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工把谈话引入主题:“找你来,是知道你早就想看看中心机房。【】我要走了,以后也再没机会了。而且,我也有些忧虑的地方,想跟你说一下。你总在系统里,看到情况比较多,也挺细心机警,万一有些不好的兆头出现,你要及早发警报,保证员工和游客的安全。”
我心里一热,他能这么信任我,看重我,让我很感动,便说:“真心谢谢你了。说实在的,钱智商忽然给撤了,你又要走了,我真转不过来这个弯,大家也一样。不过,甄总,就系统而言,真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么?刚才你也说了,现在硬件已没问题,软件又运行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安全可靠,能有什么事?再说了,真有事,什么才算是不好的兆头呢?”
甄工带着我走远一些,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这里离进口处一道瀑布远了些,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他稍沉吟了下,才开口说:“上回在空中旅馆,你问过为什么系统突然不接受咱们的指令,当时我没回答,后来,在干部会上我做了解释,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么?”
“哦,那个呀,你说可能是噙先生为了系统的安全,设置了些条件,触发后就会引起电脑的反应,对指令拒绝执行。”
“那你当然也记得你自己是怎么解释这个事的吧?”
“当然记得了。我说这系统可能有了自己的**意志,所以才不再无条件服从指令。不过,我那是顺嘴扯的,外国科幻电影看多了。”
说完,我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古怪,还轻轻地摇头。
我失口叫道:“怎么,难道我蒙对了,真的?这个系统进化了,有自己的**意识!我的天呀,这太神奇了!”
甄工赶紧说:“你别太激动了。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肯定,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事实上,你那天那么一说,我也震惊得够呛。我们这些搞技术的,不像你们记者、作家的那样爱幻想,思考从不会出格,有时也难免把自己框住了。过后一想,你的说法能解释那些问题。但在没证实前,当然绝对不能声张,否则还不炸开了锅,所以我才找了个系统拒绝接受个别指令的那个说法,好安定大家的情绪。其实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查在试,现在已确定并不存在噙先生设条件的事,这样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就确实大大增加了。”
“那,还差什么不能确定呢?”
“唉,这个系统太复杂了,相当庞大,理念也太先进,我还有好多搞不明白的地方,可能还有另外我所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不能下结论。”
停了停,他又叹息一声说:“不过,搞到这个程度,我却要离开了,没办法,真的没机会搞明白了。”
我理解他心中的极大遗憾,对总公司领导出于特殊目的,将甄工强行调离熟悉的领地,感到十分气愤不满。
“事情就一点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我问。
“组织上定下的事,你只能坚决服从,还能怎么样?”
我心中叫苦,甄工真是另一个隋声。他们这样“百分百”技术型干部,对社会上的事知之甚少啊,一个“组织决定”就可以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组织”,还不就是那几个人么,甚至就是一把手的个人意志,其他人不过是“头(儿)云亦云”、随波逐流罢了。
那些**官员,要是当初所有经手的人认真审查把关,怎么会有那么多带病提拔的呢?
这就是官场上的潜规则,除非是太过分的事,否则是不会遇到公开异议的,大家都深知“和谐”的重要性,谁也不会轻易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然,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特殊招数”不在内。
我也知道木已成舟,要是他在没表态接受之前,还是有不少“招儿”的。现在逃过党纪政纪处分可能有点难(但会操作的也都不成问题),但拒绝被“上调”,不会那么难吧?
不过,事已如此,还是努力做好他离开嘱托我的事吧。
“那好吧,你和钱总突然都离开了,我在这里的坚强后盾,一下子都没了,只能尽我的力量做事吧。我一定好好盯牢里面,关注各种动向,有什么异常的事,我赶紧向——向两个新领导报告。不过,到底什么算异常的事,我还是心里没数。”
他安慰我说:“其实我也是心里没数,不知道可能的危险在哪里,不过,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预感,你其实在里面时间长,自己观察、琢磨吧,。”
这事只能谈到这个程度,我转了话题,问起另一件很关心的事:“总公司领导跟你谈话,总会透露下钱智商到底出了什么事吧?虽然表面看是事故责任追究,但我看,光这件事是不够撤他职的,市里都挺关注咱这个公司,不会轻易同意换领导,特别是两个领导都动,这里边还是有名堂。对了,你的那个内弟不是在市纪检委么?”
他摇摇头:“冷总没多说一句,还是那个口径。我还真的向我内弟吴明国打听过了,他说像钱总这样级别的企业干部,根本不在他们的关注的范围内。不过,我一再求他给打听打听,他答应了。下午接到他的消息,真让你说对了,这里是有名堂,说是因为省里某个领导有话。嗯,这就正常了,总公司处理他,再不会有任何阻力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虽然他经营成绩显著,但总公司那边并不得意他,这里的事,我还是不说了吧。”
“既然连市纪检的人都认为他这个级别不够管的,怎么省级领导倒会指名要收拾他呢?钱总咋会惹着他的呢?”
“不是太清楚。吴明国打听到,好像是说钱智商敲诈游客,乱罚人家的钱。那个领导通过秘书给市里包书记传了话,总公司双击‘免职’图标,程序就启动起来了。”
“嗯,这样啊。奇怪,难道是那些游客专门向这个领导举报投诉?不可能,不会找隔了那么远的领导,知道这种事在上头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领导是抓大事的,稳定、和谐这种大事,怎么会特意去批示乱罚款这类事?更不会让秘书还特意找下边主要领导传话。更主要的,我根本不相信钱总会乱罚哪个游客的款。”
“是呀,我也不相信。”甄工说。
我心想,像甄工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技术控,这一回居然求起关系并不亲密的小舅子打听钱智商的事,为之着急奔走,这就是他这个人的正直之处。不像某些二把手,对一把手出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我们这个公司有凝聚力,就是两个领导骨子里都是很好的人,让我这个志愿者也心甘情愿卖力。
“这个事真是不正常。”我说。
我们俩都沉默了,有几秒钟的工夫。接着,我就觉得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甄工,以为是他发出的呢,却不料见他神色大变,左右张望,突然间就站了起来,向四下查看。
不过,周围飘浮着似浓非浓、似淡非淡的云雾,望不出多远,一切都显得矇矇眬眬,使这里的景致,显得更神秘、美丽。
我惊疑地问:“你也听到了?好像是有人叹息。”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太不可能了。”
他是在反驳我?我也动摇起来,说:“嗯,那就是风吹过的声音了。这里的石头不少,上面有缝,可能就会发出声音。”
他轻轻摇摇头,神情一时显得很呆滞。
过了阵子,他才像是清醒过来,说:“咱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
不知怎么,我的心里忽然充满阴影。
可能我是受《红楼梦》影响太深了吧,几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其中的一回书,《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贾府的大悲剧发生前,也是听到了一声悲叹似的声音,我们这个虚拟真实的红楼梦景区,现在已出现了很不好的端倪,难道还真会有更难以言说的灾难发生?
我强制般地安慰自己:这里是“大荒山无稽崖”,在这么个虚拟的地方听到类似人的叹息,也是“大荒无稽”,还是别当回事,免得给自己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添堵。
用这种阿q精神,晚上我总算没有失眠,睡了不太安稳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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