戕境什么样?冷刃不知道,织衣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之前谁也没去过。
所以,一旦踏入戕境,就像是盲人骑瞎马,只能凭着感觉乱闯了?
冷刃心里想着。
麻烦的是,戕人野蛮,一言不合就会亮出刀子拼个你死我活。更麻烦的是,同行的三人,没人会说戕人的语言。
冷刃看着夜色中阴沉沉的长泽湖水。
既然已经是盲人骑了一匹瞎马,也就不怕半夜走到深池边了。
撑船的老汉集合了下马镇上全部的青壮男丁,趁着夜色架着大船,把望湖城调来的士兵,和无悦分来的亡灵战士,载到了长泽湖对岸的戕境。
按照无悦的部署,要在那里建一处前哨营地,驻扎士兵准备策应冷刃。
可是就算再小的前哨营地,也要有防御的院墙了望的碉楼睡觉的营房,以及囤积粮食的仓库和上下船只的码头。
望湖城的老都统自告奋勇接管了前哨营地。
铜牙,督造苍莽山峡谷的防御工事,处理泽东城内外的大小事务,就已经够他忙的了。
上了岸,看到天光渐亮,冷刃和织衣婆分骑三匹马,带上足够的干粮,就上路了。
多出的一匹马,用来驮运。主要是一路上需要的干粮。为冷刃准备的。
织衣婆也要吃东西,但不是冷刃吃的那种,更不需要天天吃。至于织衣婆究竟吃什么,又是怎么吃,冷刃不想多问更不愿意多加想象。
二脚趾不用吃东西。二脚趾也不用马匹当做脚力。但是冷刃还是找来一个柳条筐,把二脚趾装在里面挂在了马背上。
追光和擒风,会等前哨营地安顿下来后,带上几个人远远追随,随时策应。
“追光说,你们尽管前行,不要管我们,不要分心。我们会想办法追上你们。”
擒风替追光翻译着手语。
因为无法预知沿途的环境,追光和擒风能想到的,也只是趁着夜色向前追赶,天亮前寻找藏身的地方躲避阳光。
剩下的,就是希望红月能有神灵眷顾,平安无事。能被冷刃织衣婆顺利找到,成功获救。
戕境的路,说不上好走。因为没有路。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就那么漫山遍野,铺陈开来。山坡上,还有成林的杉树,高大挺拔,张开长长的枝干随风摇曳。
戕境的路,也说不上难走。山连着山坡连着坡,可是那些山坡,低矮平缓,更像是微风扫抚的长泽湖面时,荡起的碧波涟涟。
走了两天,也没见到一个戕人。遇到的活物就只有骄阳下翱翔的苍鹰,和晓月中啸哮的饿狼。
冷刃知道自己没走错路。循迹追踪,同样是赏金猎人必备的技能。
入夜,冷刃躺在篝火边,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发呆。织衣婆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冷刃身旁。
织衣婆不需要烤火取暖。入夜的寒凉,对织衣婆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
织衣婆让篝火里添了根木柴,轻声说道:
“我们被跟踪了。”
冷刃点着头。
“我知道。”
跟踪冷刃一行的家伙,是在正午过后出现的。行踪隐秘、若即若离。感觉上不像是戕人,但究竟是什么来路还很难说。
按照冷刃的想法,只要不影响他们继续寻找红月,就不去管。
要知道,戕境这么大,不会只有戕人这么一个种族存在。
直到第三天,冷刃和织衣婆看到远处山坡上的羊群。洁白,如同天上的白云,顺着山坡缓缓流动。
有羊群,就会有牧人。
冷刃和织衣婆相互看了一眼。冷刃向二脚趾说道:
“留在这,看好那匹马。”
“为什么?”
二脚趾从柳条筐里伸出脑袋张望着。
那还用问?当然是不想被你吓到别人。
“我可是,圣灵战士了。”
二脚趾嘟囔着,看着冷刃和织衣婆策马向着山坡慢慢走去。
看护羊群的牧人正躲在一块背荫的时候后面睡大觉。骨瘦如柴的身体****着,蜷缩在一张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羊皮里。从羊皮下露出的身体沾满了污渍,不知道是因为没地方清洗,还是懒得洗干净。脏兮兮的羊皮盖着脏乎乎的身体,要不是有一头打着绺的头发,很难找出牧人的脑袋在什么地方。
似乎听到了动静,牧人从羊皮下伸出脑袋,看到面前站着的两匹高头大马,和马背上的两个异乡客。
牧人张大嘴巴似乎想喊叫,冷刃竖起手指在嘴边,冲着牧人比量着,另一只手拿出一块面饼掰开,扔给牧人一块,自己咬下手里的面饼嚼着。
牧人打量着冷刃,迟疑着捡起面饼在鼻子底下闻着,用力咬了一大口。
织衣婆目光冰冷地看着牧人。羊皮遮挡住身体,看不出是男是女。
牧人嚼着面饼,扬起头看着冷刃,然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冷刃咬下一口面饼,把手里剩下的面饼扔给牧人,策马向前走去。
织衣婆跟在后面,半晌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出现异乡人,多半是要问路。打听距离最近的,人口最多的村庄市镇。”
冷刃说着,冲着远处山坡上的二脚趾挥着手。
“穷人之间,食物就是最好的见面礼。彼此分享一口食物,就能放下戒备。他吃了我的食物,当然也要告诉我去路。”
冷刃说着看了一眼织衣婆。
“我喜欢跟穷人打交道。简单,不需要提防算计。”
织衣婆哼地笑起来。
“穷人可请不起赏金猎人。”
冷刃点着头。
是啊,穷人也没那么多渴望,需要赏金猎人去帮助实现。穷人的愿望向来简单,只要能吃上一口饱饭。
牧人指出的去路,根本不是什么市镇村庄。只是几顶毛毡的帐房,伫立在山谷中。其中的一顶毡房冒出炊烟。毡房外,木杆围成的偌大围栏里圈着几匹马。
二脚趾扒着柳条筐看着,冲着冷刃问道:
“是不是又要我等在这里?”
冷刃伸手把二脚趾按回筐里,盖上了苫布。
泽东城的老城主,将女儿嫁来戕境。但冷刃不确定老城主家的小少爷,对戕境了解多少又会不会说戕人的语言。
这一路,都是追踪老城主家小少爷的足迹而来。冷刃料想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肯定会不惜代价找到代步的脚力。如果这里是附近唯一的人家,里面的人就一定会见过那个小少爷,见过红月。
冷刃在围栏外停住逐日,冲着冒出炊烟的毡房大喊起来:
“有人吗?”
一个人影,从冒出炊烟的毡房里钻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皮袍子,敞开着前襟。
那个人站在毡房前打量着冷刃和织衣婆,然后扯着嗓子喊了句什么。其它几个毡房随即钻出戕人。有的裸着上身,有的裹着羊皮。但无一例外,手里都攥着长刀。
织衣婆策马来到冷刃身边,淡淡地问道:
“你身上还有面饼吗?”
站在冒出炊烟毡房前的戕人,明显是那些戕人中的头人。一边大声说着什么,一边冲着冷刃招了下手。
冷刃看了一眼织衣婆,伸手拉住第三匹马的缰绳,冲着柳条筐里的二脚趾嘱咐道:
“除非动手,别露头。”
柳条筐里,二脚趾不满地在嘟囔着什么。冷刃催动逐日缓步走进围栏。
周围,那些手持长刀的戕人,慢慢地围上来,截断了冷刃和织衣婆的退路。
冷刃听不懂戕人的语言,织衣婆也是。戕人的头人一直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情绪似乎还很激动。冷刃摇了下头,弹出手掌间的银币,扔给戕人的头人。然后冲着戕人头人比量着老城主家小少爷,和红月的身高。
围上来的戕人,以一种松散的距离截断了冷刃和织衣婆的后路,手里攥紧长刀默默地看着两个人。
一个戕人凑到了第三匹的旁边,伸手翻看着马背上的行囊,又是摸又是闻。接着伸出长刀,敲打着柳条筐试探着。
织衣婆高坐在马背上,目光冰冷地瞥着那个戕人。
戕人头人接住冷刃扔来的银币,用手指捻去表面的污垢,又冲着冷刃大声说着什么。
毡房里,一个看起来十几岁大的小女孩钻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冷刃和织衣婆。小女孩的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长裙,色彩华丽的长长裙裾拖到了地上。
织衣婆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红月,那是红月的衣服!”
织衣婆的惊叫惊动了周围的戕人,那些戕人纷纷亮出战刀冲过来。冷刃抖出赤金长剑,剑尖顶住戕人头人的脖子。
马背上的柳条筐,遮盖的苫布被突然掀掉,二脚趾怒吼着跳了出来,挥舞在手中的战斧熠熠生辉。
戕族的女孩尖叫着,戕人的头人冲着冷刃高举起双手。
冷刃厉声问道:
“这件衣服,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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