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讲时小二少也是紧张,听到都倒掉了他才松了口气:“不是他懂酒,我看还是掌柜的广行善事,才福大命大,逢凶化吉,总算没让该死的皇帝老儿送的毒酒再害死别人。好了,我家的事您老也全知道了。您又是外邦使臣,和朝上官员总打交道,若是无意中能打听到我大哥的什么消息,烦请大人能给小的知会一下。小的全家都感激不尽!”说完,竟跪下来向我磕了个头,然后拿着空瓶子含泪退出去了。
不过,我现在可根本顾不上想他家的事了,甚至连他刚才激愤之下骂了皇上的事也没在意。我整个心思,全被自己竟炮制了一大批毒酒这事占据了。
几个小时前,我还为给公司解决了一个难题而沾沾自喜,像在云端,现在却一下子跌落万丈深渊。
我关上门,在屋子里像头被困的野兽,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连走了十来个来回,又一头栽在沙发上,感到脑子里像是一锅浆糊,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了,只是不停地转着问号:“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过了一阵,长期自觉不自觉锻炼出来的思考方式,才终于站出来主宰混乱的头脑,“镇静,一定要镇静,仔细思考,否则,结果只会更糟!”
上回假传圣旨遇险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只因为当时没有镇定下来,结果错过了彭巧儿的“弹射器”,就差了那么十数秒的时间,让自己挨了一箭,还连累得钱智商也差点一起挂掉。前下的事更是关系重大,一定要冷静。
一冷静下来,头脑就能正常思考问题了。一个自然而然的疑问马上就冒出来了:既然是毒酒,为什么我现在还好好的,连点中毒症状都没有?
头脑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
最容易想到的就是,那毒酒对我们外来人不起作用。这酒就算是有毒,我其实并没有真正喝进肚,自然也就不会中毒。但我随即就想起了中箭的事,我身体实际也没有中箭,但当时确实感到生命垂危,而且我绝对相信自己就要死去。《黑客帝国》中已十分清楚地说了原因:你的大脑认为你已受了致命伤要死去,那你就真的会死去。
不过,中箭和中毒这事还不一样,中箭你会清楚地知道,而中毒则不能自知,如果又无人告诉你,大脑当然不会产生你已中毒就要死了这个判断,身体也就会没事。
此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时间过久,酒里面的毒失效了。这个就复杂了,系统建成时间其实并不长,但这里面好像确实已有了几百年历史似的,小二少刚才就讲出了十几年前的事来,还有这放了十几年的酒的实物,也不知这个机制噙先生是怎样搞出来的。还有,那到底什么毒物呢,酒带有一点绿色(当时还戏想它是“绿色食品”呢),孔雀胆?鸩羽?矿物性毒素可能会永远保留,生物性毒素有可能会失效。
不管是什么机理起作用吧,看来我是不会死于这毒酒了,但会不会危及别人呢?
我马上开始回忆:这酒昨天下午开始边复制边送往红楼大酒家,晚上就餐的人极有可能——不,应该说百分之百会喝上这酒。如果有后果,那么在我进来之时就该显现出来,但直到现在,没有任何反应,若有这种游客中毒的事,公司绝对会按红色4a紧急预案执行,早闹得天翻地覆了。
看来,我们外来人,工作人员和游客,由于不确定毒酒会起作用和出系统便会消除各种伤害的机理,相当于是个双保险,是不会有事的。
可是,对里面的人,这毒酒会怎样?小二少他爹,可确确实实是被这酒毒死的,它有毒是毫无疑问的!
来自“和谐国”的“进口酒”毒死了大都百姓!
如果这“新闻”一旦出现,不用想也会知道,将给我们带来多致命的影响,各方面已经建起的关系将毁于一旦,“穿越游”将风雨飘摇。
我随即想起我们客栈也在销售这酒,便飞也似地跑到货栈柜台那里打听情况。伙计告诉我,昨天下午上的货,到傍晚打烊,已卖出了五六坛酒,买酒的都是本地的。今天由于刚开门,尚没有卖出。我当即吩咐,暂时把酒放到柜台下,别让顾客看见,由于昨天才开始卖,也没多少人知道,不摆出来就不会有人买。
伙计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我十分认真地嘱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急忙把酒都搬到柜台下。
这里的事我能做得了主,但其它地方我就无法掌控了。急忙去通知他们酒有毒,要紧急“召回”,没有广播、手机等媒体、工具,根本不可能迅速通知到并传播开。另外,到现在我也并不能确定这酒被本地的人买走多少,甚至连一定会毒死人都不能肯定——至少到目前,还没有听到一起。如果这酒由于陈放时间过长,又被稀释了很多,已没有致命危害,那么急急忙忙宣布它有毒,反倒会无端引起恐慌,让我们在这里丧尽信誉,在外边和“小酒”集团的合作也到头了。
我左思右想,实在是无能为力,情急之下,想了个最无奈、最笨的办法:出去查看有没有被毒死的人。
我找来一个伙计,让他去大都里各个承办丧事的殡仪业主那里,打听从昨天起是否有中毒而死的人。他满腹狐疑地去了,肯定搞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过问这事。
我之所以没找小二少,自然是知道他颇为机灵,会把这事和毒酒联系起来。
伙计走后,我还是坐立不安,于是走出去上了轿,吩咐轿夫钱福、侯吉,抬着我在大都里转,如果听到哪里有办丧事的吹打之声,就赶紧赶过去。
轿子在街上一直转到中午,估计把钱、侯两个累个够呛,不过,只碰到三家办丧事的,一个是前天就死的,自然和我的酒毫无关系;还有两家倒是死于我估计的中毒时间段,不过一个是久病的老婆子自然归西;一个男人倒是壮年早逝,但是死于“安全生产事故”——他在上房修理漏雨处时,未系“安全带”——绳子,从房上摔下,头碰巧撞在路边拴马柱上,不治而亡。
几件丧事,我都是打听完具体死因后,心情感到放松,慰问几句后便掏出十两银子送给丧家做殡葬资助。对我这么个外邦来的人,无亲无故、无缘无由就帮助他们,他们都是感动不已,千恩万谢的,齐声称颂那邦外“河蟹”的国度真是慷慨仁慈,扶困济危。
就连轿夫钱福、侯吉,也认为我这次出行就是一次慈善活动,专门资助那些不幸的人家。虽然累得很,但并没有流露出一点不满神色,相反,回到客栈后我由于过意不去又额外给他们银子时,两人都坚辞不受,说:“大人在做善事,我们出点力,其实是在借大人的光积阴德,怎好收这银子呢?”这倒让我既感动又惭愧,我的动机可没那么高尚啊。
出去打听事的伙计也已经回来,告诉我并没有什么人死于“**型死亡”的中毒,接办丧事的人接的都是平常死因的死人,其中三起我还“亲临”了治丧现场。
看了看时间,估计那第一批喝了这酒的人已渡过二十来个小时了,至少这酒是毒不死人的已可以确定了。那么,会不会虽死不了,但还会有呕吐、肚痛、难受等中毒症状,甚至更长远的后遗症呢,如果有,这酒就依然是不安全的,仍不可在这里销售。
像是在回答我的疑问,卖货的伙计来请示我,说昨天来买酒的客人又有来的,说昨天那酒极好,执意要再买几坛,而且他看见柜台下有,不卖给他让他极为不满。
我一听,赶紧冲到货栈那里,一番盘问,得知昨天的酒他喝下啥事没有,精神特爽,风味是他从未尝到过的,陶醉不已。而且这酒这么好喝,价格却很便宜。
这人指着货栈里也张贴的“小酒”广告(刚才我光处理酒了,忘了撤下这广告)念道:“小酒天天醉,体面又实惠。今天你品了没有?”忿忿地说:“你们不卖给我,我怎么品?”
这广告忽悠从没见过广告因而根本没有抵抗力的虚拟角色,可真是逆天无敌啊!
我一挥手,对伙计们说:“把酒都拿出来卖吧,他们要买多少,就卖给他们多少!”
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高度绷紧的神经也顿时松弛了,以为会引发两个世界激烈矛盾冲突的大灾难,最终是虚惊一场。
我们所称的毒药其实也有两重性,有时极少量的毒不但无害反而有益,像蛇毒,其价值甚至贵于黄金。这御酒中的毒,是否已成为兑制酒中的关键成分,反而提升了它的品质呢?
也可能是年多日久,毒药成分失效或已转化成有益的成分。
那可就太有戏剧性了。
御酒一点没有了,连空瓶都已被拿走,没法再化验分析,事情看来将永远是个谜了。
松弛下来后,我顿时感到极度疲劳,只想马上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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