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死对头(上)

  回去时,我让轿子从正门那边走,因为我想找卡太打听下,上回方“国师”来府里放出的那个“如玉”、“代玉”风,产生了什么影响。【】这个动态必须要掌握。

  事实同我设想的一样,卡太告诉我,“国师”来的事,还有他说的,宝玉应该找个名字中也带玉字的姑娘,以“代玉”做宝二奶奶的话,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府里的人都在说,这回要找林姑娘是一定的了,哪还有什么别的人那么合适呢,不禁名子中带那个玉字,连那个“代”(黛)都带着呢。

  我一听,也是十分得意,因为我给方元写的“本子”中,特意标上一定要说“名字中带玉字的”,而不要说“名字中有玉字的”,就是暗暗把此人就是黛玉的信号搞得更明晰些。事实证明,人们还真是按这个暗示走了。

  “不过”,卡太口气一转,又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情况。“可后来这传言的口风又有点变了,大家不那么完全肯定是不是一定找林姑娘了。”

  “那是怎么说的呢?难道这府里、园子中还有别的姑娘名字中有玉不成?”我惊愕地问。我那时当然已想过了,名字中带玉字的还有个妙玉,但她可是个出家的尼姑啊,决不会在贾府当家人考虑之列。

  前边说了一长串的话,卡太的精神好像有点疲惫,眼皮都耷拉下来了,“这,这个么,奴才刚才说到哪儿了?”他居然还有点口吃起来。

  我有点心急,不知怎么,竟一张嘴就骂起来:“快说,狗奴才,混账东西,怎么一眨巴你狗眼的工夫就把话头儿给忘了?刚才是说,名字中带玉的,难道还有别的姑娘么?”

  他浑身一震,好像从低迷的状态中醒过来了,精神重又有所振奋,“对了,是说到这里了。大人,是有别的姑娘名字中也带玉字的,那就是宝姑娘。”

  “混蛋!”我气愤之下,竟张口骂了出来。这也太离谱了吧?“宝姑娘不是叫宝钗么?名里哪有什么玉字?”

  我气愤之余这一骂,当然不是骂眼前的卡太,而是骂那竟敢曲解我的话的人。不过,这却歪打正着吧,卡太精神进一步振奋起来,竟含笑地面对我,坚持说:“大人,亲爱的大人,宝姑娘名中是有个玉字的。”

  我正想开口再骂,但这一瞬间,明白过来,也就及时地停下来。

  这时,他也接着传达、解释起来:“人家说,宝姑娘那个‘寳’字,不就是宝字盖下一个‘提玉’,右边一个‘尔’,下面一个‘贝’么,那个国师说的只要名字中带个玉字就行啊。这宝字不但带个玉,还有个宝字盖,下面还有宝贝的贝,更宝贵呢。”

  是的,我正是由于考虑得挺细,知道那里面使用繁体字,所以才会把那个繁体的“寳”放过去了。要是简体,我肯定会注意到“宝”字中确实带个“玉”字的,就会把条件再认真限定下。由于没细看这个繁体“寳”字,让人钻了空子。那个“王”算作“提玉”虽然勉强,但总归在左边,这么解释也说得通,倒不算胡搅蛮缠。当然啦,那些什么“宝字盖”、“宝贝”的“贝”更宝贵等,可就是胡扯了。

  不过,中国的汉字,广博浩大,意义繁杂,谁不想从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结论呢?要不怎么会有测字先生这一行呢?

  人这一辈子,就算是专家,也认不全所有的汉字,可是英文那26个字母,小孩子都能轻松背得滚瓜烂熟。

  我心想,这准是王夫人、薛姨妈这些挺钗派,对国师的话感到极大的威胁,绝地反击,才散布出来的谣言——当然,我这么评价也有些刻薄,其实我让“国师”方元说的那些话,也不能说是有根据的预言,即使不算谣言也得算有意散布的传言。

  “那,据你看,大伙儿到底还是认为哪个姑娘更像是国师说的那个呢?”我又问卡太。

  “依小的看,当然还是觉得林姑娘更接近吧,毕竟人家那个玉字可是没遮的没盖的,就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不像宝姑娘那样,还得把个宝字房盖掀掉,登楼梯找到阁楼上,才能看到这个玉。所以小的觉得,信林姑娘的人还是要多不少的。”

  他说的话还挺形象,那个繁体的“貝”是像个梯子,“提玉”位置还真处于阁楼位置,把我给逗乐了,不禁笑骂道:“你这狗才,说得倒真是那回事。好吧,你接着注意给我听着点。这一两银子,赏你去灌点黄汤吧。”

  重坐进轿子往回走,我心想,我还是过于乐观,没有把事情想得再复杂点,让那些挺金玉良缘的人钻了空子。不过看情况,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效果吧。看来,在推进木石前盟的工作中,也要做打持久战的准备,不能有毕其功于一役的轻敌思想。

  出来后,我找个时间去见苍井溢,这次计划中没达到的那个百分之二十五,以后得靠她的努力来实现了。

  “真服了这些虚拟角色,这智能,还真强!竟会利用咱们说的,关联到宝钗身上,这个字拆的!唉,我得找钱总,让他把那个通报表扬撤了,效果没达到预期。”我说。

  “完全没必要撤的啊,想出这个计划就该给表扬的。而且,上回你是在遇到那么个心术不正的人的情况下挨了投诉,通过这回的表扬也该正名了。对了,你知道么,部里把钱总那个处分你的事通报给那个人,他居然还回复说不满意,把钱总也给惹翻了,让再次回复他时警告他一下,可别得寸进尺,把火烧到自己头上。我们按这个意思又去函,他这回闭嘴了。”

  “由你们公关部跟投诉的人打交道,他会不会发现是你呢?”我担心地问。

  “是通过函件联系他的。就算他知道是我,又能怎么样?”苍井溢说。

  我也真心希望往事的阴影不再缠绕她。

  “还有件事我跟你说下吧,不过,你放在心里就行了,也说不定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事啊?”

  “我是从凤姐那听说的。就是你部里的小成,凤姐说他看上了黛玉小姐的丫头紫鹃。我盘问了他一下,他承认了。我提醒他——你知道的,就是虚拟角色这些事,他说他也知道,但也是无法自制。反正,爱就爱了,他也不知道将来怎样。”

  苍井溢只是点头,我也摸不清她是早知道了,还是刚听说。不过,我料定凭她的聪明劲儿,不会是一无所知的。

  “我把这事说给你,可不是让你做些什么的,这是纯粹的私事。不过,我想你知道一下也好,可能在考虑、处理事情上会有些帮助。”

  “好,谢谢了。是的,这个事,外人无法插手。恋爱,是件很苦的事,尤其是有巨大障碍的时候,可是,有时候就那么掉下去了,一点办法没有,不是吗?”后面这几句话,她像是自言自语,连眼神都有点发直。

  接着,我又想找老伙计方元聊聊,说说贾府这件“拆字”案,顺带再吐槽一下贵族学校这件事。一打电话,原来他在火车上,一个人去邻省中院,出庭参加官司二审。

  方元一个人去应对官司,人还没回来,好消息先传回来了。

  钱智商第一时间就群发短信给干部们:二审撤销原一审判决,判决此案诉讼无法律依据,依法裁定此案不成立,驳回原告一切诉讼请求,案件诉讼费用由原告负担。此为终审判决。

  这对公司无疑是一个绝对利好的消息,近些日子,大家多多少少都感受到处在官司的阴影下,心绪不宁,现在则有一种拨开乌云见太阳的感觉。

  尤其是当事人潘学,从当了第一被告以来,他就有一种影响了公司的负疚感,整个人都萎缩了,那昔日高大的身影,好像努力寻找都看不见。好消息传回来后,我第一次见他,就能感受到他如释重负的情绪。我心想,说不定以后又能听到他那很有潘学特色的话语了。

  方元赶回公司的时候,钱智商很难得地组织了一群人,在公司红楼前搞了个小型欢迎仪式。他一向善于调动人的积极性,会搞些类似给我安排宿舍这样让人意外惊喜的事。

  方元当然没有想到,两个老总和干部们给了他凯旋英雄般的迎接,我看见他的脸上写满了感激和欣慰之情。是的,这是属于他的大日子,可能是他扮演律师角色以来从未有过的光辉时刻。

  不过,他虽然激动得满脸红光,还是谦虚地一再声明:“可别把功劳都算到我头上,这回二审赢了,其实就是遇上个明白法官,纠正了一审时荒唐的判决结果罢了。我真的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这么把我当功臣来迎接,真是受之有愧。”

  钱智商说:“老方,就别谦虚了,谁都能看见你在这案子上下的工夫,熬了多少个夜晚。现在官司结了,给你放假,你想休息多少天?”

  方元笑笑说:“法律那一摊事是累人。我觉得么,来班上干点经营方面的事,就是最好的休息了。反正,我一点也不觉得需要休息。再说了,我要想休息,也愿意到咱们那里边的大观园里玩玩啊。”

  我就接过话来说:“那行啊,什么时候你要来,我陪你。还要还上欠你的一顿大鱼大肉的菜,绝对不吃素斋!”

  潘学赶忙诚心诚意地说:“方大律师,不用老晨请,正经该由我来的。咱们还是到外边的饭店吧,吃的是真材实料的菜,我是一片真心实意。”

  这个潘学精神回来了,不过话还是像过去一样不受听,这不等于是说我是虚情假意,请吃又是些假食材么。不过,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

  方元说:“潘队长啊,我就是怕那些真材实料的菜会提升我的血脂,才想让老晨弄些虚拟的大鱼大肉过过嘴瘾的,你要在外边请我,我可只能吃素斋了!”

  大家都笑起来。方元的表情却有些严肃起来,停了下,他才跟潘学说:“有件事我还是跟你说下吧。那天法庭宣布二审判决结果,我看见那个姓薛的情绪很不正常,咬牙切齿的,跟他的律师说,‘这事儿没个完,走着瞧吧!’我看你以后要小心些,去江南县办事探亲时,要格外留神。他那个人在县里头还是挺有势力的。”

  一贯“口头暴力派”的老one一听这话,在一边也按捺不住地骂起来:“这个小狗官,什么玩艺儿,老潘还是收拾他轻了,要是我,上回剁的可就不是他的一只手了,我上一刀剁了他左手,下一刀剁了他右手,左一刀剁了他一条左狗腿儿,右一刀剁了他右狗腿,再一刀——”

  “行了,大one。别在这儿乱说一气了。”甄工赶紧喝断他,怕他的话又刺激到潘学。

  我也说:“老one,你这是在剁小鸡呢?上一刀下一刀,左一刀右一刀的,手脚都没了,我还怎么用那个弹射器把人整出系统啊,这就非出人命了,官司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终审判定了。”

  老one笑笑,说:“我当然不会真剁那么多刀了。我只想说,这姓薛的小子真的挺操蛋的,怎么他干了坏事,居然啥事没有,还这么嚣张呢。”

  然而,事实上也不是一点事没有。

  接待部那两个家在江南县的女操作员,一个月里也总会休假回次家,据她们陆续带回来的消息,江南县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来的县长薛华垠,已转到了政协,担任的还是副主席,职务明显降了,具体原因不详。

  他的同父异母兄弟薛华高,则被免去了民政局长的职务,处理的理由倒还是列出了。

  涉及薛华高的“七宗罪”,有什么救灾工作不力,私生活不拣点,影响县内官员形象等。据二“婷”讲,县内有人判断,他主要是受到薛华垠工作调动的影响,他那些所谓的过错,本不会影响他的官位。但靠山哥哥的失势,就不同了,墙倒众人推,抓住他的这些事拱他是必然的,特别是他这个位子,可是个人们眼中的“肥缺”,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呢,拱掉他才能上去,这就有所不同了。

  最新的动态是:原来科级干部的薛华高,已到了秦可卿故园纪念园这个股级单位里任头头。据说,还是他被免去局长职务、降级使用后,安排他新工作,他从一堆工作中主动要求到这个单位的。原来的园长,就是我们到江南县出庭时见过的那位姓顾的,变成了二把手,但其实什么权力也没了,因为薛华高一上任就独揽大权。

  那一天,这个顾园长还到我们公司“哭诉”了一番自己的遭遇,当时凑巧我也在场,听到了他对我们发出的警告:

  “这个薛园长一上任,听说我们和你们‘穿越游’还有合作关系,就一拍桌子骂起来,说马上断掉,不准再介绍一个游客给你们。今后,双方只有你死我活的斗争关系,再不会有半点的合作了。我就告诉他,以前我们也只想到竞争,事实证明没有好处,也竞争不过。他说,他才不管那些呢,反正从今往后,我们这里注定要和‘穿越游’做个冤家对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没有第三条路!我看以后你们可得加点小心了,他那个劲头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简直搞不明白,他怎么有那么大的仇呢?真就是因为输了那场官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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