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样,罗宁茶最着急的是分配胜利果实,而不是具体过程,“龙王名号、金鹏堡、南城和疏勒国归我儿子,独步王、北城和逍遥海归你们娘俩儿,这可比龙王从前的许诺大方多了。”
上官飞寻思了一会,勉强回道:“好,可是荷女呢?她想要什么?”
“她什么都不要。”罗宁茶得意地说,好像拣了一个大便宜,“她的野心在北庭和中原,报仇之后,她就会带着晓月堂离开璧玉城。”突然她的脸色一寒,“荷女也不是好人,她绑架过我,最擅长偷偷摸摸地使阴谋,所以得防着她。”
“嗯,没错。”上官飞连连点头。
罗宁茶终于察觉到对方不是特别热情,声音因此稍显严历,“我掌握着中原人和铁山大军,荷女手里有一大批刺客,她自己的武功也不错,你们娘俩儿现在可是毫无用处,我是看在多年的交情分上,才亲自拉你们入伙,分一杯羹给你们。”
孟夫人从榻上起身,笑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娘俩儿可是感激涕零,飞儿其实担心的也就是这件事,要人手没人手,要武功没武功,就这么白领好处,心里难免不安。”
上官飞也笑了,“无功不受禄,我这是受宠若惊呢。”
罗宁茶满意了,“你们娘俩儿也不是完全没用,龙王与独步王必须一起倒掉,剩下任何一个,都会把咱们都吞了,我儿子既然要继承龙王的遗产,独步王这边只好交给你们了,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上官云。”
“怎么会不愿意?”上官飞故作惊诧。“为了独步王的名号,下地狱我都干。”
罗宁茶点点头,觉得这才像话,“还有一件具体的事情要由你们来做。”
“罗夫人请说。”
“上官如。”罗宁茶说出这个名字,观察孟夫人母子的反应,叹了口气。“其实我对如妹妹印象还是挺好的,可她现在弄了一个什么鲲社,跟独步王关系很好,跟龙王没有也完全切断联系,总之她是脚踩两只船,不管谁胜她都能得到好处,所以她是咱们天然的敌人,必须……”
罗宁茶闭嘴不再说了。
上官飞没接话,孟夫人冷下脸。“我早当那个女儿是拣来的,母女情分几年前就已一刀两断,她既然挡在路上,我不会留情。”
罗宁茶笑靥如花,“我就知道孟夫人爽快,不管怎么说,上官如对你们的防备还是少些,所以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们来做。”
上官飞真想问问“这事”到底是什么。罗宁茶却觉得说得已经够了,戴上兜帽。准备告辞,“明天晚上是城主比武的第二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督城官府邸,入夜之后上官飞去一趟晓月堂,荷女、我、你,再把计划商量一遍。”
罗宁茶走的时候志得意满。觉得一切妥妥当当,全然不知孟夫人与上官飞另有想法。
“母亲不会将这个女人的计划当真吧?她现在跟晓月堂的人一样疯,完全是自寻死路。”
孟夫人怜爱地看着儿子,纵有千般缺点,飞儿可不笨。为什么独步王就看不到这一点呢?“我问你,龙王会遵守诺言吗?”
上官飞神色一暗,将独步王名号与金鹏堡四处许诺,这符合龙王的性格,最后龙王很可能谁也不给,“我不知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当独步王,没有金鹏堡,没有杀手,那只是一个空头名号而已。”
孟夫人明白丈夫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儿子,上官飞的致命缺陷不是他的特殊癖好,更不是武功与智慧,而是没有野心,在独步王看来,他简直就是狼群里生出来的羊,“事情得一步步来,先有名才有实,为什么石堡要求杀手们不准求名?因为历代独步王都知道名的重要,他们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你不是杀手,你从一出生就是主人,就是未来的独步王,明白吗?”
“明白。”上官飞马上挺起胸膛,他知道怎么讨母亲的欢心,“关键是这个女人……像她这么拉拢人,估计半个璧玉城都知道她的计划了,龙王的疑心本来就重……”
孟夫人冷笑一声,“罗宁茶是个蠢女人,不过却很有利用价值,所以中原人用她,荷女也用她,咱们为什么不用?明晚你去晓月堂赴约,但是今晚你就向龙王坦白一切,王主那边,我来解决。”
上官飞一下子踏实了,他可没有胆量跟龙王较量,接着又生出疑惑,“母亲的计划是……”
“我的计划是让石堡只剩你一个继承人,让龙王那里只剩你一个许诺对象。”
上官飞心中一寒,知道这又是一个血流成河的计划,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母亲没有让他直接参与杀人,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取得龙王的信任,然后坐享其成。
回到南城护军府天色已暗,上官飞在院中逡巡,终于逮着秦夜明从龙王书房里走出来,急忙跑过去说:“麻烦通秉一声,我有机密要告诉龙王。”
秦夜明打量着上官飞,好像不认识他,“龙王不在。”
“龙王不在?去哪了?”说完这句话上官飞就后悔了,龙王经常秘密外出,一名侍者不可能知道目的地,即使知道也不敢泄露。
“不知道。”秦夜明回道,迈步离开。
上官飞没有办法,龙王没准一夜不回来,守在门外也没有用,只得回自己的房间,心想龙王这次夜出,十有八九跟几天前的暗杀事件有关。
石堡怎么会衰落成这个样子?上官飞百思不得其解,这才一两年的工夫,西域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居然就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杀手出身的刀客遭到暗杀,真是巨大的讽刺。
上官飞感慨万千。全然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暗杀对象。
如今的璧玉城对他来说十分安全,甚至可以一个人横贯全城,护军府更是整个璧玉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上官飞因此全无防备,若非如此,以他现在的武功本不会这么轻易落入陷阱。
进房、关门。第三次吸气,上官飞脑子里一晕,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地摔倒,被身后的一个人扶住。
上官飞扭头看了一眼,扶他的人黑衣蒙面,跟自家的杀手十分相似,他认出这人的身份,但是在恐惧生起之前。他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
上官飞没有死,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并无绳索绑缚,可就是动不了。
上官鸿居然学会点穴了?上官飞既愤怒又恐惧,奋力运气,没有一点效果。
屋子里只有一抹极微弱的月光渗入,勉强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坐在床边的上官鸿却知道俘虏已醒,轻声说:“九公子。没想到吧?”
上官飞说不出话,满腹的疑惑化做一声含混轻微的“啊”,上官鸿明明是荷女的奴才,怎么敢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呢?
“我从来就不是优秀的杀手。”上官鸿说,坐在黑暗中看不到仇人的表情,这让他深感遗憾。“咱们上官家的子弟都不是,真是可笑,杀手的主人却不是好杀手。”
上官鸿叹了口气,“真正的杀手会立刻杀了你,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跟你聊聊。真的,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亲兄弟,同父异母,我比你大三四岁吧?从小到大一块念书、一块练武、一块跟着龙王南征北战,竟然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让我来告诉你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吧,方殊义遭到暗杀,龙王有点紧张,所以今天晚上去北城陪伴北庭人莫林去了,他给自己留了一条进出通道,正好被我用上,唉,不枉我这一个月来的守候。护军府与南墙酒馆,我每天晚上轮流监视,还以为先给我机会的会是张楫。”
上官鸿摇摇头,犯不着对上官飞讲述张楫,那是一段与此无关的仇恨,“明天晚上就是比武了,莫林刀法不错,谁知道我会输会赢?没准待会一出护军府我就遭到暗杀呢。我真是急啊,三个仇人,我最少也得杀死一个,很高兴是你。”
上官飞心中不解怎么会有三个仇人,上官鸿猜到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还有你母亲,那个**的女人,诱我上床的时候浪态百出,陷害我的时候可是一点情义也不讲。”
上官飞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嗬嗬声,他忍受不了母亲受辱,尤其是来自上官鸿的羞辱。
上官鸿开心的笑了,“你是孟夫人的乖宝宝,想象不到她有多放荡,是吧?告诉你,在床上的时候,她甚至愿意叫我‘王主’,还说以后跟我分享石堡。”
上官飞不相信这样的鬼话,母亲是有心机的人,即使一时失误,也不会口无遮拦,可他还是愤怒,希望反驳,希望塞住耳朵。
上官鸿享受着报复的快感,他对孟夫人早已失去兴趣,这时却添油加醋地描述当时的细节,时不时伸手在上官飞手脸上摸一下,发现对方在颤抖,心里更加满足。
语言才是复仇的最佳利器,他想,“时间不早了,应该让你了解一下自己的死法:晓月堂有一种迷药,能让男人那东西屹立不倒,你不算纯粹的男人,可我猜它对你也会有用。药你已经吃了,几倍的剂量,再过一刻钟吧,就该发作了。你割了我的命根子,我就让你的命根子一直翘着。嘿嘿,想象一下,明天大家发现你的尸体和一床秽物时会怎么说?你的故事会在璧玉城流传多日。”
上官鸿站起身,可没想就这么离去,“对了,你尽管放心,只要我没死,就会尽快送孟夫人和你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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