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漫长的一天注定还没有结束。
戴府的一个差人乘快马送来了一份戴力的亲笔信,内中言:皇上已定于后天在鸿胪寺会见和谐国的公主、驸马等贵宾,请届时在客栈等候,专使将来此迎接并护送前去。
给点赏银打发走差人,我又把信重看了一遍,因为不能带出去,又不值得找摄影的拍成照片传出去,只要用心记下内容,见到钱智商和小苍时转述下就可以了。
时间虽说是后天,但由于两处的“时差”,其实明天下午我们就得动身,事不宜迟,得尽早商量安排好此事。
说起来,这事早就放出了风声,然而,好像要故意让我们绷紧神经,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迟迟没了下文;正当我们都快要淡忘此事后,却忽然间事情已迫在眉睫!
出去后,这边已是深夜了,一觉睡去,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一到班上,操作员就说张英有事要找我。
我心想,能有什么事呢?我一般八点上班,她是九点上班,今天明显是早来了,可能还是特意早到一会儿,就为了跟我说事吧,那这事可能真不是个小事。
我赶到五楼,却看见她穿着清洁工那套工服,从厕所走出来,可能是想既然早来了,就顺便干点活,不白费等待的时间,这工作精神,没的说。
不过,她说起话来倒有些迟疑:“晨老师,有个事,想跟你说说,可又觉得这事可能不算什么,白打扰你一回。”
我以为她又有什么困难,忙说:“别,你的事都不是小事,我一定努力帮你解决。我解决不了的,还有钱总呢。他一直让我特别关照你。虽然上回见面,让那个不要脸皮的女的给搅了,但要办的事其实没耽误。你过去的清洁工补贴还会照常给你发。”
她脸上露出十分感激的神色,说:“所以俺才不想停下这边的老本行啊,要不拿这钱多愧得慌。在那边,其实并不怎么累,不够格给补贴的。不过,俺今天说的事是另码事。在那家遇上个事,好像和咱们这边有点,嗯,有点——瓜葛。
“昨天中午主人戴大人在家,这点就和平常不大一样,他中午在衙门里一般不回来。俺在屋外边正晾衣服,听把门的喊:‘仅一位指挥副使丘大人到’,就看见有两个人进了院,这可让人纳闷,不是两个人吗,怎么喊‘仅一位’?就看戴大人迎出来,把那个走在前边的官领进了屋子,剩下这位在院里等着,我这才明白了,原来是仅让那一位指挥的进去啊。”
听她一讲,我就注意起来,也没纠正她把“锦衣卫”误听成“仅一位”这码事,心想,这两个竞争冤家竟然在戴力府里碰头,可是有点不寻常。我继续听她讲下去:
“紧接着,管家把俺叫到后边,让把茶端进去。两个人在头碰头小声说着话。就俺放下茶碗慢慢离开这工夫,听到这么几个字眼,‘公主’‘驸马’,‘最后的机会’‘查清楚’——这莫不是指咱们这边?钱总和小苍的事俺也知道,就跟《潜伏》那部电视剧似的,她们‘七仙女’可没少唠这个啊(我心想,女生当然爱八卦这事了)。
“后来戴大人送那个指挥出来,又说:‘历来外邦对我中土皆有‘祭雨’之心,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自应放弃门户之怨协力同心’——都带着个心字。那个指挥——这回我看清长相了,左边眉稍上有个疤——回答道,‘大人放心,此事你我利益一致,将他们分开讯问,真相自当水落石出。’后来,戴大人又进了屋,过了一阵子,就叫个差人进去,那人出来后就骑马说到吉祥客栈送信。就是这么些事,晨老师,你说这事是不是刮连到咱这儿?可咱哪有什么到他们那儿拜天祭雨的心思啊?”
张英讲完这些看来很零碎的事情,我就陷入沉思中。
我对这个无法从原书中预知性格、事迹的戴力一直比较忌惮,有种几乎本能的戒备之心。前段时间和他打交道实在是过于顺利了,甚至一度觉得他是一个很温和、热心的人,这可与我更相信的直感不符。现在张英讲的这些事,又重新唤醒了我对他的警惕。
张英说的“祭雨”,当然是她完全搞不懂的“觊觎”这两个文绉绉的字,这已明显表示戴力对我们仍很不相信,抱有极大的戒心。他曾在奏章中说,应暗中不动声色地打探“周太监事件”,那么前不久撤销通缉,这次又安排我们晋见皇上,会不会也是他这种思路的精心安排呢?
上次我跟他“澄清”过程时,虽然他口头表态相信,但极可能内心里并未打消全部怀疑。这回一直躲着不露面的钱总,也就是“驸马”,被要求陪着来,也许就是他打探的机会。
仔细一想,此事的可疑之处真不少。
一是这会见时间,早已定下的事却迟迟不兑现,等我们要失去耐心了,却又突然召见,真的像是在打“神经战”,搞“突然袭击”。
二是在鸿胪寺会见,虽然那地方确是举办外事活动的地方,不过就其规格,已降了一个等级了。我们原以为会在朝廷上见皇帝,有百官在,场面当然会更隆重、更正式,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事件。而在鸿胪寺,范围就要小多了,不会有多少人在场,很方便搞些小动作。说得玄乎点,就是埋伏刀斧手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我们,也没有多大动静。
三是这回贾府没有派人送信,可能他们也被排除在外了,这不像是个好兆头。否则,他们不会放过这个买好机会的。
四是如果有特殊安排,当然必须得到皇上许可,甚至极可能皇上插了手,参加了策划甚至直接指挥。一旦判定我们在“周太监事件”中搞了阴谋,皇上也方便直接拍板处置这起重大的“涉外”事件。
这样一想,我忽然感到这次会面有风险,甚至很凶险。
我半晌没说话,张英又说:“昨天出来俺就想找你,可你一直在里边,俺总觉得要不说说,心里总好像悬着似的,今天就早点过来了。”
我忙说:“这就对了,你说的事很有用。再有类似的事还要告诉我。真得谢谢你在那边,这些情况我们马上就研究。”
她就像得了奖励,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俺就怕对不起公司给的这份工资,净做些无用功啊。”
本来只打算与钱智商和苍井溢的碰头小会,扩大成了有关人员的决策会。
在我传达了里面皇上的邀请、张英的情报和我的分析后,经过一番探讨、争论,大家最后还是决定按时赴约。定下前去的人员有苍井溢、钱智商、我、潘学、周泉馨(以在虚拟红楼梦世界的职务、地位为序),还有一位“临时工”——老one表弟小卜。
当年样板戏中人物唱道:“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其实,我们可没达到那么高的境界。决定去,是因为不得不去,不能不去,这件事关系到公司的核心业务。
俗话说,无欲则刚,我们却对里面这个虚拟世界有极大的欲求,全靠它养活着公司员工,并进而为国家贡献财税,让人民群众享受“穿越游”的快乐。我们不能和里边对抗乃至决裂,不能因为怕危险就却步,坐失这个增进了解、交流的机会,在当前发展良好的形势下前功尽弃。
我们甚至还讨论了如果见皇上要我们下跪,到底跪不跪。钱智商的回答很干脆:“跪就跪。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外国人,这不算丧权辱国。”
因为担心这次“外事”活动有危险,所以“代表团”组成人员已经精简得不能再精简了,按说去十来个人都嫌少,皇室人员出行前呼后拥、护卫林立,不是很正常么,公主带上四个侍女只怕还服侍不过来呢。
定下去的人都是不得不去、应该去的,但小卜却是例外。他知道此事(当然他不难知道,天天泡在这里,甚至帮忙操作)后也请求同行,说是总借光在里边玩,感到必须为公司做些贡献,另外,差不多的地方都玩过了,很想看看宫中的皇家排场开开眼。他说可以跟潘学一样,扮个护卫,壮壮行色。
我和钱智商自然都知道他对里面极熟,人也特别机灵,比起“样子货”潘学当护卫可能更称职,再说只派一个护卫,也是太“寒酸”了,甚至可能被讥笑不合体制。一商量,决定算他一个,不过跟他讲了可能的危险,他表示毫不惧怕。
我担心他总在里面转,说不定有人记住他的样子,忽然又成了这边的护卫,会很可疑。他马上说:“这我早想好了,我‘变脸’去。你看,我用朋友这个ic卡进系统,他也大高个,跟潘哥一样,很适合做护卫。”
他果然机灵,这个主意不错,也足以说明他对系统的机制真是非常了解。
小卜又顺便跟我提起了谈过的一件事:“那回听到有人要打宝玉的主意,所以我有意通过冯紫英和宝玉结识上了。不过据宝玉说,一直没见到咱们这边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近他。我后来也再没听到那两人的声音。也许我那时有点神经过敏,听错了。”
其实从听他说这事,我就半信半疑。这边的人要绑架宝玉,怎么可能?人生地不熟,往哪藏?而且退一万步,就算绑架勒索成功,金山银山也带不出去。在里面花,又有风险又没什么享乐。现在他这么一说,我的担心差不多完全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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