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柴菲,钱智商放下刀,问道:“你跟那些铺子把账结算好了?”
柴菲回答道:“都好了,我来看看这边还有什么事。【】”
钱智商苦笑着说:“事倒不大,不过可能都没经验。怎么,你杀过猪?”
柴菲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什么事都有头一回。这活儿不是你领导干的,我来吧。”
钱智商闪到一边,自嘲地说:“人现在一天比一天钱多了,不过,精气神倒好像一天比一天少了。”
柴菲站过去抓过刀,用目光看着猪的脖子,冷冷不带一丁点情感。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我想是在琢磨他为什么要主动干这“脏活”吧。讨好领导?这倒不像,他这个人与公司两个老总钱和甄,都保持着距离。他大概只是想显示下自己,别人不想干、干不了的活,他行。
还是那句说滥了的话:说时迟,那时快,大家还在疑惑地瞅着柴菲,就见他动作极小地一刀砍在猪脖子上,又像拉锯似地猛地上下蹭了两下,就见那一片血水箭也似地从猪脖子上窜出来,划出一道优美的红色弧线,瞬间喷洒在正在对面看着的钱智商身上,柴菲的脸上也溅了数点血。接着,那血的气势便减小了,开始像小溪似地向下面的盆子里奔流。这猪也一声一声嘶叫起来,凄厉瘆人。
大家先是一声惊叫,紧跟着一阵欢呼:“好,这猪是有血有肉的!太神了!”这称赞当然是送给创造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噙先生他们的。
一瞬间,我看见柴菲的脸上好像闪过一种陶醉的表情,和周围年轻人的欢快表情有所不同。我知道,周围这些人的欢呼其实很简单,就是验证了这猪同现实世界的一样,不管他们当初认为是空壳还是有血有肉,其实盼着的都是这样的结果。而柴菲,则像是从这血的杀戮中得到一种满足。这让我心中闪过一丝寒意的同时,还有一点歉意:这样阴暗地琢磨自己同事的心理,是不是那种《犯罪心理》类型的美剧看多了?
猪还是一声声惨叫,依然惊心动魄,但随着猪血汩汩流进盆里,猪的生命也一点点消逝了,叫声也趋于无声。终于,这口虚拟猪在虚拟世界里结束了它的“仿生”历程。同先前的欢呼不同,后来大家一直是默默地看着这情景,没有人说话。
这时,我才长叹一口气,说:“要是一刀捅进它的心脏,它就不会这么遭罪了。”我又忘了面对的是一口虚拟猪,动了感情。
钱智商转向我:“现在猪杀了,还得怎么整?要把猪开膛吧?”
我这才如梦方醒:“要把猪头砍下来,再把猪肚子从中间剖开,把里面五脏都取出来,剩下的……对了,还得去蹄毛。”
柴菲又操起刀,准备砍猪头。谁知潘学见猪死了,忽然来了劲头,将柴菲推到一边,说:“这事我来吧!”说完,谁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他手中忽然闪出一把雪亮的长刀,胳膊一抡,那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弧,就见那猪头已齐刷刷地和身子分开了。
这时,潘学将刀收回,那刀还是雪亮雪亮,刀口上不见一点血迹。潘学自称自赞地说:“好刀,宝刀啊!”
大家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半天没醒过神来。过了会儿,钱智商才一把拉住潘学:“我说潘学啊,你从哪儿弄的刀?你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潘学似乎也显得很惊讶:“从哪儿弄的?不是你批的吗?我可是带刀护卫啊!这是技术部给我做的,我跟他们说,得给我认真做,人家可能真要看看的。他们这手艺还行,瞧,这刀快的,杀人——杀猪不见血!”
一贯和他抬杠的老one,多少带点妒意地说:“这么好的刀,你用它剁猪头,用的可真是地方!”
钱智商还是有点不解地问:“这么把大刀,你就这么个短打扮,怎么一点也看不到啊?”
老one这时以内行的口吻说:“钱总,电脑游戏中你有多少装备,在外表也看不出的,都放在iory装备栏里。你就是拣个梯子,默认带在身上,也看不见,还一点不耽误行走呢。”
钱智商自然也是个玩家,一点就懂,也不再问。
果然,潘学把那刀一收,这把三尺多长的大刀就我们就一点看不见了,他却得意地说:“我可能看见,就别在我的腰上。”
钱智商摇摇头,说:“行了,赶紧干正事。来人,把猪开膛。”
猪死了,人好像勇气就来了,保安部几个青年人赶紧上来,开始干这些活,倒没人像刚才那样畏畏缩缩的了。后面没有那么多戏剧性了,就不细讲了。总之,我们一帮从没有宰过猪的人,终于完成了一个看来很标准的白条猪,最后,又按我的指点,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两个猪肉拌子。
“甄总吗?等着急了吧,加紧克隆吧!让金喜莱也回去休息吧,今天不会有什么事了!”钱智商以胜利者的口吻说。
虚拟世界“大都时间”酉时正,换算成现代时,也就是夜里八点左右,三四百个复制的白条猪都已运到大都内的肉铺,以极低的价格批发给了这些肉铺老板。这些人对物价高涨时竟会有人以如此低价出货感到很不解,但却欣然接受,他们肯定是想一出手就能赚上一大笔银子。
还剩下那三头活猪,有人张罗是不是也宰了,钱智商摆摆手,让把猪赶到街上,谁拣到算谁的。
的确,现在是人困马乏,既然复制白条猪不费吹灰之力,再要为宰这三头猪费力,实在不值。
还有一只活羊,大家也没精力宰杀处理了。非常时期,里面的不愿、不能吃猪肉的人,将就点吧。
反通货膨胀的第一天,工作量显而易见,几千袋的米、面,还有油已投放市场,效果究竟如何,明天才能知道。
钱智商他们一帮人是外边晚上九点多钟进来的,在里面足足干了四五个钟头,现在要回去了,估计那边时间已是半夜一两点钟了。这样,他们这些人去掉回家路上耽误的时间,只能休息顶多三四个小时,就又到了工作时间。
这就是我们这里的一条铁律:你可以挑选进入虚拟红楼梦世界的任何时间,但出去时,却只能回到真实世界的当时时间。
钱智商已经准备带人回去了,我忽然灵机一动,对他们说:“我这里也是个旅店,什么睡觉的东西都现成,大家何必再赶回家去睡那几个小时呢?”
钱智商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的招待所已改造得差不多了,有两间专门给值班员工准备的休息房间,像今天这种情况,大家就可以在那里临时睡一觉了。”
“哦,是这样。那省了道上时间,也免得打扰家人了。不过,这里还有个好处,外边没有。”
“是吗?什么好处?”
“这里可以多一倍的休息时间。外边现在离再上班时间只有五个来小时,但对这里来说,却是十多个小时。”
我看见钱智商思索起来,心想这可能会打动他。只见他想了下,猛地拍了下桌子,说:“我怎么没早琢磨出这一条呢。好吧,今天就先试验一下,看你老晨说得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他当下宣布,大家暂时出去方便一下,一律回吉祥客栈来睡觉。
我也有些欣慰,这个名义上高价买来的客栈总算能为大家服务一把了。我过去曾认为到虚拟世界睡觉,就和做梦梦见在睡觉一样,是件很浪费的事。不过,在今天这种特殊情况下,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第二天早晨(所谓的“老北京”——大都时间),在客栈睡觉的人都说这一觉睡得太好了,确实好像睡了七八个小时似的。我这时反倒有点不自信了,说:“真的吗,也有可能大家昨天太累了,所以睡得香;也有可能是这里空气好,没有噪音。”
钱智商说:“好吧,不管怎样,休息效果确实好就行,至少不会影响今天正常工作了。反正这几天大家要连着工作,今天、明天,再来几天就能知道了。”
这时,我那帮伙计也都来了,钱智商就带人出去了。我赶紧安排伙计们到门市房,我估计贾府来采办的人也该快到了。除了几家王府的固定采办,我们这里也是对外销售粮、肉的主主场。我让伙计们把早准备好的一个横幅挂出去——“吉祥客栈售粮肉,一律平价”,并把应天府批准的盖着通红大印的公文悬挂在店铺前。
金喜莱已有预言,那些米铺等不一定会把我们批给他们的东西出手,即使出手也会是很高的价。但她有后续手段,能对付他们这一手。
贾府的林之孝早早带人带车来采办了,为了表示对贾府这个特殊关系户的重视,我出头来接待。管家这类人物,虽然在府里也属下人,但也不可轻视。他见我这个“国家使臣”级的人来亲自来接待,也有点感到荣幸,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就算他在府里当权人和下人前吹吹风,也是好的,毕竟我们每天有近千的人到人家大观园游览,上上下下的人都需要对我们有个好印象,这样就算个别游客行为不检,也能让他们多谅解些。
打点完贾府,已有人来探头探脑来看,究竟我们这里是否真的是平价卖货。不一会,就有大群的人在铺前排起长队来。
我让小二少照顾这边的生意,自己则坐上轿子到街上去转。金喜莱让我随时掌握市面上的情况。
让轿夫抬着我在街上转了一圈,果然发现我们批过去的米、面,都被人家以原来的高价在出售,几乎没什么人买。还有一家叫“大杰”的粮铺干脆就没卖,可能还等着价更高点再出手。
我记得甄工说过,这里面做买卖的角色智能不低,做起生意来还是很诚实的,这回是怎么了,难道真像老九说的,只要和人这个概念沾上边,就摆脱不了钱的影响?
对比起来,肉铺倒还算比较老实了。我仔细看过去,发现价格在逐渐走低,因为有五六家肉铺同时都有大量的猪肉卖,加上现在天还很热,店家担心肉坏了,发现卖不动就降价,由于他们竞相降价,以吸引顾客去他们那里以提升人气,肉价很快就降到只比过去略高一些。
我看到一些本来到米铺买米的人也临时改了主意,干脆跑到肉铺买肉了。这让我不禁想起那个荒唐皇帝的事,百姓饿得要死了,他竟说“何不食肉糜?”现在在这里,由于肉价相对来说比买米还合算,百姓真的暂时以吃肉来代替吃米了。
这也更让我更加佩服金喜莱坚持批发白条猪的主意。正像《红楼梦》开篇说的,“闺阁中历历有人”,苍井溢和金喜莱这两个公司的女人,就确实都很聪明能干。
在街上这样转,真把两个抬轿的人累得够呛,回到客栈,我赶紧掏出一两银子,赏给两个人,倒让他们有点喜出望外。咱也毕竟是劳动人民出身,现在工作需要逼不得已,让劳动人民抬,也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由这两个“侍候”我的人,想起也在伺候人的张英,据她说,这两天她从戴府又拿到一批带字的材料,已放在进入点那个说好的地方。
出系统后,我就找到金喜莱,把看到的情况汇报了,她听得很仔细,又告诉我下一步要做的事。
离开金喜莱,我看看表,正好是上午十点半,导游部的女孩子们都会算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休息下,说点“新闻”,放松一下,我想找她们打听下张英的情况。
从她“打进”戴府,我就特别担心她,怕她如果老到大厅,会被一些老游客记住,无意中泄漏出去,我想起“七仙女”的单间正好还有一个空位子,就跟周泉馨说了这事,这位大婶立刻就被她们接纳了。此后,张英就一直在这里进入系统。
我过去时,果然有四个女孩子已回来,正在闲聊,看到我,都很热情打招呼说些什么“欢迎老领导”之类的话,我看张英还坐在座椅上,如同她初次进系统那样沉稳。问起她的情况,女孩子们都争着告诉我说,张英可是个劳模级的员工,虽然为她安全计,也给她配备了“弹射器”,可随时回来,但她只会在十一点钟左右回来一小会,从不去吃饭,说感谢公司为她准备了带的午饭。
我听了,老实说,是更加难受、内疚,像彭巧儿那样家境富裕、营养过剩的人才需要吃这虚拟饭减肥,而像她那样瘦弱的人,这样长期下去怎么能行。
女孩子们还说,她下午三点半左右会结束那边的活,但回来后她总觉得时间还早,没有干满八小时,还会在这边再去干些打扫房间、走廊的活,到五点才会走。
我跟女孩子们说了些请她们多照顾之类的话,便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说句心里话,如果我觉得情报没什么大的价值,我就准备让她过段时间就撤出来了。那样一个大婶,让人家在it行业的虚拟世界还干那种活,又有一定的危险,我真是过意不去。这也许是我这个人的一大弱点,就是看不得劳动人民再受苦受累,起码别让我看见、知道。
我进入废祠堂这个进入点,在说好的一个墙洞里找到了张英留给我的东西。
这里面有一堆戴力练字的废纸,我随意地翻着,不过,有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首诗,而且,就是我在“观华园”酒楼上看到的那首“九州春渐残,天高云欲悬”的诗,当时戴力说此诗大有深意,我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戴力练书法都在写这首诗,可见他真的在意这诗。只可惜,我仍是不解其“深意”。
此外,还有两条极重要的信息,一是在一个奏章草稿中有“臣仍在关注反叛的大阴谋”的字样,还有一篇邸报中提到:紫禁城中竟有人潜入,可惜竟被其逃脱,可见其是高手。加强紫禁城防守,已成重务。
这些“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我们搜集情报和当年地下斗争时已完全不同,只不过是为了游客的安全,可能更多的是和对方合作,维持稳定局面,以保证旅游项目正常进行。不过,任何人,特别是像戴力这样强势的人,绝对不会喜欢有人在窥视他,一旦被他发现,不用说那严重的后果了。
然而,还有如此重大事件未搞清,我心情沉重地想,还得让张英在那里坚持!
大都时间傍晚,我又回到吉祥客栈。一看忙了一天的伙计们已把货卖得差不多了,个个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也颇为感动,这帮人的工作态度还真不错。同时,也不由得从心里感谢方元那同情的一转念。真像他常说的“塞翁失马”,这些人若让我辞退了,那么这里就还得从外边找人卖货,要另花钱,还要占用宝贵的游客座椅。
我当即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让他们到银庄兑换了自己分分。虽然我知道等过几天后物价降下来奖励他们每人几两银子就不少了,但我不想再等,宁愿在这个食品价格飞涨的时候帮他们一点忙。同时,剩下的一些肉我也让他们分一下带回家去。
伙计们被我这意外的“慷慨”打动了,纷纷说些谢恩之类的话。一个伙计凑过来讨好地说:“新掌柜人善,掌柜家乡的猪也长得好,我们卖时过秤,左边和左边、右边和右边的肉拌子都是同样的斤两,一点都不差!不知这猪是怎么养的,咋个个都这么大小呢?”
我心想,当然不能跟他们说真话,那样传出去可是影响声誉,编点瞎话吧,这方面我可是轻车熟路:“那是当然了,我们那边养猪都是用模子的,像做月饼似的,猪不够在模子里就接着长,长够了再想往大了长也不行,所以才个个一模一样,叫标准化生产。”
伙计们听了个个啧啧称赞:“真是聪明啊!”“怎么咱们这儿就想不到呢?”“怪不得这肉拌子都一样呢。”
我心想,连这个你们都信?这帮虚拟人可真是心眼实,好唬弄。
把伙计们打发走后,我到了后边,看见钱智商已带人过来了,只不过完全换了一拨人,没一个认识的,不过个个看来都挺有劲。
“咱们那帮人呢?”
“总不能连着干啊。”
我自然明白,外边一天顶这里两天,今天也确实不能让潘学、老one他们再来了。
“那这些人呢?”
“从街边找来的。差不多都是专业敲墙的,搬运的,比咱们那些人‘给力’不是一点点。”
我发现,钱智商爱用那些正常用工渠道外的人,像上回找照相的就是如此。
今晚的工作比起昨晚可算得上顺风顺水。米、面、油、白条猪,什么都是现成的。搬运、装车,这些新工人也远比昨天的能干,扛袋子都是一人两袋,搬猪肉拌子也是拎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走。也就两个多小时,就完事了。钱智商按每人的工作量给记工,通知外边的金喜莱等他们出去就付钱。
方元和柴菲还是到各处给送货、算账。他们回来后,方元告诉我,有两家小一点的粮铺,一家就是那个叫大杰的,自称已没有银两来收购了。按照金喜莱说的,干脆把货白送给他们了,不过,让他们打了个收条,金喜莱让把这条子拿给我。
金喜莱已事先跟我说过,我就收下条子。
这一夜,因客栈没有自己的人,我也就出去了。但第二天上午(大都内的时间),我又坐上轿到里面各处店铺查看了一番。米、面还被粮商囤住,不肯全部拿出来销售,就是拿出那么一点点来,照卖高价。
还不到中午,街上就热闹起来,官府的锣声响彻街道,那两家白收了我们粮食的掌柜,被押上囚车,游街示众,罪名是囤粮惜售,制造粮荒,扰乱粮市。看热闹的百姓正对吃的大涨价有气没处出,现在有了出气筒,纷纷往这两人身上扔些烂菜帮、破鞋子什么的,甚至有人愤怒得冲上前扇耳光,拿刀捅,要不是有兵丁给拉开,他们大概命都保不住了。
游街的车从吉祥客栈前路过,在这里排队买粮的人都指着这两人骂,自然地,就称赞起客栈在这时全卖低价粮,卖粮伙计们个个脸上觉得有面子,连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在阳光下格外闪光。
我其实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正是我拿着收条到应天府找贾雨村告了这两家一状,只是没想到这贾雨村还真是雷厉风行,上午就付诸行动,将人抓来游街示众。
果然,这一下震动非小,大都的那其余几家大的米铺、面铺,到中午就将粮食摆满了柜台,买粮数量也再无限制,价格大幅度降下,总算有了大的进展。
事实上,正像金喜莱预估的那样,相对原因比较简单的通货膨胀,在我们连续三天大尺度向里面投入物资后,到第四天就差不多恢复到从前的水平。由于原材料价格恢复到原水平,酒楼、饭庄的价格也迅速降了下来。
反通胀,取得了决定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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