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们的久别重逢……

  上海的新年,最热闹的该是新年钟声敲响那一刻的外滩。【】

  甄艾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躲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沐浴完后,穿着厚厚的睡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继续给岑安写信。

  “安安,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给我回信?你这些时间在忙什么?我好想你啊,已经三年多了啊,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你之前告诉我,赵景予现在对你好了一些,你也不如从前那样一点自由都没有了,真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是不是?”

  “安安……时间过的可真快,我现在工作很忙,很累,也很辛苦,那么多小孩子,大多时候都不会乖乖的听话,真是累死人,可也是无比的充实,可我更喜欢的,还是之前那几年的四处流浪,如果不是没钱啦要生活吃饭啊,我一定还要继续四处旅行,说起来,我还没有出国看过呢,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你说好不好?钤”

  信寄出去之后,直到新年过完很久,仍旧没有岑安的回信,这一次,甄艾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只是刚刚放假结束,却不好再请假,甄艾只得耐着性子等休假那一天,想要去北京,亲自去找岑安。

  可她还没有动身,却见到了赵景予。

  记忆中,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二世祖,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此时脸上的风尘仆仆之后,竟透出了几分的憔悴。

  没有等甄艾开口询问,赵景予直截了当的开了口:“甄小姐,我来找你,是请你和我一起回北京一趟看看岑安。”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似苦笑了一下:“她疯了,谁都不认识,只是念着你的名字,翻来覆去看你写的信……”

  “疯了?”甄艾只觉整个人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整个人失控的站起来,竟是一下抓住了赵景予的衣领:“怎么会疯了?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们赵家对她做了什么?赵景予你说!你说清楚!”

  她的失控,她此刻的无理,赵景予竟是奇异的没有动怒,但他身侧的人,却是脸上都有了怒容。

  “甄小姐,您怎么能怪我们家少爷?少夫人变成这样,少爷也很痛心……”

  “痛心?他若是知道什么叫痛心,他根本就不会把岑安给毁了!”

  甄艾泪如雨下,她后悔极了,在第一次没有收到岑安回信的时候,她就该不顾一切的去北京找她,而不是大条的相信了她之前来信中说自己现在过的比从前好多了的话!

  她忙着自己的生活,忙着让自己从以前的噩梦中醒过来,忙着让自己的人生积极,充满意义,却忽视了曾经待自己那么好的朋友。

  如果她再仔细一点,是不是就能从岑安来信的只言片语之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她不是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岑安信中的话,如果她多问一句……

  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对岑安的愧疚一直弥散不消,她实在太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了。

  她的质问,赵景予却是沉默不语。

  甄艾哆嗦着坐下来,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不去,她疯了也好,疯了就不记得你给她的伤害了,疯了你们赵家人就不会再折磨她了……”

  赵景予抬起头,静静看着她。

  记忆中的甄艾,那个纤瘦却又文静的少女,此刻却是蜕变了那么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几乎也无法相信,她竟会变成如今这样有了棱角的样子。

  一个男人可以改变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同时也能毁掉一个女人。

  陆锦川是前者,而他,是后者。

  母亲和他说过很多次,岑安疯了,那是好事,赵家好吃好喝养着她就是了,他总要再娶一个,给赵家传宗接代的。

  他身边的人,也无不这样劝他,他自己,甚至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是后来,有一次他回北京家中,去看她。

  她疯疯癫癫,没有人敢靠近她的房间,窗子被木条封死,房间里光线黯淡。

  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抱着一个小小的娃娃,笑的那么干净而又单纯。

  也许就是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赵景予从不会对女人心软,哪怕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可不知为什么,他离开之后连着几天,一闭上眼,就是她笑的婴儿一样纯净的那一张脸。

  他去过精神病院,在前几日有过要把岑安送走的念头时。

  院长小心翼翼的带着他去病房查看,长长幽暗的走廊,时哭时笑的声音,遥远传来,那里不像是人间,甚至比地狱还要可怕,就算是他这样心硬如铁的男人,竟也感觉到寒气森森。

  有一个疯了十几年的女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公,哭喊着在铁栅栏后面对着他伸出手,求他带她回家……

  那女人的哭声太凄厉,他竟然感觉脊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人,护士说她只有四十岁,可她满脸的皱纹一头的白发,简直像是暮年的老妪。

  赵景予看着她,忽然间,那张脸仿佛和岑安的脸重叠了起来,到最后,哭喊的苍老女人,就变成了岑安,而他,就是那个十几年都不曾来看过妻子的丈夫。

  他转身就快步的离开了,而要送走岑安的念头,仿佛在那一刻有了打消的意思。

  “如果她继续疯下去,赵家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那是什么地方,甄小姐想必也有所耳闻。”

  他的声音冰冷僵硬,没有一丁点的感情,甄艾一下掐紧掌心,她怒目望向赵景予,声音都在发颤:“赵景予!你还是不是人?岑安有什么错?你毁了她一生,如今又要逼死她……你到底有没有心?四年,她嫁给你四年了赵景予!就算是养一条狗也会有感情……”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废话我也不想多说,岑安只记得你,医生说,如果她的病要治好,你是关键,所以现在,甄小姐愿不愿意跟我回北京?”

  赵景予站起身来,似有些消瘦了的脸上,透出淡的几乎看不到的一丝别样情绪,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仿佛只是甄艾的错觉而已。

  她能怎样?她只能答应赵景予,和他一起回去北京。

  她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岑安?疯了……那个总是活泼明朗的少女,那个念书时与她睡上下铺,总会把一颗小脑袋探下来,笑眯眯对她说‘小艾我去帮你打开水喔,你请我吃麻辣烫!’的姑娘……疯了啊。

  甄艾连哭,都快要哭不出来。

  回北京的车上,甄艾知道了岑安发疯的原因。

  其实这几年,确实如岑安信上所说,她虽然过的不如从前那样自在快乐,但境遇却是比初初结婚的时候好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没有任何的污点,也没有任何不讨人喜欢的地方,赵家长辈不喜欢她,可佣人们却都对她评价很好,也都非常的照顾她。

  渐渐的,好似赵景予也对她有了改观,回北京时,偶尔会带她出去参加宴席或者聚会,也算在外人面前对她这个妻子不错,也因为如此,赵家的一些旁枝亲戚和小辈,也都乐于和岑安亲近,她的境遇好了很多,也有了一些普通的朋友。

  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婆婆却对她越来越恶劣。

  五个月前,岑安查出有了身孕,赵景予也是高兴的,毕竟,他年过三十,虽然并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但有了孩子,他自然也很想要。

  但在怀孕未满三个月的时候,赵太太却故意为难与她起了争执,后来竟是一失手,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岑安当场就大出血小产了,赵景予将她送去医院,孩子没有保住,岑安的身体也受损严重,调养了一个多月方才渐渐好转。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岑安有些不对劲儿起来,起初只是神志恍惚,总会做噩梦,失眠,到后来,就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抱着孩子的小衣服掉眼泪。

  而赵景予来找甄艾的时候,岑安已经被医生认定精神失常,她谁都不认识,间歇性的就会发病,每次发病都会把家里的东西砸一遍,甚至有一次赵太太没忍住上前斥骂她,她竟然扑上去抓烂了赵太太的脸。

  但奇怪的是,她对赵家的佣人却从未曾这样过,唯独赵景予和赵太太,根本都不敢靠近她半步。

  许是因为曾经伤害她最重的人是赵景予,而欺负她最多的是赵太太,所以发病后,她所有的狂躁都发泄在了这两人身上。

  岑安在偶尔的清醒之中,总会翻看她和甄艾的通信,她唯一念着的人,也只有甄艾和苏岩。

  苏岩已经去看过她,但是作用并不大,岑安和她也不怎么说话,也因为如此,赵景予才来找了甄艾。

  甄艾捂着嘴,没有哭出声,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

  “我之前给岑安写信,她没有回复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赵景予知道她们之间的通信,甚至,每一封信,他都看过,包括岑安的回信。

  他点头:“那时候她刚刚小产,正在小月中。”

  甄艾一下死死捂住嘴,心痛犹如刀绞一样,要她胸口憋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岑安最痛最难受的时候,她却一无所知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她察觉出异样,如果那个时候她就去找她看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抑郁成疾,到最后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

  赵景予没有再开口,甄艾的痛楚似乎正在悄然的弥漫,让这车子里的空气都变的沉重起来。

  他想,是的,他一定只是被甄艾这样的情绪给影响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心情这样低落,一定只是如此,他是有些可怜岑安,毕竟,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她没了孩子,可是,他能给的,也仅仅只是这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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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先生……不过三十多岁,就这般事业有成,真是让人敬佩呢。”

  坐在顾仲勋对面的年轻女人,漂亮是漂亮的,可那漂亮之中,却又透出几分精明的算计来。

  而此时,那女人的眸子亮闪闪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我觉得顾先生您各方面条件都十分的好,只是……我才二十三岁,可您的孩子已经念小学五年级了,我是独生女,家里自小也是宠着长大的,我若是嫁过去,父母未必能放心……更何况,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因此,您看,我们以后如果结婚了的话,可不可以……”

  顾仲勋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他抬腕看看表,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waiter,买单。”

  那女人亮闪闪的眸子就浮现了一抹焦急神色:“顾先生……如果您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再谈……我也不是非要……”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不会和我儿子分开。”

  顾仲勋结账,拿起外衣,直接转身出了餐厅。

  这是第三次,是他无法推却的长辈介绍的相亲,可是每一次,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收场。

  有人关注他的事业今后发展的长远问题,有人关注如何和子铭相处,有人关注结婚会给房子车子聘礼,有人关注他愿不愿再要孩子,甚至连以后的遗产分配问题都开始谈……

  他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当然也知道,好女孩还是很多的,可是像她那样纯粹的,他真是一个都没有再见过。

  他明白,他已经快四十岁,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考虑和他相亲当然都是冲着他的外在条件来的,没有几个是出于真心,可是每一次经历过这些之后,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更加的怀念一个叫甄艾的姑娘。

  子铭现在已经会调侃他:爸爸,你说你当初为什么当缩头乌龟?如果你勇敢一点,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有妈妈了!

  他只能苦笑不语,那时候对于她,也只不过是生出了想要更进一步的念头,可在她婉转拒绝之后,他也就放下了,他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个能谈得来的女人而已,可后来他才逐渐的发现,这世界上,要找到一个喜欢的,谈得来的人,多么的难。

  可是时间和距离,让他变的更加胆怯,他连一个合理的,再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顾仲勋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北京的街道上。

  子铭在北京一所国际学校念书,顾家的长辈在他来探看子铭的时候,执意要他赴一场相亲,他实在无法拒绝长辈的好意,更何况,还是他颇为尊敬的一个,其实,来之前还是有些期待的,可终究还是落空。

  车子的速度很慢,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顾仲勋随意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可就是那一眼,已经隔了四年没有看过的容颜,就那样突兀的闯入了视线之中。

  她托着下巴坐在一辆黑色的宾利中,沉静的容颜上有着浓浓的哀伤,她的头发剪短了很多,垂在肩上,她的眸子是漆黑的,空洞的,不知看向了哪里。

  他竟然觉得心跳的那么快,握着方向盘的掌心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他一直定定看着那张脸,他甚至怕,怕一眨眼那一张脸就消失了,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一直到那一辆车子开出去了,他才骤然的想起,他竟然忘记打开车窗叫一声她的名字了。

  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顾仲勋茫茫然的踩下油门,载着她的车子已经驶出去很远,他渐渐的,看不到了。

  可一颗心,却再也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世界这么大,北京这么大,可如织的车流之中,他只是一转脸就看到了她,是不是说明,上天也是想要成全他的?

  一个濒临四十岁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像是初恋的毛头小子一样感谢起上天来,顾仲勋一直回到家中,还没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叫了手下的人去查她的行踪,之前是知道的,她在上海工作,为什么忽然来了北京,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悲伤?

  是因为谁?朋友?亲人?还是……陆锦川?

  *

  “少爷,少夫人已经到北京一周了,因为岑安小姐的事情……”

  陆成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来陆锦川的办公室汇报。

  年后他越发的忙碌起来,叔叔渐渐想要隐退,宛城的一切事务都要由他来搭理,秦至堂哥负责陆氏总部资阳那边的事务,而宛城这里的分部,以后是要全权由他来负责的。

  叔叔委他以大任,他自然更加的不能掉以轻心,事务繁杂,商会会长的竞选事宜快要开始,又有宋清远忽然死而复生,陆锦川这几个月忙的几乎焦头烂额,却百忙之中,仍旧没有忘记甄艾那边。

  陆成进来的时候,陆锦川正在看新一年度的企划报表。

  岑安的事情他有所耳闻,毕竟岑安在他心中,和甄艾其他朋友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他一直也都在关注着她的近况。

  如今看来,赵景予肯亲自去请甄艾来北京,大约岑安在他心中,也并非如从前那样无足轻重了。

  “何先生的小少爷周岁宴是在哪一天?”

  陆锦川的一句询问,陆成已经明了,陆臻生与京里的何部长关系亲近,何部长的儿子一周岁,他大约是要亲自去参加了,而目的,却是不言而喻。

  陆成说了日期,就在下周二,陆锦川心里略一思量:“陈进,将我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拿过来。”

  陆锦川看了行程表,划掉了几个不太重要的,就订下了后日去北京的事宜。

  陆成自让人去准备订机票这样的琐事,待办公室里只余下他们二人,他方才说道:“少爷,赵景予这人心思叵测,又心狠手辣,您如今要去北京,那可是他们赵家的地盘……”

  陆锦川合上面前的企划报表,靠在转椅上,修长十指交叉在一起,他微微闭上眼,身后是夏末的温暖夕阳,那些光芒,细碎的落在他的眉上,仿佛要他褪去了这近四年的冷漠,有了点点温和的味道。

  “她都不怕,我怎么会怕?”他缓声开口,唇角却有笑意浮现,为即将到来的,久别重逢。

  ps:么么哒,见面有爱抚吗???周五加更有爱抚吗??猪哥极度缺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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