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正在寻思着要不要跟着这谢都头前去,邓安此时才带着林教头前来,方进石向林教头道:“这位谢都头要我到泰平州城里住,你看如何?”
林教头道:“一切由公子作主。”
方进石见他不反对,定了决心,对谢都头道:“就依谢都头之言,这就给掌柜的说一声,结算了房钱马上动身。”
谢都头拱拱手道:“好说,方大官人尽管去收拾一下,房钱就由小可作个地主吧。”他跟着拿出半吊钱来交给手下一名官差,这人快速的去了,这谢姓都头久在官面,知道方进石来头不小,要不然也不会惊动如此多的官府差人,很会做人的替他付了这些小钱。
方进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客气,他转身欲往后走,身后马上有两三人挤在过道中拦住去路,只是他们再也不敢伸手拉扯,人群中也全都鼓噪起来,有人喊道:“不能让他走。”
“走了这五千贯找了谁去要?”
“是我等先找到的,不能让他走了。”
方进石回头看看谢都头,这谢都头笑了道:“方大官人可能尚不得知,自昨日午时起,听说淮南东西两路十八个州郡,无论是官府的驿站,还是民商的客船,江湖的码头,歇脚的大车店,甚至是道观僧寺,全都有人或是传说宣扬,或是张贴悬赏寻人,或是关卡城门之处辨认,全都发动起来寻找方大官人了。酒楼瓦肆,莫不议论公子之事,闲汉歇息,全是商讨公子之踪。”
方进石不仅摸摸额头,这样的寻人实在动静太大了,谢都头看他神色,会心的笑了一笑又道:“这还没完,许多街头闲汉平日聚赌闹事,昨之今日全都出门寻人,宅门洞下乞儿全不讨饭,都四下乱窜打听,希望可以找到大官人而一日富贵,我手中的这副方大官人的画像,是昨晚泰平城权知泰平州李知州召集城中能画之人连夜临摹而来,听说有书商还在商讨雕版印制之事。”
方进石越发有些冒汗了,发动这么多人寻找不说,居然还准备将他的画像雕刻成版然后印刷,他刚到这江南两淮之地,他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淮南两路,方进石只好道:“没想到为寻在下,竟然动用了这许多人。”
这谢都头又笑道:“这还不是大官人你身份高贵,太于值钱了,自昨日午后起,南府工曹设了辨认公子之处以来,听说已经送来了不知多少个方公子了,凡是姓方的,或者汴梁来的,甚至只要是北面来的面相年轻的,全都送到辨认,冒名者之多,仅这附近五镇三十保,据说已经超过二十余人了。寻得方大官人的赏金,已经从昨日的一千贯,升到此时的五千贯了……”
他这个话刚刚说完,身后一句捕快低声道:“来时不是已经升到八千……咳咳咳咳……”原来是这谢都头低手臂一肘击出,正中他的肋骨,阻止他再多嘴多舌说下去。
方进石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里有许多百姓一起寻找,此时已经不好处置,若再让这些百姓知道寻人的价格已经达到了八千贯之多,只怕更不好离开,若以后真付了这钱,又要多出三千贯来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寻,单单是寻个人就可以至少得到五千贯钱,可能谁都想要费上点时间试上一试,而且这又不是捉贼拿盗,需要担上风险,自然可能全城疯狂了。
更多的人可能也并非抱有多大希望,只是凑些热闹,这场寻人活动,声势造的极大,尽量让更多人知道,这里面的成本已经远远超出这八千贯钱了。
方进石看看这场中的百姓,对谢都头道:“这可如何是好?”
谢都头道:“方大官人尽管放心。”他跳上身旁一张桌子,向了场中人挥手示意安静,然后道:“众位乡邻,谢某绝不会侵没了各位的赏钱,只是也不能不让方公子离开是吧,这样好了,请掌柜的记下各位姓名,等黄通判到了再议如何分赏如何?”
这谢都头说的客气,跳下桌面马上对身后两名官差命令道:“去守住门口,莫再让任何人进来。”
两人领令而去,他又让人守了向后的通道及楼梯,召唤客栈的掌柜过来登记人名。
他这才向方进石道:“还请大官人尽快收拾一下,很快就有人来接。”方进石看他办事很有经验,不愧是久在府衙中混的,暗暗点头,他这才得以彻底脱身,和邓安林教头一起向后院走去。
先前紧抓了方进石右臂那人忍不住高呼了声:“是我最先找到的,我要多分一些。”谢都头脸色一沉,向登记人名的客栈掌柜道:“将他的名字抹了。”又对两名官差道:“将他丢到店外去。”两人上前架了这人,到了店外一甩,这人本想要多分一些,如今却一个子也得不到了,再想和官差吵嚷,他又没这个胆子了。
方进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叫了随行的人重新把东西收拾好,准备进城中休息,他在想着,是何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寻找他,当然最可能的是就是秀王,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他虽然得秀王赵子偁赏识,可是他真舍得这大手笔吗?
过不多时,就有那谢都头领着泰平州府的黄通判过来,方进石和这黄通判见过礼以后,忙的让这黄通判代向各州郡发布消息,说人已经找到了,再莫要浪费时间金钱寻了。
一行人重新启程,到了泰平州城内,早有人找好了地方给他居住,是一间比较安静又很大的别院,方进石悄声问了这谢都头,是何人出钱找地方给他们住,谢都头只是说城中钱庄给钱,也没说是何人这样安排的。
谢都头安排了人手把守他们住的地方,好让他们好好休息了一下,等到下午末时,邓安过来对方进石道:“外面来了好多人,都是专门来看公子的。”
方进石道:“是什么样的人?”
邓安道:“全是看热闹的,还有些是要钱的。”方进石一下子觉得头大了,官差虽然登记了名字,可是没担保一定要马上付钱,他回过头来,邓安正在看他,方进石感觉自己心疲力尽,实在是无心去处理这些事,可是这些事却非要他去做不可。
方进石只好对邓安道:“出去看看再说。”二人一起到了这别院的门前,拉开大门,就只见外面站满了城中百姓,有人看到方进石出来,喊了一声,马上人群就围了上来,幸亏有官差维持,这才人群中没人挤到近前来。
人群内有数人高呼着:“给钱!给钱!”仿佛讨债一般,方进石十分无奈,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邓安见状走到人群中道:“各位乡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们公子出钱寻人,何来这里讨钱?各位还请到张榜的人处领钱才好。”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无信之徒,全是骗子。”其实这人群中有人刻意的煽动闹事,唯恐天下不乱,并非全是日间寻人的百姓,此时的江南之地,江南方腊刚平,百姓中难保有人对赵宋朝廷不满,对方腊怀念,社会情况复杂多变。
邓安的声音已经淹没在这些吵杂的声音中了,方进石一看之下,就准备逃到后院中,远处过来了一小队木轮推车,每个木轮推车上放了三四个大箱子,每个车子还有两名黑衣护卫人员,这木轮推车走到人墙之外,护卫推车的大汉高喊道:“让开让开。”
这些护卫都是高大粗壮之人,连推带拉的从人墙中间推让出一条道来,推车之人径直的将小推车推到了这院子的大门口处停下,人群只好慢慢后退给这些木轮小推车让出更大的位置来。
小推车一共二十辆左右,在这院子大门口围成了个大圈,护卫的大汉站起一圈,全都是双手抱肩面向外,领头的一个去和官差说些什么,那官差不停的点头。
方进石不由大奇,也不知忽然推来的小推车是做什么的,过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子在两位黑衣壮汉的陪同下走进人圈中,他走到小推车前,在一名黑衣大汉的搀扶下登上一辆小木轮车,然后向人群中道:“各位乡邻,莫急莫急。”
人群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听这人说话,方进石见他瘦而精干,一袭长衫儒生打扮,面色白净,这二十余辆小推车全是以他为首,也不知是何人。
这瘦子等人群又安静了一些,才接道:“各位乡邻莫急,在下季长安,乃四海钱庄的大掌柜,四海商号悬赏寻人,自然信用为上,断不会骗大伙儿不给钱的。”
人群内有人喊了一嗓子:“骗人的,何时才能给钱?”
这四海钱庄的大掌柜季长安笑着答:“立时兑付。”他将手一摆,马上推车的汉子早就准备好了,两人抬了一个木箱到了场中空地,掀起箱盖将箱中之物倒了出来,铜光闪闪,全是一箱子的铜钱。
这些人手足不停,将小推车上箱子一个个打开倒进场中空地,钱币越堆越高,满满的堆成了一个小山,这些汉子抬了箱子踩在钱堆上,如踩在黄沙之上,有人的鞋子里都灌进了铜钱。
这些铜钱多半是没有缗绳穿过的,而是一个一个的散钱,有新有旧,绝大多数是大宋通宝,不过还少量大辽钱,西夏钱,大理钱。
穿起一贯一贯的铜钱,有的是绳头打了钱庄封的,有的十贯又用绳子连接在一起,和散落在钱一起堆在当场,如沙丘一般。这些汉子倒的很快,秩序井然,不用多大功夫,就将箱中铜钱全部倒完。
所有人的眼睛看到这大堆的钱,眼睛都闪着贪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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