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看着这哲伦大口的吃着熟牛肉,将水袋递给他道:“喝口水吧。”然后望着他身后的阻卜部骑兵又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哲伦抹了抹嘴巴道:“金狗围城之前,刘大帅就让我带人出城了,他说只怕以后会长期围困云内州,让我找机会破坏金狗的运粮道,我们对此地不熟,一直找不着金狗的运粮道,今日白天寻得金狗的粮仓就在前面,就想趁夜烧了,不想在此遇到你。”
方进石道:“存粮的地方金狗一定重兵把守,车轮大哥的人少了点,此事只怕不太容易。”哲伦道:“容易不容易都要去试一下,草原上来的男人没有胆小的,时间不早了,再晚我们就去不成了,几位保重。”他向方进石一抱拳,方进石回了一下道:“车轮大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可以派人到柔服县城里找我。”
哲伦向方进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是行虎安答的妹夫,我相信你。”方进石一呆,微觉好笑,这哲伦相信他,居然仅仅因为他是刘行虎的妹夫,他抬头望去,哲伦带着他那四百手下已经继续前进,去攻打比之人数多几百倍成建制的女真铁骑去了。
方进石看了一会儿,上了马继续向柔服县城进发,没有走多远呢,后面一阵急促而沉闷的马蹄声传来,方进石回头望去,只见哲伦独自骑了快马赶来,他到了近前勒马停住道:“方进石,我的名字是孛儿只斤·哲伦,不是叫车轮,你一直都叫错了。”
方进石看他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没有想到只是告诉他这个,这个哲伦实在是很可爱的一个人,他直呼方进石的名字,也不带个称谓。
方进石忙道:“孛儿只斤·哲伦是吧,这次我记清楚了,再不会叫错,哲伦大哥放心吧。”哲伦满意的转了马头回去,方进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摇摇头。
一路向南,柔服县渐渐的近了,方进石一行来到城下,城头的当值守将是田兴,他迎了出来道:“方校尉一路辛苦了。”方进石笑着和他寒暄着,一起走进城里来,守城的军士都认识方进石,知道是这位方校尉前些日子发的军饷,纷纷和他打招呼。
田兴找机会低声对方进石道:“昨日冯参军到了,朝廷还派了个蔡县令接管柔服县。”方进石一怔,没有说什么,冯妙及本要和他一起来的,因怕死找关系不来柔服,想是看现在形势稳定,就赶紧过来了。
方进石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和街头认识的人打招呼着,田兴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这个消息,说明这田兴还是拥护他的。
方进石在柔服县的县衙门前下了马,杜成在县衙门口当值,他一看方进石进来叫了声:“方头领回来了。”
方进石冷眼白了他一下,杜成不自禁的低了头,因为方进石早就给会盟山来的人说过,以后不许再称呼他“方头领”这样带有强盗山寨色彩的称谓,他在军中渐有威严,杜成开始有些怕他了。
方进石边向里面走边道:“冯参军和新来的蔡县令在里面么?带我去见他们。”杜成道:“他们现在住在城南的馆驿之中,不在这里。”
方进石停住了脚步回头道:“他们怎么不在县衙里住了,谁给安排的。”杜成道:“是邵头领安排的,蔡县令和冯参军也没说什么。”
方进石骂道:“邵二哥怎么办事的?县太爷不让住县衙让人家住馆驿成什么样子了,快带我过去赔罪去。”
杜成不敢再说,带了方进石去馆邑里见蔡县令和冯妙及,当然在杜成邵兴这些会盟山下来接受招安的强盗眼里,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和军营参军中郎将,根本不算什么,方进石才是他们的头。
方进石跟杜成一起到了南城馆驿,蔡县令正和冯妙及闲聊,这蔡县令名叫蔡近廷,四十岁左右,因家里势力财力不够强,一直当候补县令多年,也没个缺给他,心里一直窝火的很,闻听宋军得了柔服县,一咬牙,主动请求到柔服县城里来。
像这种边关战乱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没命,其他人躲都躲不及了,他主动请缨自然很快获到批文,蔡近廷少年立志,到了中年还只是个闲差,总是心有不甘,此时决心到柔服县就想真正做出点事业。
方进石在冯妙及的引见下和蔡近廷见了面,几句场面上的话过后,冯妙及打着哈哈,似乎一切事情都可以,都好商量,蔡近廷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做事认真原则性强的人。
方进石连说得罪,主动提出应该搬出县衙给县令,冯妙及笑着说不急用不用急,蔡近廷却道:“你什么时候搬?”他这冷硬的态度让初次见面的气氛很不友好,方进石道:“马上就搬,蔡县令这杯茶喝完以后就可以搬过去了。”
杜成跟着方进石一起出来,忍不住道:“这蔡县令实在是不会做人,柔服县是我们兄弟攻占的,怎么着也应该说话客气点啊。”方进石淡淡道:“他也没说错,他是县令,我占着他的县衙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杜成恨声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几天!”方进石回过头看了看他才道:“你回头给邵二哥说,会盟山的兄弟不准难为冯参军和蔡县令,违令者军法处置。”定了一下又补充道:“要传令给每一个兄弟知道。”杜成听了他的命令,虽满肚子不痛快,也不敢表露出来。
方进石在县衙里也没什么要搬的东西,唯一要搬的就是住在后院的云奴儿,邵兴心细,帮她找了个丫鬟和妇人伺候,对于方进石这个“外室”,也只是军中士卒无聊闲话的谈资而已,谁也不会站出来反对她住在县衙里。
方进石一到县衙门口,就有那个丫鬟进去报给云奴儿知道,她这几日一直都乖乖的呆在县衙里不出门,方进石缓步走到她住的房间门口,云奴儿背对着他,坐在铜镜前,正用含红纸把双唇染红,方进石故意咳了一声,然后才笑道:“我大老远的回来,你也不起身迎接一下。”
云奴儿回过头来,缓缓的站起来道:“奴家妆容未好,怎能起身来迎?”她脸色平和,眼睛里却含着笑意,说话不紧不慢。
方进石闻着她身上的香粉气味,看着她刚刚染红了的双唇,心里有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方进石微笑道:“那你现在妆容好了么?”
云奴儿道:“你若觉得我好看就是好了,不好看就是没好。”方进石感觉她说的话里都是诱惑,他点了点头道:“好看的很,不过这里新来了个县令,我要换个地方住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云奴儿问也不问要搬到哪里去,她从桌面上取了方进石送她的那张琵琶抱着道:“那走吧。”
方进石让那丫鬟收拾一下云奴儿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和云奴儿一起走出县衙,方才回来的路上方进石就让邓安去帮他找个客栈先住下来再说,这时出来,邓安已经找了个马车门口候着,方进石和云奴儿上了马车,邓安在马夫边上坐着指路,方进石和云奴儿坐在车里和她大约说了一下此去见完颜迪古乃的情形。
马车走了没多大功夫,就停了下来,邓安跳了下来掀起车帘道:“方校尉,到了。”
方进石跳下马车一看,邓安并没有把他载到什么客栈前,而是停在一个巷子口,方进石道:“这是什么地方?”
邓安陪笑道:“这里是大槐树巷,在下想着方校尉住在客栈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就自作主张的在这里找了个院子。”方进石看在这巷口有一棵很大的老槐树,想是这地方因而得名了。
这邓安办这等事情确实也让人放心省心,方进石道:“那就进去看看吧。”
邓安带路,方进石和云奴儿跟着他走进了这大槐树巷,这巷子是个死胡同,里面只有一户人家,邓安边走边对方进石道:“这里是十里镇周员外的地方,前些日子他让我找合适的买家出手,方校尉一说要搬家,我就想到这个地方了。”
方进石想起这个周员外曾经送他一匹枣红马,不过给涂高芝索要去了,他跟着邓安到了这院中随意转了一下,这院子并不大,有前后两进,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方进石道:“这里周员外想多少钱出手?你去问下能否租给我?”邓安道:“方校尉只管安心住下,周员外那里我和他说去,他巴结还来不及还要什么钱。”
方进石感觉这样占了这周员外的便宜似乎不太好,不过邓安都已经这样安排了,先住这里再说吧,他看着邓安出门去叫马车回去接了那个丫鬟和妇人过来,方进石转头问云奴儿道:“你看这里如何?”
云奴儿抱着琵琶,抬头望望这院子的四周环境,她没有直接回答方进石的问题,反问道:“你要我和你一起住在这里么?”
方进石道:“这里不好吗?”云奴儿道:“不是不好,是我不知道你准备让我用什么名份跨进这里的房门,想问一下。”
这个问题方进石还真没想过,不免语塞了,云奴儿又道:“要是让银蛇知道我让她的男人在这里金屋藏娇了,她决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方进石更是气馁,一时间真是无言以对,他渐渐对云奴儿这样一个妩媚动人的佳人有了想法,或者说是云奴儿的诱惑力太大,让他慢慢的管不住自己了,现在云奴儿这样问,方进石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不由的叹了口气,云奴儿看出他的窘样,又追问道:“若是银蛇知道了要杀了我,你会不会为我求情?”她这个话是以退为进,逼着方进石要拿出个态度出来,方进石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云奴儿道:“任何人么?”方进石嗯了一声,云奴儿展演一笑,露出细碎整齐的牙齿,她眼波流转,嘻笑道:“我想到了,我想到可以用什么身份住在这里来了。”方进石问:“什么身份?”
云奴儿道:“我不是让那个萧公子买来送给你的么,你当时是答应了的,我是你的女人,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你想赖都赖不掉的。”
方进石心头一松,这云奴儿心思细密,在一些事情上,方进石远远不是她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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