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牙在望湖副城,跟那班兵士角力痛饮到半夜。大醉之后,就睡在了老都统的房子里。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校场上,早起的士兵正在操练。
望湖副城的泽东士兵,除了田间农忙时节需要忙种忙收,平时并不中断战术战法的训练。
铜牙赤着上身,带着一身宿醉的酒气走出房子。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火热。铜牙伸展着身体打出一个长长的哈欠。
一辆马拉的篷车驶进校场。篷车周围跟着十几个锦衣华服的带刀护卫。
铜牙皱着眉头看着。远处,从另一间房子里走出来的老都统也默默地看着,看着篷车一直来到房前停了下来。
看到篷车上的标记,老都统沉下了脸色,瞄了一眼铜牙。
铜牙却看不出来路,冲着老都统问道:
“这些家伙是谁?”
老都统显得有些吃惊。
作为泽东城新任的城主,你竟然不认识泽东城里最大的富户?
“他们,是半城先生家的人。”
老都统说道,铜牙皱着眉。
“半城先生,干什么的?”
老都统看着铜牙。看样子,你还真是不知道半城先生是干什么的。
半城先生,家族几代在泽东城苦心经营,如今已变成泽东城内最有势力的大商富户。上一任泽东城主,接替年迈的父亲坐上泽东城主的位置,半城先生就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做了城主夫人。也因为得到了整座苍岭,和苍岭白石的开采经营权。此外,半城先生还掌管着左岭镇上全部酒楼和赌档的生意。在左岭镇可谓说一不二。
当然,拥有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被称为“半城”先生。半城先生最大的物产,在泽东城里。半城先生拥有泽东城一半的物业。那些街道、店铺、房屋所产生的所有收益,通通归半城先生所有。与泽东城主没有任何关系。
铜牙看着老都统,半晌嘟囔道:
“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比我都有钱?”
那就要看老城主在钱库里给你留下多少存银了。
老都统看着铜牙并没有说什么。
篷车里,坐着半城先生家的大少爷。篷车遮阳的幕帘被挑开,里面的身影钻出来,却像是受不了外面灼人的骄阳,身影随即又缩了回去。半城家的少爷隔着这样幕帘,像一个护卫说着什么。那个护卫快步走到老都统面前,一脸倨傲地说道:
“我们家少爷要你过去说话。”
老都统看了看铜牙,跟着那个护卫走到篷车前。篷车里,扔出一个大大的钱袋。钱袋落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老都统捡起钱袋在手里掂着,半城家的少爷在篷车里慢悠悠地说道:
“这一百个银币,是我爹赏你的。我爹说了,让你拿去买酒。你去召集那些当兵的,来这里集合,我有事宣布。”
校场上操练的士兵慢慢聚拢过来,老都统掂着手里的钱袋,问道:
“请问大少爷,召集士兵,是为了什么事呢?”
“把箱子搬下来!”
篷车里,半城家的少爷冲着护卫吩咐道。四个护卫从篷车后面搬下两个大木箱,摆到老都统的面前。打开的箱盖下,露出满满当当的银币。
房子前,铜牙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扬着头眯着眼,对着耀眼的阳光来回摇晃着身体。
老都统看着面前的两箱银币,又问道:
“请问大少爷,这又是干什么?”
篷车里,半城家的大少爷懒洋洋地答道:
“我爹说了,望湖副城里这些当兵的,无论是谁只要为我半城家效力,即刻赏银币十枚。能够投名立状宣誓效忠,赏银币五十枚。给我半城家效力的,事后论功行赏绝不亏欠。”
老都统掂着手里的钱袋,看着围拢上来的士兵,又转过头看着铜牙。铜牙转身回到了房子里。
老都统转回头看了看篷车,说道:
“说起来,我们这些人除了一把子力气身无所长。如今能吃饱肚皮能睡得安稳踏实,全是仰仗泽东城给我们一块安身立命的土地。作为报答,我们宣誓效忠泽东城,为泽东城抵御外虏安定内乱。这句誓言至今有效。那么,能够代表泽东城的,也就一个城主大人。能够代表城主大人的,也就一个泽东城主的信令。半城先生要是能拿出泽东城主的信令,我们自当鞍前马后尽职尽责,哪怕没有这些赏银。如果半城先生拿不出泽东城主的凭信,就算抬出金山银山,只怕也买不去我等的誓言。”
老都统说着把手里的钱袋扔回到篷车里。
“老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少爷说话!”
一名护卫吼着猛扑上来,老都统身形闪动中,那个护卫迎面打来的手臂已经被老都统反剪到背后。老都统用力抬着,那家伙疼得嗷嗷叫起来。
老都统推开那个家伙,沉声说道:
“不管怎样,这里还是我的地界。你们检点些,别给自己惹上麻烦!”
房子前,铜牙端出一盆水哗哗洗着,洗去身上的一身酒气。
篷车里,半城家的少爷沉默了半晌说道:
“既然这样。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也还请老都统行个方便,让我半城家在这里招些愿意赚钱的人。我半城家带来金银白银,有谁愿意宣誓效忠,奖金加倍当场兑现!”
老都统盯着篷车,有些犯难。
房子前,铜牙捡起衣服擦干身上的水渍,又把揉皱的衣服抻平,套在身上,大声说道:
“当佣兵,不丢人。老子就是佣兵出身。这一次是上了娘娘腔的当,才不得不来当什么鬼城主。只是,当佣兵卖的是命挣得是钱。所以价钱才是最关键。”
铜牙说着走过来,推开老都统。
“你不想发财,别挡着别人发财的门路。”
老都统站到一旁,看着铜牙围着两只装满银币的大木箱转着。
“到底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一出手就是满满两箱子钱。我跟那个刀疤脸走了一路,不少打架不少挨刀,钱却没落下几个。”
铜牙一边说着,伸手捧起一捧银币。亮闪闪的银币跌落到钱堆里,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十几个锦衣的护卫伸手按住腰间的长刀,目不转睛地盯着铜牙。铜牙转身向篷车走去,一个护卫伸手去拦铜牙,铜牙双膝一屈从那名护卫高举的手臂下面钻了过去。
七八个护卫随即围上来,却又不敢把铜牙怎么样,一副虎视眈眈地样子紧盯着铜牙。
铜牙猫着腰,透过篷车遮阳幕帘的缝隙往里面打量着,说道:
“大少爷,我倒是觉得,要想雇人给你卖命,就要舍得下本钱。你现在找人,说到底是要夺了泽东城主的位置,这其实就是叛乱。这件事成了,那些替你卖命的佣兵也落不到太大的好处。你总不能让出城主的位置给人家坐吧。可要是成不了,搞不好就要跟着你一起掉脑袋。所有,你总要多给人家一些跑路的本钱。要不,你再把价钱抬高些,我帮你吆喝吆喝?”
铜牙不知道谁是半城先生,看不出篷车里坐着的是半城家的少爷。可是半城家的少爷认识铜牙,知道面前这个矮人正是新任的城主。眼见铜牙跑到篷车前面跟自己商量价钱,组织人马谋反他自己,半城家的少爷傻在那里早已经没了主意。
篷车外,那些锦衣的护卫围着铜牙,等待着篷车里的少爷发出命令。铜牙突然转过身发出吼地一声大吼。那些护卫毫无防备,被吓得哈地一声,纷纷跳起来。
铜牙哈哈大笑着,推开挡路的护卫向着房子里走去。
一匹快马冲进校场,马背上守城的兵士不等马挺稳,跳下马背跑到老都统面前。
老都统一边听着守城护卫的禀报,一双眉头皱起来。
房子里,铜牙挨个摇晃着桌上的酒坛子,想要再找出哪怕半碗残酒解解渴。老都统匆匆走进来说道:
“城中军士来报,有人,围住了领主城堡。”
“围住城堡?要干吗?”
铜牙问道,看到校场里的篷车和半城先生家的人,瞬间明白过来。
“他奶奶的,还真是要造反!”
铜牙向着房子外走去,老都统跟在后面问道:
“这里怎么办?”
铜牙转过身,冲着老都统说道:
“什么怎么办?谁愿意为了钱跟着半城先生走,千万别拦着。我还跟你交个底。泽东城的钱库,早就空了。这还不算,泽东城还欠了外债没还呢。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全都让之前那个老混蛋拿去搞女人了。你那班兄弟跟我要饷银,我可是一个子都没有!”
老都统看着铜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铜牙爬上马背,用力一巴掌拍到马屁股上。那匹马长嘶一声向着校场外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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