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如钱智商所说,游客的品行不该由我们评价,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家服好务,所以,我也只能二话不说,便领着他们坐上已经雇好的轿子,匆匆出发了。
我在导游部时,寺庙游还刚列上菜单,后来就离开了,好长时间没有参与了。这回带人来游这个项目,不由得为它的热度感到吃惊。
到铁槛寺的游客,可说是一拨接一拨,寺内烟雾缭绕,快超过北京城著名的雾霾了。
关桑两个人烧起香来,动作也极其熟练,比我这个为了陪客不得不陪着烧的可要强多了。两人都口里轻轻地念念有词,大概是为他们各自的“槛”祝祷吧。
不过,在这个寺贵宾们大概还只算是热身,等到了下一个上香场所的清虚观,他们才好像完全进入了状态。
这里的交通比铁槛寺更方便,“蟹客”们来的人就更多。对于我来说,这里也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就是在此处,我初次见到了美如天仙的黛玉,让我被这个虚拟世界完全征服。可惜的是,当时打醮的场景已不可再次进入。
这里的张老道士也知道我的“大名”和身份,便也给了我带的这伙人“贵宾”待遇,亲自陪同我们去上香。
尽管待遇是上宾,但由于要表示自己的虔诚,香火钱却是不能免单的。他们四个人掏出了总共八十两银子(当然这绝不是用人民币买的,而是贵宾待遇由公司加给的),我自然也不能不表示,“陪拿”出二十两,总共一百两银子,绝对算是昂贵的香火钱了,连看惯了场面的张老道士也露出了满脸笑意。
不过,我可没有什么“槛”要过,钱已经拿了,时间可不想白耗,何况还得跪拜,都是我不想干的。我便跟他们说要四下看看邦里的“蟹客”情况,用了这么个“公事”借口,溜出上香的大殿。
关桑他们则由张道士陪同,开始那一套上香祈祷的老程序。
在观里这么一转,我发现“邦”内来的人还确实不少。
岁数大些的,求身体健康,求病快好,二三十岁的人也并不算少,是虔诚来烧香拜佛的,有求婚姻的,有求高考得中的。
观内到处都乱哄哄的,我瞥见院墙一棵大树下几个石櫈空着,挺阴凉的,便走过去坐下歇歇脚,心里又在考虑明天到贾府参加庆典的事,琢磨还有什么事还没考虑到。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注意到有个瘦削的老人拿着一把扫帚,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他转向这边时,我看到了他的脸,顿时心中一动,连刚才正在考虑的事,都好像一下子全都忘记了。
因为,这一瞥之间,我觉得他的脸是那么熟悉,好像每天都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了每天都见到的熟人,却又想不起来了呢?太奇怪了。
不过紧接着,我就想起他是谁,但又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因为——那个人应该是早已经死去了。
这时,这位老者已经将这棵树下的落叶扫到了一处,还瞥了我一眼,似乎思索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什么,稍停了下,又拖着扫帚,慢慢离开了。
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能失之交臂了。
不知为什么,一种冲动让我突然站起来,朝他的背影喊了声:“先生,请等等!”
他的背影应声停下,但人并没有转过头。
我快走几步到了他的身边,又一次仔细打量他的脸。是的,没错,我不会认错的,因为这张脸,我确实无数次见过,并且已经深深刻在了心底。而且,那并不是在过去,就是现在,几乎每天都能看到。
当然,这张脸是通过照片看到的,而且没有这种古代的发式,衣装也完全两样。但除此之外,脸的其他部分确实是完全一样的。
我说的照片,就是我每天数次经过而且常给予尊敬注目的噙血先生的,它悬挂在一楼的门厅,让人们可以向这位“中心”的主要创建人致敬。
无论如何,在由他所创建的虚拟世界里,有一个和他长相惊人一致的人,这都是个不寻常的事,足够引起我极大注意,我相信,这决不会是偶然的。
难道,他也像赋与黛玉与女儿一样的容貌那样,又将自己的容貌给了一个虚拟角色?
那这个人也决不会是个普通角色。
我们面对面站着,他沉默着,但一直在注视着我。
我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开场。
半晌,我才终于用连自己听来都不太像样的话问道:“你是噙血先生么?我看你实在太像了!”
我本以为会听到断然否定的回答,但完全没想到的是,他只是平静地反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一种巨大的冲击像闪电通过我的身体,甚至让我有些晕眩的感觉,因为实在太让我震惊了:
他并没有否认,我明明是瞎蒙的搭讪居然获得证实!可事实上,那个人其实早已被别人证实说他已死去,这不是如同科幻一样的情节么?
在巨大震撼和慌乱中,我还是首先回答了他的反问,好以此来表白自己:“那是因为您的大幅照片就树立在我们公司的前厅里,我每天都路过,每天都能看到!我是后来才到‘中心’——就是现在的‘穿越游’公司,那时,您,您已经——”我说不下去了。
出乎意料地,他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晨先生。从你们大规模进来,我就开始观察你们,当然,仅仅观察而已。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如果你没认出我,我可能会通过别的方式联系。好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
我马上点头同意。
是的,让关桑这些贵宾们见鬼去吧,就算他们烧完香拜完佛找不到我,向柴菲抱怨甚至投诉,我都根本不在乎了。
他领我来到观里一个很小的耳房里,干净朴素。他请我坐下,还送上一杯凉茶。
我早已在心里转了多少次的话语,马上迫不及待地冒出来了:“噙先生,我听钟教授说过,您在患病后最后一次进了系统,之后就失去知觉,很快离世——难道是您在那次进系统后就留在这里的么?那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知道,一个活人是不可能在这里长期生存的,而且,身体——死去后,思想和精神又怎么能存在下去呢?”
我心中有千百个疑问,最后才选择性地从嘴里冒出这几个我最想知道的。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打量着我,反问道:“哦,你听钟教授说过前面那些事?我知道你在这边的很多事,但你在外面的事,我并不知道。钟先生怎么会跟你说起那些事的呢?”
我想,他还是对我不太了解,自然就不会毫无保留地说起我关心的这些事,便简单地先介绍了下自己:“我原来是北京的一个报社记者,继承了一笔遗产后辞职了,当我慕名听到有这么个红楼梦的模拟系统,就千方百计找到这里。一看就太喜欢了,正好赶上‘中心’改为旅游公司,实行商业化经营,我就作为自愿者留了下来,在这里已工作两年了。当然,我对创建者的您是万分敬佩,公司也曾委托我写过您的介绍文章。”
“唔,像你这样也真的很难得。其实,我也没想到能生存于系统中。当时,我已快进入最后的时刻,心想不如最后一次再到系统里看看,同时了断自己,也算是一种‘安乐死’吧。我已将头盔那个部分拆开,请我的朋友钟先生在我进入后就断掉连接。据我的猜想,一个人的身体处于我的那种状态,应该就会马上死去。”
我在营救小卜那回,已听甄工转述过噙先生的设想,这时便问道:“难道原来的猜想是错了?我看《黑客》电影,那里面也是这么设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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