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JINJIANG亚日氵工

  国子监大火,这件事情有些严重。【】

  就连前几日离开国子监前往甘州的蔡泽都中途返回来,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追查。

  被烧掉的,都是蔡泽这些年为皇帝找回来的珍贵孤本,名家手笔暂且不说,就说许多实用的珍本都成了一把灰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隆嘉帝虞衡大发雷霆,几乎丝毫不留颜面的将蔡泽训斥了一番,更是对他查无头绪的结果十分的不满意,蔡泽由始至终都垂着眼眸,十分的沉静。

  虞衡罚了一顿脾气之后,渐渐地又平静下来。

  偏政殿中,其他人都已经屏退,只有虞衡和蔡泽两人。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出来,也是心照不宣。

  对待真正真正术业有专攻的读书人们,这一批珍贵的孤本珍本葬身火海,的确是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但是对于虞衡而言,究竟是因为痛失珍品气急攻心,还是对真正的珍本求而不得的迁怒,就不那么好说了。

  蔡泽沉默的有些过头,虞衡一顿批其发完了,这么久以来积攒的不满也算是宣泄了一番,再看看蔡泽,虞衡又觉得,其实他尚且算的上是尽忠职守,鞠躬尽瘁。

  “罢了。”虞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这一次起火,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盛怒平息,蔡泽总算是有了开口的机会,他思忖片刻,将所有的细节娓娓道来:“回禀皇上,这件事情看似古怪,但是细查,也并非无迹可寻。其实如今正是天干物燥之时,臣仔细查看后,方才得知那一天晚上乃是崔博士的大寿,国子监中休息一日,学生都去为老师贺寿,只留下几个学正值守。”

  “起火源头,是靠近窗户的那一架书,火场之外,有一扇窗户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松动,又不知是何故掉下。当晚,巡查的学正身体不适,曾经在巡查之时离开,不慎将烛火放在典籍厅中,等到人回来的时候,典籍厅……便着火了。如今的推测,应当是坏掉的窗户没来记得修理,有些敞开,导致风吹进来,将烛火吹倒,而这几日正是晒书理书的日子,更因为陆博士的寿辰,让许多事情直接拉下,典籍厅中随处都放置着书,火乘风势,便……”

  典籍厅中放的都是易燃物品,一本本书和木架子,这种事情,机缘巧合的,烧了起来也难说。

  总之,如今事情已经这样,那个原本应当值守,却因为频频闹肚子,终于一时疏忽将灯火放在书架上的周学正,是跑不掉了。可是就算惩治再多的人,烧掉的书也回不来。

  虞衡听完这些,纵然心中依旧不太气顺,也只是沉这个脸,没有再发怒。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虞衡似乎冷静下来了,他望向蔡泽,淡淡道:“陆锦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蔡泽沉思片刻,道:“陆博士重伤初愈,已经回到国子监继续教学。只不过……”

  其实,蔡泽虽然名义上为国子监祭酒,却很少真正的去上课,相反,身为祭酒,他长年累月都是在外奔波,为的,是帮这个年轻的帝王寻一本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书。

  对于国子监的很多事情,蔡泽不会亲自去管理,但是也不代表他全然不知道。

  虞衡微微挑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蔡泽笑了笑,恭敬道:“是。只是微臣近日听闻,在陆博士的课堂上,展示出了当初与大梁交战时见到过的梁国战车。学生们继轰天雷之后,都觉得十分的新鲜,对于工学一科,也投入的越来越多。但是……臣又听闻,陆博士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一句话。”

  虞衡目光一凛,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什么话?”

  蔡泽微微仰起头,望向年轻的帝王:“陆博士说,梁国所用的战车,其实是出自《天工秘录》。”

  砰

  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因为大手按压着盖子,即便茶水没有四溅,依旧能听到水花生。虞衡目光严峻的看着蔡泽,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惊喜:“你你说什么?”

  蔡泽面色平静,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虞衡的脸色瞬间的变了。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淡定从容的清丽女子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躁动。

  “这些日子,我让你好好看着国子监,你可有什么别的发现?”虞衡也不玩文字游戏,直直的问了出来。

  蔡泽是个做事十分稳妥之人,对答如流:“回禀皇上,该查的,皇上一早就差了清除,陆锦的姑姑的确是江南陆家的后人,只是在迁徙之时遭到劫匪拦路,一家七十多口人几乎没有生还。陆锦是陆姑姑亲姐姐的女儿,二人一直流浪到大梁城。两人的背景十分的干净,而陆家从前也只是做一些木工生意,手艺算得上精湛,但也并无可疑。”

  虞衡却是笑了,语气有些冷:“并无可疑若无可疑,一个孤寡老妇,竟然能画出敌国武器的图解,还成为了一战功臣?若无可疑,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懂得暗器兵器,事事处变不惊,还信口就能说出敌国战车出自《天工秘录》?”

  蔡泽没有再说话了。

  是的,从一开始,虞衡就没有信任过这一对姑侄。

  当日,陆姑姑通过吴王呈上了敌国战车的图解,解了傅将军的围兵之困,也同时让虞衡盯上了。

  经过查探,这一对姑侄一直都与吴王有来往。

  纵然虞衡这个江山有一半的功劳来自吴王的庇护,即便他与虞意绝对算的上是好兄弟。但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他与吴王再亲,也要隔一层肚皮。

  所以,陆锦姑侄,一定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守着,有谁来做这个心腹,都不会是吴王来。

  如果说除了吴王之外,还有谁是虞衡愿意信任的,那也只能是傅时旋。傅时旋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傅家上下一门忠烈,虞衡相信他。

  所以,让这个陆锦成为傅家儿媳,由傅时旋看守,最为妥当。且傅家是战场主力。陆锦和陆姑姑到底有没有问题,从她进了门之后,日久自会见人心。

  这一点,虞衡是与傅时旋一早就言明的。

  傅时旋当时虽然并不乐意,但也并没有推拒。而今看来,陆锦这个儿媳妇做的倒是不错。但傅时旋有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谁都不知道。

  之后虞衡对陆锦所有的恩泽,都是试探。

  但是陆锦太低调了,低调到那可以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昂的万年红,几乎没有见过天日。她那么会讨好自己的婆家,为何不用这个来讨好?

  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低调?

  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单纯的不希望再被别人注意?

  如果事情真的能够顺风顺水也就罢了,偏偏这日子没有安宁之日。从陆锦遇刺,到今日的国子监大火,虞衡怎么都不会觉得这些事情都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为何会遇刺?

  而今这朝中,虞衡早已经是坐稳了龙椅,哪里没有他的人?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和陆锦过不去。但是,虞衡想不到人,却能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她无亲无故,了无牵挂。自然不会是情感牵绊。她素来低调,淡泊名利,也不会是仇杀。

  那么,最后可能的理由,也许就是

  背叛。

  傅时旋是带着戒心看着这个儿媳妇进门的。可是当陆锦进门之后到现在,虞衡不难看出这一家人对她的接纳程度。傅承宣连请十五日假期陪伴陆锦。傅府中大刀阔斧的拆房子为她搭建舒适的工房,陆锦在傅府的日子,真当是如鱼得水。

  这样一来,虞衡不得不猜测,也许陆锦,背叛了谁,终于招来了杀生之祸。这样,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怀疑。

  “蔡泽。”虞衡已经完完全全的冷静下来。他目光冷峻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臣子,“国子监大火的事情,你去处理。记住,这件事情,大而化小。就将几个做错事的处决,其他的,压下来,不要再过问。”

  蔡泽一愣:“皇上……这……”

  这一次,虞衡无意间与傅承宣有了一样的思维模式。当日陆锦被刺,傅承宣选择息事宁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头绪,他选择静观其变,将这件事情的动静降到最低,在所有事情都风平浪静之后,第一个按耐不住,有异常举动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

  “这件事情,尽快平息。损失也尽快弥补。该做什么补救只管去做,其他的,不追究。”这个意思,是失火的其他可能,也不追究了。

  虞衡淡淡的望向蔡泽:“大火一事平息之后,你留意观察国子监中的一切动静。任何人,有任何动静,立即告诉朕。”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这场火灾,是意外最好。可如果是人为,那就看看这背后的人,到底卖的什么药。

  蔡泽领命,恭敬退下。

  如今,他不用再四处奔波寻找什么了。接下来的一段之间,只怕都要在这国子监中耗费一番力气。

  话分两头。那些珍贵的书籍,让国子监引以为傲,号称藏书数量最多质量最高的珍本孤本,忽然间成了一把飞灰,几位博士是真正的痛心。其中,又以崔博士最为痛心,过大寿之前那几日还红光满面的人,如今怎么看怎么一副心痛的“要死要死要死”的模样。

  得知圣上体恤,并不追究,几位博士感恩戴德的谢过了,神情中依旧有心痛之色。

  那些都是珍本啊

  这一点,不得不说到崔博士一颗沧桑的心。

  皇帝要找《天宫秘录》,他其实是不看好的。普天之下,那么多的珍本,那么多的好书,蔡泽都一一寻了回来,他们这些真正搞学问的人看的跟宝贝一般。

  然而东西一拿回来,一句“为圣上所寻”,直接让等闲人无法触碰想死么,那是皇帝才能随便翻看的珍本弄坏了那得拿命赔

  原本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他们供奉着,他们愿意可事实上呢小皇帝一心想要什么《天宫秘录》,对寻回来得这些真正的瑰宝根本不屑一顾,这些名义上属于他的东西,他根本从未珍惜过。

  所以,崔博士一直以来对蔡泽鞍前马后的东奔西跑,很是鄙夷。他甚至觉得,蔡泽若非这般狗腿,又如何能年纪轻轻的毫无资历的做上这个位置?

  此刻,听到皇帝根本不打算追究了,崔博士更是一口老血。

  这件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查要查啊损失了这么多的文学瑰宝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说白了,皇帝还是在意那本根本就不存在的书,做着凭这本书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

  一众博士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心痛中,而另一位女博士,则是陷入了头疼中。

  那一晚她与傅承宣意乱情迷,迷迷糊糊间他还说着要她相信他,而后几日食髓知味,更是将正经事忘记得一干二净。转眼间,国子监就烧了。

  此刻,陆锦和傅承宣坐在唐亦清家中,只觉得意外而又头疼。

  唐亦清那“诗书画三绝”的称号并非白来。旁人也许不知道,但是来过唐亦清家中,就会知道他藏书极多。

  这里面,多半都是他的手抄本。而他的手抄本中,多半都是孤本珍本。

  别问一介布衣为何能有这般可怕的藏书量。就陆锦知道的,去年一年,大公主就凭借各种手段为唐亦清搜罗了极多的珍品。能借的就借,不能借的直接抢,抢完用完了再还给人家。

  在大公主看来,珍贵的是唐亦清的手抄本。比起那些破破烂烂的孤本,有这个男人亲手抄写出来的,字迹工整,装订整齐的书本,不是更有价值么?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唐亦清这里的珍本,比国子监更甚。但是若是流传出去,这孤本也就不是孤本了。

  此刻,傅承宣就是以国子监学生的身份慕名前来

  他想请唐亦清为国子监的损失做一个弥补。

  唐亦清饱读诗书,别说他过目不忘,就说那些他自己手抄的珍本都被他翻的边角起毛,要默写出几本书自然是不在话下

  蔡泽年纪轻轻,能成为国子监祭酒,是机缘,也是本事官员任命本就不是照本宣科的执行,从来都有另外一套规则。唐亦清能将国子监的损失弥补回来,那就是最大的功臣赐他一个学正当当,有何不可?

  什么作弊前科?一句话,只要皇帝一笔帮他抹了,他就是杀人都能皇恩大赦

  再者,要他们做这件事情的是大公主难道到了最后皇帝那一关,提及唐亦清的过去,大公主真的就袖手旁观?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一路过来,陆锦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傅承宣。

  自那一晚之后,两人便是真正的夫妻了。他待她自然是更加温柔体贴。那一天下午,她在工房的出神,他看在眼里,所以自那之后,他更加用心的谋划怎么把唐亦清送进国子监。

  这一招,他做的很是巧妙而又狠厉。

  搭上了无数的珍本,和一个学正。

  周学正当日为何会无端端闹肚子,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陆锦曾经为周学正说过几句话,然而她才刚刚开口,崔博士已经愤怒的拍着桌子大喝道,非死不可

  而今,傅承宣褪去了从前的顽劣跳脱,真正像一个男人一般,周旋,算计,将她护在身后,担起她的所有重担。

  唐亦清对傅承宣的请求,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请两人喝了茶,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傅承宣神情严肃,正正经经的给唐亦清行了一礼,做出了恳求的姿态。

  “唐先生,国子监此次损失巨大,如果能找别人,我们早已经找了。唐先生学富五车,天赋过人,能担当此人的,非唐先生莫属今日承宣并不勉强,但承宣希望唐先生能顾全大局”

  唐亦清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陆锦,又看了看傅承宣,最终只生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再考虑考虑。”

  从唐家出来,陆锦看着傅承宣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眼神中只有满满的凝重。

  傅承宣望了她一眼,不仅蹙起眉头,伸手揽住她:“怎么了?”

  陆锦望向一旁:“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与现在……有些不同。”

  提到从前……

  其是傅承宣最不愿意提到从前。他将她搂紧:“好好的,说以前做什么……”他以前那么挫……

  陆锦笑了笑,可是这个笑容十分的短暂。

  “承宣,火是你放的?”

  傅承宣感觉到了陆锦的不寻常,索性直接带着她上了马车,将她箍在怀里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锦没有看他,只是窝在他怀中,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为了将唐亦清送进国子监,要赔上那么多的珍本,和无辜的人命,到底……值不值得……”

  傅承宣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他擒住陆锦的双肩,严肃而又认真道:“阿锦,你想错了。”

  陆锦目光一动……她想错了?

  傅承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定定道:“第一,并没有人要谁赔上无辜的性命。现在是谁一定要人跟那些破书陪葬?是国子监的老顽固们但是一旦唐亦清将损失尽可能的弥补回来,安抚了国子监,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谁赔命。另外,周学正这个人,你真当他是什么好东西?在穷学生那里抠了多少好处,曾经偷过几本藏书拿出去卖,你只是不知道罢了。他死罪可免,获罪难逃,也算是报应第二,到底是谁强迫我们送唐亦清进国子监?如果没有那个始作俑者,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第三,我如今都还记得,当初你在大殿之上,是如何疾言厉色的呵斥那两个混账奸商,让他们得到了惩罚,那个局,难道不是你设的?当初你能够气定神闲的面对一切,如今都还没杀生,你怎么反倒想东想西?这可不像你……”

  陆锦的目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摇摇头。

  “没别的。我现在回想从前,也不知道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中,有多少是对的,有多少是错的。人有时候总是会被自己,被身边的一切弄得晕头转向,往往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就算做了错事也浑然不觉,唯一不变的,是总能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到理由。等到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回过头来,又忍不住害怕……怕……”

  “怕什么?”傅承宣挑眉看她,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以为:“怕报应?”

  几乎是刚问完,傅承宣就抱住她,斩钉截铁道:“这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心甘情愿,报应也是甘之如饴”

  陆锦被傅承宣抱着,最终只是疲惫的闭上眼,埋进他的怀中。

  快要到家的时候,陆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承宣。”

  傅承宣扶着她下来:“嗯?”

  “这件事情,你告诉过爹吗?”

  傅承宣愣了一下,旋即坦白道:“爹都知道。阿锦,从小到大,我就没什么能瞒过我爹小心”

  陆锦下马车的时候不慎一歪,傅承宣眼疾手快,直接改接为抱。

  陆锦好像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舒了一口气,说道:“承宣,请唐亦清入国子监的事情,先暂且别急。”

  傅承宣皱眉:“为何?早些将事情解决了也省的那个疯女人老是来烦你”

  陆锦摇摇头:“大公主性情喜怒无常,喜欢按照自己的规矩和路数来。纵然我们能将唐亦清送进国子监,也终究要看看大公主满不满意这个送的途径。我明日……想要去大公主府中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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