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方元去进入点,成奋清也想一块回去,我对他说:“我这里还有点事,帮完忙再走吧。”
其实我只是找个借口留住他,一点琐事处理完,我就把话题引上正题:“我听那个凤姐说,你看上潇湘馆黛玉小姐那个贴身丫头紫鹃了?是真的吗?”
他也是一惊,脸瞬间便红了。
我心中断定,这事十有八成是真的。
他反问道:“凤姐真那么说的?她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呢?”
“别管她是从哪儿了,关键是,她说的对不对吧。”
他没回答,却问:“那,这事是不是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呢?”
“那倒没什么吧。凤姐倒觉得是个好事呢,说反正你离家远,在这边找个姨娘也挺好的。”
他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嘴唇都颤抖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像这里边的贵族、有钱人,娶几个小老婆?还是好事?”
我故意说:“不光这边吧。忘了?咱那边现在找小三小四的不也相当多么。社会是在前进——不,改变么。”
他猛地说:“就算社会再怎么样,我也决不会找她那样的姑娘做什么小三小四的。那么好的人,值得一个人用全部身心去爱她,她也应该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爱!否则,那就是对她这样一个完美女孩子的亵渎!”
我的心一沉,他真的是堕入爱河了,还爱得很深。
这可怎么办?要知道,这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个任大鳄迷上了凤姐,也沉迷很深,但我却根本不在乎,管他呢,他这个人我一点也不喜欢,甚至颇讨厌他,就是一个很会榨取社会财富的精明商人而已,而且他所谓的爱,一点也谈不上美好、合理,他家里有老婆,凤姐也算是有夫之妇,有没有结果谁会关心同情?而成奋清可不同,他是个单身小伙子,要是陷入爱河不能自拔,那可是悲剧性的。
“你是认真的吗?小成,你总该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啊,这里的人,只不过是一个个程序,只是编写得极完美而已,但再完美,也是程序而已。”
“那,晨老师,你怎么对这里那么有感情呢?一说起来,可一点也听不出你是在说程序啊。我还听说,你跟人说过,你的归宿就是在这里了。”
我一怔,他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那句话,我确实是说过,是在激动之余说的,但也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的真心话。但我对这里的热爱,还是和爱上了一个虚拟角色有很大区别吧。前者更像爱岗敬业升华到一个崇高的阶段,而后者怎么看,都好像有点疯狂。
“是的,我是特别热爱这个地方,也总是把里面的角色当成真正的人来对待,他们的智力也值得我们这样对待。但我还是清醒地知道,他们和我们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类,甚至比科幻作品中我们和外星人之间的差距还大。那些外星人毕竟还有血有肉,而这里的角色,只是我们通过头盔才能感受到,不过是由电子构成的。小成,你认真想想吧。”
“我当然想过。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做什么决定,否则我早就向她表白了。但我确实感到我离不开她,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她。是的,我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会怎么样,反正,就是爱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说着,他抱着头,蹲到了地上,身子轻轻颤抖,看来他的确十分纠结,也很痛苦,但从他眼睛中流露出的神情,又有十分幸福、满足的光芒,这痛苦和幸福交织形成的巨大感情旋涡,扭曲了他的脸,产生了一种类似绝望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禁顿生怜悯之感,而且觉得这绝望的表情有种特殊的美。
对这样一个青年人,你怎么好指责、批评他呢?他这种爱,和郑福柏、任石屹、程危那些人的**有本质的不同,是纯洁、美丽的,超越了世俗的一切。
我不禁语调温柔起来,轻声说:“好吧,我其实也只是出于一个老大哥的责任,跟你提醒下,并不是说你不该爱,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是的,感情这东西是控制、压抑不了的。当爱情来了,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我能理解你。那,那位紫鹃姑娘对你怎么样?她是否也有意思?”
我这样问话,也已经是把虚拟角色当成真正的人了,毫不怀疑他们也有七情六欲,所以才会问他们会不会爱上某个人。
成奋清抬起头,略略思索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我想,她是那样一个身份,就算有那个心思,也一定不会表露出来的。不管怎样,我爱她就够了,本来我也根本没指望会有什么回报,什么结果。”他的脸色坚毅,现出一种义无反顾般的神态。
我知道,再也无法跟他说什么了,而且说了也没有用。
我时常听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也从中感受到人们的无奈。其实,“人堕爱河”,才更是身不由己呢,“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次的“失玉”事件终于圆满度过,说是圆满,也许并不那么准确,因为此次事件的“罪犯”,并没有受到实质意义上的惩处。
听严亮说,那个本领高强的大盗“千手真人”,被我们移交给公安部门后,只在拘留所蹲了一天就被放了,这当然是由于那件盗窃案无法立案,更无法起诉。不过让人稍感安慰的是,他进入了刑警的视野,也被留下指纹等,想要再作案——当然是在现实世界作案,已失去了过去的有利条件。
他当初一定没有想到,在虚拟世界的偶一失手,竟让他暴露在现实世界中。
正当全公司的人都在热议这次——也是我们这里第二次抓获案犯时,一件热门的全国性大案,又把人们对安全防范工作的关注引向了**,热度达到了沸腾的程度。
那天上午,我正要按时进入系统开始“每日两天”的例行工作,老one拿着一张网页打印件,兴冲冲地在接待大厅拦住要戴头盔的我,把打印件递到我面前,说:“老晨,出了大新闻啊。来,见见一个老熟人。看看吧,认出来了么?”
大概是由于我们公司兼有it行业的性质吧,员工们更喜欢从网络上获得新闻,而不是通过一般的媒体,网络事件也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但老one这回说的新闻,居然好像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自然让我特别关注了,便一把拿过那张打印件。
对我来说,这种网页的打印件可是见得多了,那回罗凤姐来就拿过,还有,那个程危——老板“政协委员”,也拿着小苍的照片打印件。这回内容涉及谁呢,还是老熟人?
这一看,原来打印的又是那种网页照片,但还算清晰:一个十分瘦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被身后两个魁梧的便衣警察押着,不过眼睛部位被一条黑杠遮挡着。尽管如此,我也是觉得这个人眼熟,如果不是眼部遮挡,我应该能马上记起在哪儿见过他。
再看看照片下的说明,原来这个被抓的小个子,就是日前轰动全国的故宫盗宝案的嫌疑人。
“这案子破得好快啊。”我说,“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什么老熟人呢?这关键部位都打着黑杠呢。”
“咱老贾是谁啊?”他很得意地说:“我一看到这照片,就算是遮着,也觉得见过他,肯定是咱们的游客,再一想,一定是打过特殊交道才能记住啊,要不,一天上千的游客,我又不直接操作,哪能记住谁啊。这一推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上回你去里面,保释过一个瞎逛闯到紫禁城边的小子,记得吧?出来后我也参加了处理呢。”
这一说,我顿时想起来了,不禁也叫了出来:“那个人好像姓石,石什么魁的,对了,是挺像的,嗯,是他吗?”
老one说:“当然就是他。我查了下存档,这个人叫石柏魁。有意思吧,他在咱这边刚逛到了紫禁城,也就是后来的故宫,刚瞄了几眼就让人给逮起来了。可到了咱那边的真故宫——原来的紫禁城,居然如入无人之境,连偷七件宝,很太平地跑出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咱们应该发个函,让故宫保卫部的人上咱们这儿来取取经,好好做好保卫工作吧。真是丢人现眼,还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博物院呢。”
在厅内忙完交班的老九,这时也过来参加讨论:“他们故宫给破案的公安送锦旗,也搞出笑话来了,旗上老大一个错别字,‘撼祖国强盛’,愣把捍卫的捍给写成撼动的撼了,还不认账,真是丢老人了。”
两人嬉笑怒骂,我却有点走神了,不禁想起与这石柏魁打交道的事,想起他在里面无辜被抓时的可怜相,但这回又被抓,倒真是罪有应得,这可极富戏剧性啊!
不过再仔细一想,我甚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之所以忐忑,是记得自己当时好像给过他建议:想看紫禁城,就到北京故宫去啊。
虽然我不怕他诬称作案是我指使,但我是不是也有点责任呢,毕竟是指引了一个贼去了要地,造成重大的文物失盗事件。
不过,我当时哪能想到,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人,居然能干出轰动全国的大案,又怎会料到,故宫防范竟那样不堪一击呢?
这当儿,总经理助理隋声和保安部代理头头严亮来了。隋声一脸严肃地对老one说:“钱总根据近期发生的事件,结合北京故宫盗宝大案的经验教训,决定在全公司范围内开展一次安全检查和防范活动。由于大家工作都很忙,就不专门召开会议了,由我和严亮直接向各部室把精神传达一下。你们接待部直接和大量游客打交道,是安全防范工作的重中之重,必须……”
我心想,几件盗案凑到一起颇有戏剧性,钱智商这件事抓得真挺及时,必要,不过,隋声一张嘴,就像在听新闻联播,都是烂熟的动员官话、套话,我还是忙我的去吧。
进了系统内,发现还真有事情。
雨村昨日就发来请帖,邀我赴宴,就在红楼贵族大酒家,说是同僚们送他赴新任的送别宴,这是必须去的。忙忙地备了份礼,晚饭时就打轿过去了。
到那里一看,其实也不过有七八位官员而已(我听贾珍说过,这雨村在官员中的口碑并不怎么样,知心朋友更是极少),贾珍也在其中,雨村升任的事,那天他在酒桌上还谈起过呢。
纯应酬的酒席就比较好应对,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倒是他讲到皇上——在他口中都是一口一个“圣上”的——看“仰视”投拍的《雍正王朝》很入迷这件事,还算引起我一点兴趣。
据他说,圣上在看此剧时,感动到竟至于流泪,连说此皇帝之勤政爱民,可谓天下帝王典范。还曾追问于他,此雍正大帝是和谐国哪朝哪代之事,雨村便根据我的回答,说不过是虚构的一个朝代,正史上并无这所谓的大清朝,皇上还相当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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