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黄金更有资格打造成一顶王冠?
以白银镀边,以宝石装饰,以水晶点缀,以烈焰和世间最最顶级的工艺,将其从一堆平凡无奇的矿石变成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烈焰苍鹰的王冠,光辉十字所祝福的镇国之宝。
它升华了——从无人问效的石头变成了所有人垂涎,敬畏,恐惧、爱戴还有崇拜的象征,除了真正的主人,所有的人都只能瞻仰它的光辉。
站在厅堂之下,身披烈焰苍鹰华袍的贝里昂·马尔凯鲁斯目光迷离的注视着被放在光辉十字雕塑下的王冠,宁静安详的房间内,几道阳光从屋顶狭窄的窗户投射到屋内,不偏不倚的聚集在王冠所在的位置。
从王宫的医生们正式宣布贺拉斯一世即将告别人世的那天起,教堂的教士们就将这顶王冠安放在了这座光辉十字圣堂最高的塔楼顶端——这也是历代以来都灵王国的习俗,国王要在圣堂加冕,然后在马尔凯鲁斯山丘的王座大厅内接受所有臣民的宣誓效忠。
而贝里昂当然也不会阻止这种事情——他始终坚信着自己才是光辉十字选定应该统治都灵王国的人,而不是那个连骑士都不算的贺拉斯哥哥,那样软弱的人没有成为国王的资格!
这个错误早在几十年前就应该被阻止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自己将要完成的,是即便利维·马尔凯鲁斯都没能完成的伟业,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是所有的国王做梦都想要达到的,可真正能够成功的人,只有自己!
真正的至尊,真正的统治者——整个王国,只有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渴望的眼神令人浴血喷张,站在台阶之下的贝里昂甚至没有察觉到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鬓角已经花白。曾经饱满的额头皱纹也越来越多,但他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以维持,很多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必须坚持下去——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分一秒的休息都是无比奢侈的事情,如果不再加紧的话,难道还要将这份梦想带到棺材里,让那些死去的鬼魂嘲笑自己?
绝对不允许停下,绝对不允许阻拦——任何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至于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贝里昂根本不担心——两个儿子虽然年幼,比安森还要小一点儿,但等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也应该长大了,足以继承自己留给他的这笔无与伦比的遗产,将这个梦想继续下去。
但事实上,就算到时候亲爱的安森侄子夺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当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摆在面前,有哪个国王能够拒绝?就算他恨透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仍旧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将焕然一新的都灵王国延续到光辉十字陨落的那一刻。
因为这才是正确的。贝里昂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轻轻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小教士表情淡然的走了进来,朝着这位掌玺大臣微微鞠躬:“祷告时间到了,贝里昂·马尔凯鲁斯殿下,您该返回王宫了,整个队伍都在等您。”
“哦,多谢提醒。”心情愉快的贝里昂甚至不忘了道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正对面的韦伯·亚历山大:“但请帮我把门在关上,然后站在那儿——这只是一个请求,不是命令。你可以照做也可以拒绝。”
虽然说的很恳切,但贝里昂的口气却是无比的不容置疑。小教士只好关上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请问有什么事吗,殿下?”
“韦伯·亚历山大。从海牙堡的乡下来到了都灵城的光辉十字圣堂,我那位可爱的侄女阿黛尔甚至把你称之为‘圣徒’,我也从一些人的口中听说过关于你的事迹。”贝里昂微笑着开口问道:“你曾经在东城区的贫民窟中传教,对吧?”
“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光辉十字的眷顾。”小教士微微低头:“也许您会觉得我这样对您不敬——但在光辉十字面前,贵为国王和乞丐之间,他们的灵魂没有丝毫差别。”
“我很敬佩你的这种举动。现在的教士们大多养尊处优,很少有像你这样虔诚的了——亲爱的安森侄子肯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把你留在王宫。”贝里昂微微侧头:“你真正接触过他们,了解过他们,我相信你一定对他们非常熟悉。”
“我就是他们的一员,我们都是都灵的子民。”
“那么告诉我,虔诚的教士。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应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如何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有意义,而不是浪费了光辉十字赐予我们的生命?”
“做你所需要做的,做你应该做的,做你最渴望的。”精通教义的小教士韦伯对答如流:“不要留下遗憾,才能放下执着。”
“那我现在非常清楚,我要做的就是成为前所未有的国王,我要完成所有的国王都未曾完成的,光辉十字会庇佑我妈?”贝里昂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执着而又迷茫的信徒:“都灵的子民们,会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拥有前所未有权力的国王吗?”
“您想要问的是哪个我——都灵的子民,还是虔诚的教士?”
“二者都有。”贝里昂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的笑:“但你可以一个一个说。”
“如果是都灵的子民,他们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清洁的饮水,果腹的食物以及能够让他们得到这一切的工作,让他们活的有尊严。”小教士摇了摇头:“至于谁是他们的国王?恕我直言,但我所见到的人大多并不在意这个。”
“那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爱戴我亲爱的王兄贺拉斯?”
“因为是贺拉斯陛下给了他们这一切——数十年如一日,王国安享太平。”韦伯·亚历山大的表情无比的诚恳:“失去才会感到珍惜,正因为即将失去,他们才明白曾经日子是多么的惬意,而正是这份惬意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掌玺大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尽管对贺拉斯一贯以来的懦弱不屑一顾,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懦弱确实让他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爱戴,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为他祈祷。哪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所有历代君主羡慕不已。
“至于光辉十字会不会庇佑您……其实您是知道答案的。”
“哦?”
“我不知道。”韦伯·亚历山大缓缓抬起头,澄澈的眸子和贝里昂对视着:“但如果我说‘光辉十字绝对不会庇佑您’,难道您就会立刻停止这一切了吗?”
短暂的死寂,而后刚刚还温文尔雅的贝里昂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枭般的笑声在狭窄的房间内不断的回荡着,狂笑不止的贝里昂甚至弯下了腰,整张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甚至需要竭力强忍着,才没有让身体抽搐倒地。
小教士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贝里昂大笑的模样——没有恐惧,更没有半点激动,就像是已经看到结局了一样。
这个人完蛋了——从他彻底疯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他的未来,只有一片灰暗的地狱——光辉十字也许会庇佑魔鬼一样恶毒的人,思维疯狂的怪人,但绝对不会庇佑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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