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明媚的春天。
金陵今日天气晴朗,飞机顺利正点到达。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三年前,我正是在这一天找到了“中心”那座小楼,开始了一段难忘的经历。今天,我挑选这个日子,是怀着深深的思念之情,来探听下已被关闭近一年的“穿越游”公司现状,和当年的同事、朋友小聚一下。
系统关闭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金陵,重新回到北京的家中。
我以为,日子又会像没找到“中心”之前的老日子,百无聊赖。
然而,出乎意外,这段日子对我而言却是十分新鲜、生动、愉快。
当然,对广大人民群众而言,也应该是十分新鲜、生动、愉快的吧。
众所周知,这真是极不平凡的一段时光。
当年的十一月份,党的十八大召开,有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习、李新政,接过接力棒,之后社会生活各方面出现的变化,让人们简直目不暇接。
虽然远在北京,但对曾经生活了两年多的金陵,我也投入了很大的关注。虽然公司众多的同事还留在那里,不过我觉得他们有生活和工作的压力,所以我并不想打扰他们,主要还是通过发达到的媒体、网络等,获得那里的消息。
当然了,这只能得到些比较大的新闻,比如一个月前,我就得知原金陵的一把手、省委常委、市委包书记,成了中央反腐风暴中这个省第一个落马的高官。
这事也极大震动了金陵。
刚刚和朋友们取得联系,他们都说还有更多的新消息,等我来时会高兴地共享。
甄工此前和我通电话时说:“知道你不差钱,可以住宾馆,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这里住,员工值班宿舍都有,而且你那间宿舍,现在还在呢,我晚上太晚不回去,就住在那。”
就这样,我从机场乘上出租车,就直奔原来建研“中心”的小楼、后来的红楼穿越游景区,今天的高新科技留守处。
到达时,老贾已经等在红楼前了。
“老晨啊,你在系统里整了好几个腐败官员,大家都挺痛快的。巧不巧吧,你这一来,贪官都吓得又马上落马了。”
“得,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本事,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弄点损招,出口气罢了,啥问题也解决不了。还得说是中央的反腐风暴,才把贪官们纷纷刮下马的。”我说的是心里话。
他也笑了,说:“那就分享一个好消息吧,老色鬼昨天上午被纪检的人带走调查了!”
“什么老色鬼啊?”我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个。
“总公司冷总啊!柴菲的山寨姐夫嘛,活该!忘了?当年苍井空来这儿,他就颠颠地跑来抱人家。老东西,苍老师是该你抱的吗,这回可不是有报应了?”
我也想起那一幕,不禁笑起来,老贾当时就骂出声来,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穿越游”最后那场游客死亡惨剧,他才是最大的责任者,但当时他却平安无事,让柴菲当了替罪羊。
“你们一直在这儿,知道的事多,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早就估计到他有后台,要不,那时追究责任他怎么能躲过?前些时候,姓包的书记一落马,他就有点惶惶不可终日。嗨,不光是他,市里好多官员也如此。我听说,柴菲他姐姐因为弟弟被判刑,也豁出去了,到处上访告状,也算是根导火索吧。别说,小三反腐,确实很有效的。”
“对了,柴菲怎么样?”
“还得一年多才能出来吧。老方真是狗拿耗子,还给他辩护。”
“老方不是那种很看重结果的人。”
我随口应道,不禁想起我走时最后去见柴菲的情景——
那时,他已经被——“控制”,见到行动自由的我,倒也还算平静。
其实,我只是想把心中的疑问,特别是那个长久的疑问最后落实一下。
“钱智商被省里的官批示查处,是你给那两个被罚款的恶少透的底吧?当时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事,你当时也说该罚呢。”
他冷冷的表情,没有吭声。
他没有明确否认,我觉得就已经证实了。
“还有,我在系统中曾遇到个轿夫,他说咱们第二次去贾府时,你曾在茶馆写了封信,又出去了,过了一阵才回来。我只想知道,你给谁写的,写了些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这一回,他倒不回避了,沉思了下,才平静地说:“哦,你连这事也能打听出来,真行。不过,晨老师,现在说这个还有用么?你是想再给我起诉书上加一条么?要能那样,那薛华高不也就能被追究责任了么。”
我心里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回答说:“我当然什么也不想做,就是想证实下真相而已。你现在已在井下,我不会再落石。其实,我是支持老方替你辩护的,你决不该是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他的脸上闪过感动的表情,但瞬间即逝。
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表情,像是不经意地说:“有时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时恨不得想一把火把这个世界都烧了。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干嘛烧呢,夺过来不更好么?后来我就能忍了。不过,有什么用呢?现在知道了,得到又怎样呢?‘神马都是浮云’,一切都是浮云啊!”……
回想着这些事,我和老贾边说边走,这时已走进了红楼。正在楼里忙碌的纪书强看见我们,高兴地迎了上来,“晨老师来了!甄总已打来电话,可能要中午吃饭时才能到。”
“是因为总公司那件大事吧?”我猜测道。
他会意地说:“是啊,一把手突然没了,当然有好多事要研究了。其实,之前那个戚副总落马时,大家就议论他还能挺几天。对了,听说,助理隋声也受牵连,在帮助组织调查,这回也来不了了。”
我心里叹息一声,这个隋声,遇上个好领导没问题,但遇上个满口高调,行动却相反的领导,他盲目信任,就难免有麻烦了。
旧地重游,心有一种陶醉的感觉,与过去的朋友同事交谈,又如同坐上时间列车,纵横驰骋在过去和现在之间。
中午时,甄工赶到了。六七个人只是叫了外卖,甄工解释说:“抱歉,冷总出事后,各公司现在的规章制度都严得很,中午绝对不能喝酒,休息时间都控制得紧。不过,主要的,是今晚大家要好好聚一下,给你老晨接风。老钱已在自己的红楼贵族大酒家准备好了席,大家不见不散。所以,咱们中午就是随便吃点。”
虽然是短短一个小时,不过还是让我得知了好多我走后的消息。其实,有些事我已知道了个模糊的框架。
比如,我只知道钱智商后来离开了总公司,但到底怎么个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当时,钱智商见柴菲都入了狱,自己的问题仍在拖着,便干脆提出辞职,这回总公司没辙了。
他很快便把外边这家红楼贵族大酒家盘下来了。这家酒家由于主厨意外在系统里亡故,各种赔偿,还有别的许多麻烦——再无处偷菜、学菜也是个原因吧——经营不下去了。
苍井溢是第一个加入的,后来又陆续有我认识的人加入,像金喜莱、老方等,现在,酒店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肯定会超过系统里凤姐开的那一家吧。
我也无法想象我们的游客再不能来了,凤姐的店到底会怎样。
我不禁赞叹说:“钱总,小苍,小金,这就是个‘金三角’的框架啊,生意要做不好倒怪了。哼,这个冷总,怎么不早点倒台,生生把公司人才都流失了。不过,好多国有企业都这样,不怎么拿人才当回事。倒是私企,更重视人才。”
话题又从冷总那引到方兴未艾的反腐风暴上。
我想起甄工当年与他内弟的那番争论,说:“当年你说纪检监察不够‘杀毒硬件’,连软件都不够,你内弟好不高兴,现在看,咱们的反腐部门还真有‘杀毒硬件’的气概了。中纪委更是厉害,贪官们估计晚上都在做噩梦。”
老贾也挺有兴致地说:“是啊,现在老百姓最解气的就是看这些贪腐官员落马,‘老虎’、‘苍蝇’一齐打。”
甄工说:“我这个小舅子,现在一天忙死了,都不怎么能见着他。不过,关系倒好了,我俩过去常打嘴仗。”
老贾说:“哎,听说拿下市里那个包某人的事挺有戏剧性的,说是他正在他某一个‘情人’的家里,据说姓胡。你肯定能知道,给讲讲吧,老晨正好也听听。”
甄工马上说:“这我可没打听过,听这些‘八卦’做什么,反正他倒台就行了呗,咱们还是以正式报道的消息为准吧。”
大家都笑了,甄工还是那么一本正,不会给我们透露这种“传说”的。
倒是技术部一个程序员炫耀般地爆料说:“过去总上咱们这里的那个任老板,知道吧,光他就行贿五百万,要不梁市长查他,后来就查不下去了,就是这包书记给保下了。听说,他还通过咱们景区洗钱呢。后来景区扩建,工程不也由他接下了么?娘的,咱们的集资款,不知多少进了他腰包?”
老贾说:“我看更多的还是进了冷总的腰包,要不他干嘛让柴菲那么急着上马项目,不过,咱那点集资款咱们看得好大,在他们眼里,其实是小菜一碟。对了,老晨没摊上集资,这叫越有钱的越来钱,越没钱的越丢钱。”
我笑了笑:“仇富仇到我这儿了?其实,当时我都考虑捐钱了,至少十万吧。不过,我实在信不过柴菲,还有他后面的冷总,要还是钱智商当政,我早就捐了。话说回来,他要在,也不会那么冒进大扩张的。”
老贾假装叹息地说:“那看来你这钱永远不用捐了。”
下午甄工又回总公司去了,大家都让我先休息下,把我领到我原来的梦楼宿舍。
躺在熟悉的床上,我却毫无睡意,歇了一阵,还是下去到楼里,想再逛逛。
纪书强他们看来已不需要再在地下室工作了,看见我,便跑过来陪我。
我回忆起与他数次成功的合作,不胜怀念。
他告诉我一个新情况:“其实现在这里已经不用总公司搭钱了。当初投资‘中心’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把这里的维护费用等全部负担起来了。其实也不多,每年二十来万。猜猜怎么回事?原来当初噙先生去世前,已经委托他将一笔一千万的款子作为员工安置、设备维护费等。不料他见先生去世,就悄悄把这事瞒下,反以债主的面目出现,逼迫这里破产。去年,甄工接手这里,有一回见到他,说先生还活在这个系统中,他吓个半死,心里有鬼嘛。过了些天,他就表示要资助这里。当时大家还很纳闷。后来,我和成奋清通话,他把这事告诉了先生,先生这才说了这件事。后来甄总找了钟老,一起去找那个投资客对质,他承认了,哀求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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