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像不如想象,录像一放,我倒是觉得颇为失望。【】
因为镜头是固定不动的,人走动从小变大,又由大变小,最后快要走出视野时,便又变换了角度,我知道,这是又换了下一个位置的摄像机。看惯了由人操纵的摄像机拍摄的录相,这种模式还真觉得不习惯。
不过,图像还是看得很清楚,两个跟踪的人盯方-舟子的举动一览无遗,难怪严亮说录相一亮出他们就不得不承认了。
当然,我这项轿子也在录像里过了下。老one半羡慕半嘲讽地说:“老晨啊,你坐着轿子玩跟踪,哪个特工也没干过,真是牛爆了!”
虽然我觉得这带子缺乏艺术性,不过大家全都看得挺起劲的,因为是头一次这么看系统里的景物吧。
等到带子放到城墙根那边时,我的兴趣才又提起来些,因为那边的事没看到。这一看才明白,原来恰好有一小队巡查的兵与方-舟子走了个碰头,所以那两人才没在那边下手。
不过突然间,我发现摄像的角度就变了,由原来的接近于平视的俯角度变为仰角度,又一下子移到了那两人的身后,并且——变成了移动拍摄,追随摄影,晃动得挺厉害,那两人的身影变得很高大。再前边些的方-舟子,则变得颇渺小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很惊愕于摄像角度的变换。甄工及时解说到:“现在摄像机已切换到观察者,也就是进入到系统中的潘学的角度,潘学——不,更准确地说,观察者狗的眼睛就是摄像机镜头。”
屋子里发出一片赞叹声。是的,太神奇了,这也一下子就把我的疑问解除了,不禁脱口说道:“怪不得都说狗眼看人低呢,真是这样啊!”
说完,才觉得不妥,还好潘学没在屋里。几个人跟着笑了下,我理解,都是善意的,没有人耻笑潘学。
我悄悄问严亮:“是钱总让潘学装这个狗——进去的?”
严亮也低声说:“不是。当时我们觉得好为难,派人进去,他们不动手,拿不到证据,不派人又不行,肯定要出事,甄工就提用‘观察者’,不过不用人,而是用——狗。潘队长就自告奋勇要进去,钱总也批准他去。”
我没有再问。我能理解潘学的心情,放在以前,我想他是决不肯放下身段这样做的,那个事件真让他改变不少,这也是回报公司吧。
这时录像已放到最关键的一段了,就是那两人奔方-舟子冲过去,那狗——潘学奔着两人冲过去。不过,也就在这关键时候,带子好像卡住了,图像只是抖动,声音也没了。
严亮过去看了下放像机,纳闷地说:“也没卡住啊,怎么搞的,没录好?幸好刚才没放到这地方,两个家伙就认账了,要不他们看到没录上,说不定会硬扛不承认呢。”
话刚落音,图像又恢复正常,不过,已是后面的情节,两个坏家伙都已倒在地上了。
我也想起我遇到的事,便说:“我在里面也给卡了呢。也是刚才这个时间,我跑也跑不动,喊也喊不出,看的都是慢镜头,人就像在飘。过了那么一阵儿,又突然恢复正常了。”
我也就这么随便吐一下槽,也没当回事,估计别人也没当回事。
苍井溢开玩笑地说:“晨老师,你脑袋瓜子转得太快了,里面事物的发展,都跟不上你思考的速度了,所以才看到周围快静止了,出现了慢镜头。”
老one也凑趣地说:“莫非老晨就是咱这个系统的救世主,现在才显露?所以你能看到‘子弹时间’。你再进去时,手伸出试一把,看能不能把子弹给挡到地上吧。”他对《黑客帝国》的情节,可真是滚瓜烂熟啊。
不料甄工却显得紧张万分,一摆手让严亮把已基本放完的录像停下来,冲到我身边就问:“你真的觉得被卡住了?还看到了慢动作?”
我觉得有点不大顺气,我什么时候跟你甄工说过不靠谱的话了,怎么显得很不相信我似的。我就加重语气说:“那还能有假么,而且,这其实是第二回了。那回我跟踪潘学,往出租屋里冲,也被卡住过,我不但看到了慢动作,我自己也是慢动作,想快也快不了,就那么飘着,一步挪不了半寸。那个薛华高断手崩出的血,在空中是一个个小血珠子——”
我正想绘声绘色讲讲我所看到的,以证明自己决不是在瞎编炒作,谁知甄工竟打断了我的讲述,一拍大腿说:“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上回你就应该告诉这事啊。”
“我说了,谁信啊。现在你们不就认为我在编故事么。”
钱智商可能看出甄工是真的着急,这时就严肃地问:“枢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问题还不小呢!”甄工回答,面色很严峻。但他看了眼方-舟子,便说:“有客人在,咱们的事自己私下解决吧。”
方-舟子可能也被我叙述的事吸引住了,说:“既然事挺急的,就在这儿研究解决吧。我没什么事,能耽误啥。”
甄工也就不客气了,跟钱智商说:“这事说明咱们的设备已运行到了极限,得增加服务器了!”
看大家既震惊又茫然的表情,他便解释说:“举个这里好多人都明白的例子吧。你玩电脑游戏,不都有配置的限定吗?机器配置不行,cpu慢,显卡差,内存低,这游戏玩起来,不是显示效果出不来,就是卡,图像还一顿一顿的。要是再差些,你可能就干脆玩不了,或者一会儿就退出了,甚至系统跟着崩溃。咱们这个红楼梦虚拟世界系统,本来是超稳定的系统,有非常充裕的资源,但随着游客的进入,占用了相当多的资源,不过一直以来运行还算顺畅。但游客数量进一步增加,而且消耗系统资源的项目也多了,比如照相,都是挺吃资源的。像今天这个录像,那就更厉害了。之所以出现卡、通讯失联等现象,以至老晨遇到的所谓的慢镜头,都是系统资源吃紧的表现,跟前面说的玩游戏卡是一个道理。”
他的解释非常通俗,大家都表示听明白了。
钱智商又问:“问题非常严重吗?得立马解决么?”
甄工说:“那倒还不是。这应该是局部时间内系统超载,但决不可忽视,还是尽快解决才好。噙先生设计的这个系统,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运行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极稳定,个别时间局部超载也应付得了,但老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个事,潜在的危险性极大。就说这卡吧,假如这一瞬间,你走在平地上当然没什么,要是你在楼梯上,而且你是个老年人,不那么灵敏,反应迟缓,很可能系统卡的这一下就让他从楼梯上栽下来了,如果偏巧又没及时出来——”他没有说下去。
钱智商对游客安全的重视,那可不是一般,当下就跟甄工说:“需要什么设备,你就开单子吧。”
他又打电话给金喜莱,说:“把咱们这回准备买车的四十万拨出来,不够再加,按甄总开的单子,马上办这个增加设备的事吧。”
快刀斩乱麻处理完这个新情况,钱智商再次把客人的事放在首位,对方-舟子说:“由于出了这么个要伤害先生的情况,把你在里面的行程给打断了,不过也好,现在也已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想征求下方先生的意见,如果你希望再进一步体验下虚拟系统下的嗅觉、味觉,咱们就去吃一顿虚拟的但很丰盛的晚餐;如果希望正常进餐,咱们就到外面的酒店来为先生接风洗尘,顺便也为刚才的事压压惊。”
方-舟子马上就说:“当然是体验这虚拟晚餐了,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刚才要不是被打断了,我接着也就要去考察这个了。这也是我最后要给你们这个虚拟系统评价的主要指标之一。”
事情说好了,方-舟子稍微休息、方便了下,过了一会儿,钱智商、甄枢生、苍井溢、方元几个人一块过来,看来就是陪客了。
方-舟子问了句:“那两位保安部的不来吗?我想当面感谢他们一下。”
钱智商说:“他们还有事没完呢。刚才这两个人,我们还是要往警方那边送一下,看他们能不能查出犯罪前科什么的,咱们的人得跟着过去。我已经安排他们部参与的人完事后自己找个地方聚聚。你的谢意,我一定替你给带到。”
大家一起到三楼一个八人单间,老one已等在这里,由他进行操作,把大家送进了系统。
睁开眼一看,就让我感到意外,因为不是十分熟悉的吉祥客栈的那个大房间,而是在露天,再细一看,这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进入点了。我差点就要脱口说道:“老one把咱们送错地方了!”但看两个老总已领着客人开始走了,明显就是这么定的,这时老one也跟着到了,我也就把话咽下去了。
我和老one走在最后边,就悄悄问他:“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到红楼大酒家?”
他仍有些恨恨地说:“到那干啥?红楼宴给他吃不是吃瞎了?要依我,让他喝西北风!”
这时候,我们已走到了街上,前边一排轿子已在等着,总务部的人安排大家坐上了轿。
坐在轿里,我暗暗想,钱智商不安排到红楼大酒家,当然不会是老one说的那个理由,他这个人挺大度的,那回挨凤姐一个耳光,仍把她当贵宾接待,又亲自送呢。这么安排,我想他是这样考虑的:这一回请客,他和小苍当然都必须出席,如果到红楼大酒家,他们的身份就是驸马和公主,那规格就太高了,动静大,很麻烦。
我想,他还是努力避免非必要的与小苍以驸马公主的名义齐聚的场合,那个小田肯定不喜欢。要是里面皇帝、贵妃提这样的会见要求,那没办法,他钱智商为了公司业务,只能老老实实听令;像这种只是陪公司客人的事,当然还是能免则免。再者,把时间往前安排,这种类似时空转换般的效果,可以给客人以更深的印象,佩服噙先生的水平,好转变他此前的看法,进而重新审视发的微博,予以撤销更正,挽回对我们造成的不良影响。
我自以为揣摩出了钱智商的小算盘。
这时轿子已走到比较热闹的大街上,到了观华园这个我们过去曾数次去过的饭庄,却没有停,继续向前走着。
我向轿外望去,这不是已经走到了吉祥客栈那里了么,难道我的估计错了,不是“再回到从前”?那为什么不从客栈的点进,非这么费事呢?
这工夫,忽然从客栈门里走出个人来,我看了一眼,差点要叫出来:这不是那个莫守业莫掌柜么?他又从哪儿冒出来了?多危险啊,那么多的人可要追杀你呢!
但瞬间,我的脑子就转过弯了,这正说明我们进入了从前的时间纵深啊。那时,我还没有买下客栈,莫掌柜也没有被——删除。
轿子很快就把客栈甩在身后了,我从窗口收回目光,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心中不知是惆怅还是忧郁,胸中真是感慨万千,心潮澎湃。
如果再让我重来一遍,事情又会怎样呢?
轿子又走过了一个街角,我认出,这正是红楼大酒家的原址——那些大汉们强拆的店铺仍然耸立,人来人往。
是的,我们不是像那首歌唱的“如果再回到从前”,而是真的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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