接着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我问道,也低头看那里。啊,竟真的有一个血色红点在那支箭的位置上,周围有一大圈淤青!我用手按了按,疼得一呲牙。
钱智商转身问甄工:“他那里中了一箭,现在箭没了,伤却好像还在,又疼,怎么回事?有后遗症?”
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原来,他们只知道我们困在里面了,我也受了伤,却不知伤得那么重。
钱智商讲述了下我中箭后的经历,甄工沉吟了片刻,才说:“要是你们一直出不来,那就很危险了。及时出来,生命危险肯定是不会有了。但中箭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大脑接受受伤的刺激又强又长,这疼痛可能也得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了,那个人在里面吃饭,出来仍持续不饿,也应该是脑电波刺激的残留滞后效应。”
听甄工这么一说,大家看来放心些了。这时,从系统返回的潘学和柴菲,也从下面的厅赶到这屋来。
潘学上来就对甄工很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我保证会把他们平安带出来的。”
甄工笑笑说:“嗯,你功劳是很大,不过,是人家小苍出的化装成官兵进去找人的聪明主意,柴总务是第一个自愿要进去找人的,应该说,是大家的努力吧。”
我在人群中寻找导游043小周,说:“应该感谢的人还有小周呀,不是她机警,及早报信,我们在贾府就全被抓住了。”
大家知道了她的贡献,纷纷称赞她的机警负责。
潘学又来劲了,对钱智商说:“你们干嘛不等等我呀?有我这个带刀护卫在——”
苍井溢却打断他说:“又来了。你在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这可就把我的形象贬得太低了。”
“怎么,那你还会替晨老师挡这一箭不成?”
“我可是专门护卫公主您的,要是有支箭向你飞来,我就把你猛地扑倒在地,用我这高大身躯保护你公主的千金之躯。当然,对老晨,我也不能不管,我会在护住你的同时,使出拨打雕翎的绝世神功,用那口宝刀把箭‘啪’地打飞!”
钱智商适时打断了潘学:“好啦,‘潘护卫’,别吹了。那个失盗的事怎么样啦?”
潘学回答道;“是个小贼。他偷人的钱包,发现一张门票卡,居然就来逛了。看见游客都睡在那儿,以为这里是偷盗的宝地呢。进系统不一会儿,他就出来开始偷。根据录像,警方过来,就在红楼外把他拿住了,钱物都没来得及动呢。就是张罗这一堆事,我才耽误——”
正说着,钟老也来了。这几天他一直没在,看来是得到消息特意赶来的。
甄工对他说:“放心吧,刚好及时把他们弄了出来。”
我说:“钟老,我猜到你要说啥了:‘这是我反对商业化开放的又一个理由,里面不但很黄而且很暴力’。”
大家都笑了。钟老笑笑说:“你没猜对。我只是想问问:怎么突然间就被追捕了呢?”
其实,钟老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不过,自从听说有官兵奔贾府来后,一直险象环生,根本没时间细想。
我问钟老说:“我一点也搞不明白。你已经知道了?”
他摇摇头:“那我不成神仙啦,能掐会算?我只能说,噙先生设计的人工智能相当高,绝不可小瞧,否则就可能吃大亏,甚至有危险。”
我老老实实说:“是啊,还真是低估他们了。我这个假传圣旨的策划,比人家本拉登的‘911’策划,可真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差远去了!”
柴菲说:“晨老师策划还是不错的,只能怨这里的人工智能太高了。”我有点惊奇,这个柴菲也说话表达了,看来挫折确实能凝聚人心啊。
隋声也说:“晨老师太消沉了,这个类比不恰当。本拉登那是恐怖袭击,是破坏世界和谐的,我们可是为了和平交往,政治目的有本质的不同。”
苍井溢很动情地说:“我和彭巧儿都得感谢你和钱总,生死关头尽全力保护我们,你俩都是真正的男人!”她眼圈都有点红了。
“感谢老晨一个就行了,驸马保护公主,那可是应尽的义务吧。”刚赶过来的老one,当场就开起了玩笑。
看见钱智商好像不喜欢这个玩笑,他又转身问我:“你们怎么不从返回点走啊,乱跑一气。我找了甄工,费了些工夫,才追踪到你们的隐藏地点。”
“我们怎么是乱跑呢?开始是往返回点跑,不过老远就看见那儿也有官兵,再往那儿跑,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one一拍大腿说:“哪里啊,那是接你们的啊!”
“像我头回进系统那样,派两个人把我架出去”
“这办法保险啊,可以鱼目混珠。后来潘学不也是装成个锦衣卫,去接应你们的么。”
我一股火上来了,“保险你个西瓜皮啊!那怎么有一帮人呢?”
“八个呀。你们四个人,正好一人配两个,标准化作业。”
我的火再忍不住了,“可让你害死了!你明知道有官兵来抓我们,居然又派兵来接我们,我们咋知道哪伙抓我们,哪伙接我们?你要不整那伙兵,我们早从那个返回点回来了!嗯,我知道,你觉得把人从里面抓出来挺好玩的,是吧?”
他有点脸红,低声说:“我用送话器告诉你了啊。”
钱智商说:“送话器估计开始跑时就掉了,他根本没听到。是我让大家避开那伙兵的。”
甄工对老one说:“以后不准再用那个接出程序了。你们这帮人,成天闹不够,也不分个场合。那么危险的情况,还想搞点刺激玩笑。这回老晨受伤,就有你的责任。”两个领导好像有默契,都是狠批评和自己这方面有关系的员工。
甄工又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唉,那个送话器看来也有缺陷,得研究改进下。”
老one没再辩护什么,向钱智商和我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这脑袋缺根弦,把你们害得挺惨。我请客,给你们赔罪,压惊。”
见他真诚道了歉,我的气消了,说:“请客也应该,而且你得先干三杯酒赔罪:一杯酒,你饿了我一回,逼得我去要饭;二杯酒,整两个人抓我,当时把我吓个半死;三杯酒,这回又整那个暴力程序,间接让我挨了一箭。该不该?”
“当然当然,没说的,咱们就到贾府跟前那个‘观华园’,我先喝十杯赔罪!”
我怔了下,不禁笑骂道:“喝那个虚拟酒啊!你小子,太鬼了,不花钱又喝不醉,休想!”
大家都笑了。挫折之后,情绪总算稍稍提振了一点。
钱智商这时说:“今天可算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现在离晚饭还有段时间,‘荣禧堂’现在没客人吧,老晨上那去躺一会儿,先休息休息。没事的人,还是尽量到系统里看看情况。我最担心游客们,刚才那一阵子可是有点兵荒马乱的。如果有受伤的,赶紧把他们带出来,好好安抚安抚。今天晚上我请客,当然啦,是花真实人民币的那种。大难不死,是该庆祝庆祝,也鼓舞一下士气。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我们要越挫越勇!”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我能想象得到,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他们对钱智商有了新的认识。
我们今天又一次失败了,但他却是胜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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