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镇冰入库,翠绿渐退,整个大梁城随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寒雨,毫无防备的跨入凉秋。【】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无疑是最舒适的。尤其适合陆锦养伤。
傅时旋和傅承宣是在陆锦受伤回府的第二天进宫的,一番胡说八道,给“意外”受伤的陆锦拿下了半个月的休养时间,而他自己更是厚着脸皮给自己同步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差点没把隆嘉帝气笑。
“照你这么说,陆博士送行途中被歹人谋财于欲害命,如今身受重伤需要休息是理所应当,可你跟着掺和什么?”隆嘉帝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展开的奏本,挑眼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傅承宣。
傅承宣俊眉一挑:“皇上此言差矣。”
傅时旋在一旁低声呵斥:“宣儿,不得胡言。”
傅承宣的情绪有些激动,大有连老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他望向虞衡,定定道:“皇上觉得承宣小题大做,其实并非如此。表妹离开之前,承宣也觉得送行一事只是小事,可谁就晓得偏偏送个行也会遇到歹人?如今承宣就是惊弓之鸟,半点差池都不能有,若是皇上不允,承宣便是离了国子监也定要守在阿锦身边”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傅时旋沉着脸轻咳一声:“承宣皇上面前岂是你这样信口开河的”
虞衡看着这父子二人,忽然朗声一笑:“想不到傅家一门忠烈,倒也能出一个情种。傅将军,承宣与陆博士新婚燕尔,原本陆博士忙碌于国子监之事已占用不少时间,朕也是惭愧的很。你也无需苛责。”
虞衡竟然打起了圆场,话说到这里,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陆博士如今怎么样了?”
傅承宣立马面露担忧之色:“皇上不问还好,这一问,承宣又担心起来,伤势虽然止了血上了药,可是这女人总是片刻安生都没有……皇上您……”
这个意思简直太明确了我想回去看老婆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隆嘉帝虞衡看了看傅承宣,忽然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这父子听:“没想到平白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破财免灾么,陆博士竟然会被歹人谋财害命,倒是有些不像她。”
傅承宣的说法有些夸张,还很好心的帮虞意也设计了一个出场角色。将好那一日他高了病假,傅承宣就直接道陆锦送表妹出门的时候被歹人盯上,刚巧被虞意碰见,虞意好心的一面跟着过去,一面找人通知了傅承宣。
不幸的是等傅承宣追过去的时候,歹人已经开始谋财还命了,傅承宣把那帮“歹徒”描述的十分凶残,虽然他赶过去救到了人,但不幸的是世子那一日告病,身子也不大好,还受了伤挨了揍。
最后,虞衡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傅承宣几眼,也亏得傅承宣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似的。虞衡笑叹一声,端起一旁的龙井品了一口,直接把这滚过来的皮球给踢了:“陆博士是国子监的老师,你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这件事情自然要蔡祭酒说了算,与朕何干?你还是自己想法子,不过届时被罚了,可别说是朕撺掇你逃学的。”
傅承宣眼眸一亮,躬身一拜:“遵旨”
父子二人进宫来,似乎是指为了将陆锦发生意外的事情禀报一遍,殊不知等到二人刚刚离开,大公主便端着一碗汤水过来了。
按照后宫的规定,天子处理政事之地,后宫女眷都不得擅自入内,就连虞衡最喜爱的宠妃也是如此,可是大公主随随意意的进来,也没有人敢拦着。
“我听母后说,弟弟这两日老毛病又犯了,姐姐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偶有机会做一碗羹汤,还不晓得弟弟赏不赏脸。”大公主将汤水放在御案上,笑意盈盈。
虞衡勾唇一笑,端着汤碗就喝了一大口,爽快的一抹嘴,笑容竟是十分的清俊明朗:“皇姐的手艺自然是无人能及,朕别的都能舍,皇姐这一口,不能舍”
大公主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虞衡笑着看了看大公主,没有再发话。倒是大公主,望着方才两人离开的方向,忽然道:“傅家父子进宫,所为何事?”
虞衡微微挑眉。大公主从从容容:“他们这一家子,自大婚之后便闹腾不休,弟弟也被闹腾了好几次了,莫非这一次又有什么事情?”
虞衡倒也毫无隐瞒,将这父子二人说的话都告诉了大公主。大公主面不改色的听完,终于笑了笑:“原来这一次不是来闹,是来请旨休息。”
虞衡目光深沉的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姐姐信?”
他问的,自然是傅承宣的那番话。
奈何大公主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一脸的莫名:“这有什么不可信的?人有旦夕祸福,半年前大梁城不也出了一悍匪么。既然由此歹人,拿下就是了。”
虞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声音有些低沉:“姐姐说的是。这样的歹人,需得一个不留的处置掉。”
大公主微微垂眼,神色不变。
而这一边,当傅承宣急不可耐的冲回来的时候,银心和傅夫人在园子里布了躺椅,搀扶着陆锦坐下休息。
傅承宣一路过来,瞧见的时候险些跳起来,银心抿着笑退开一边的位置,连傅夫人都有些鄙视的看着过于激动紧张的儿子,说话有些酸溜溜的:“没给你碰坏好着呢”
这话只是个玩笑话,傅承宣看了自己亲娘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对陆锦蹙起眉头:“方才我不过是信口一说,哪晓得你当真是半点不安分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陆锦回答的十分从容:“屋里闷。”
怕是傅承宣不信,银心赶紧道:“少爷,您看这方才下了一场雨,这外头多清新凉快?出来走一走,可比憋在屋子里强您放心,屋里门窗都敞着呢,等气儿通畅了,马上就带少夫人回去”
傅承宣看了银心一眼,没再跳脚,扶着陆锦坐下小憩。回府之后,他直接过来找媳妇儿,傅时旋则是去了书房。傅夫人晓得他们进了宫,不免要问一问皇上是怎么说的。
傅承宣总算有了些好脸色,耐着性子把他们进宫说了些什么都老实交代了。陆锦静静地听着,听到后面,忍不住勾起唇角。
傅夫人就算再单纯,也不是没脑子,她看着傅承宣越发眉飞色舞的复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就将所有人当傻子吧这种话皇帝能信么”
的确,原本一件听起来好像还有肯能发生的事情,经过傅承宣这样戏剧化的描述,也就变得十分的不可能了。
傅承宣原本的心思就不在解释这件事情上,亲娘问来问去,他不大乐意了,挨着陆锦坐下,弹着脑袋看她包扎的伤口,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那伤口有没有重新流血似的。
傅夫人被儿子这个鄙视她智商的行为刺伤了……她很受伤的把陆锦交给他,回去找自己父君求安慰了……
看着傅夫人走远了,傅承宣这才舒了一口气,直接占据了陆锦,挨着她一起乘凉。
“你要做什么?”陆锦忽然问了他一句,目光也随之望过来。
傅承宣觉得陆锦身上原本的香味淡了,药味儿却重了。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他还是比较喜欢她原来的香味,这股子药味儿,尽早除了才好
“不做什么。”他对上陆锦的目光,含着温柔的笑容,清清楚楚,一字一顿:“什么也不做。”
陆锦也含笑看着他:“是不是连学也不用上了?”
傅承宣保持着笑容,一双眉毛却挑了起来,眼神中戴上了惊讶。然后,他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无声的把脸转开了……
方才他没有把请假的事情说出来啊……这也能猜到?
:3ゝ∠果然还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了媳妇儿么……
陆锦看着他东张西望,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那一瞬间傅承宣整个人身子僵硬,陆锦根本没有使什么力气,轻轻松松的就将他的脸给转了回来。
干干什么呢……现在要干什么?这个气氛……难道是?
傅承宣的心跳猛地加速,脑子里一瞬间给出了一万种可能
就在他思考着自己用哪种姿势她会比较方便的时候,陆锦放在他脸上的手忽然一动,食指对着他颧骨处的瘀伤狠狠一按
“嗷呜”傅承宣疼成了傻逼……
他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伤,因为怕伤到她所以不敢大动作的反应,脸上惊讶又委屈的表情仿佛在无声的控诉
你弄疼我了……
“疼吗?”陆锦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承认小小的疼痛?傅承宣一扭脸:“不疼”
“不疼就再来一下。”
傅承宣飞快跳开,捂着脸看着陆锦。倘若他此刻右耳朵,必然是耷拉着的。
声音闷闷的:“疼……”
陆锦抬眼看他:“打的时候就不知道疼吗?”
霎那间,傅承宣心里好像一瞬间盈满了鲜花蜜糖。虽然媳妇的行为很粗暴,但是分明是担心他不是吗?她一定不喜欢他打架,因为打架了他会受伤会疼
感动握拳
然而,感动的甜蜜只出现在那一瞬间,下一刻,傅承宣就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和他打架的对象……
所以你到底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那谁呢?
到了这一刻,傅承宣忽然想起了阿宝那天的“论男人的爱与责任”。
阿宝说,他娶了陆锦,不能让陆锦觉得自己仅仅是因为担当与责任,还要有爱他需得让陆锦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是那么简单要将他们的关系复杂化,温暖化
可是此时此刻,傅承宣觉得,所谓的两情相悦,不是彼此双方都要明白对方的感觉吗?
他对陆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认为是已经十分的清楚了,他喜欢她,想要真正的拥有她,带着一份爱意去照顾她,陪伴她
可是重点来了……
她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虞意和她青梅竹马,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冒险把她带走。他站在一个最客观最公正的立场,也忍不住
猜测一下,陆锦会不会对虞意有那么一丁点的……一丁点的不一样的情谊……
当初他因为气过头而胡乱揣测说了些混话,以至于陆锦生气的给了他一巴掌。事到如今,他完全相信,以陆锦的自持力和冷静,嫁到傅家,她的的确确会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就算她心里真的……真的有那么一米米的别的想法,也会就此打住……
她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所以他胡乱揣测的时候,她那么生气……
如果放在以前,也许他根本不在意。
但是
现在不可以
什么善解人意什么温柔大方什么循规蹈矩如果只是因为身为傅家儿媳的义务和责任……
这个真相好悲伤他不忍看……_:3ゝ∠_
傅承宣甚至已经脑补出,自己剖心泣血一番表白之后,陆锦神色如常的对他温柔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既然嫁过来,便知道该做什么,这是我作为傅家儿媳的责任与义务……”
当胸一剑>﹏<
这一刻,傅承宣的灵台瞬间清明在自己向她表白爱意之前,弄清楚她的心意才是重中之重
傅承宣的神色忽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刚下过一场雨,拂过来的风带着凉意。
傅承宣慢慢地挨过去,咕哝了一句:“你觉得谁比较疼?”
陆锦愣了一下,第一次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傅承宣慌乱中扫了陆锦一眼。心里有点恼火
你不是很聪明吗露出这么一副疑惑脸是闹哪样这个问题问的这么直白你还要想多久你是更心疼我还是更心疼虞意?╯‵□′╯︵┻━┻
等等你还是先别说我想静一静。。
¬¬为什么还不回答
难道内心里在挣扎?这个问题你居然要挣扎你果然心里有他?qaq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傅承宣的心里已经转变了无数种心理活动,少男之心初萌动,其实与女子也没什么差别……
而他这番丰富的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就是不断变换的表情……
可是巧妙之处就在于他嘴角颧骨之处的瘀伤,配上这样的脸部动作,怎么都像是伤口疼的……抽搐……
陆锦想了想他刚才咕哝的问题,诚恳的回答:“看样子,你比较疼。”
o°▽°o轻声细语飘进了傅承宣的耳朵里,那一刻,他的少男之心仿佛被一道明朗的阳光扫过,一片鸟语花香
觉得谁比较疼,当然是因为更心疼那个人因为心疼,哪怕他折一指甲壳儿都会觉得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然后,就听到陆锦说
“安宴哥哥自小习武,身手不凡,以一敌十。只怕出手也十分的狠……”
身手不凡?以一敌十?
傅承宣一张僵尸脸上浮出了冷笑,内心却在狂躁
以一敌十个屁啊
╯‵□′╯︵┻━┻你没看到老子一拳打得他闷出一口老血的场景好嘛他身手不凡,老子就花拳绣腿了?
傅承宣的身手的确厉害,他是傅时旋一手训练出来的,身材高大英武结实,只是平日里太过跳脱胡闹,反而让人更加留意他这德性。
傅承宣现在很像把虞意请回来,当着陆锦的面再按照当天的招式重新揍虞意一顿……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身手不凡,以一敌十
还有……
“安宴哥哥”这种称呼是什么鬼?
傅承宣心里,不大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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