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他想要伸手给她擦眼泪,可手指却已经抬不起来了。【】
他舍不得闭上眼,最后一口气吐出来,是拼尽了全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陪着你走过一辈子了,对不起,不能照顾你和念希了砦。
对不起,我或许,不该那样缠着你,要你不得不嫁给我鳏。
阿寻真的很想再问一句的,阿徽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对我,又有没有过一丝的情意?
可他再也问不出口了,他要带着这些遗憾离开这个人世,无论怎样的星月斗转,无论怎样的不甘不舍,却也永远都不能从她口中知晓答案了。
灵徽感觉到他身上最后的温暖消散无踪,他的手指变的绵软无力,却仍是不肯闭上眼,他看着她,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拼尽了全力看着她,他舍不得,还是她。
可她,能给他的回报是什么?
是廉价的感激和同情,还是那近似于亲情的相依相偎?
灵徽只觉得一颗心都空了,碎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更紧的抱着阿寻,像是抱着一个小孩子,把他冰凉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胸口。
“阿寻,我们回家喔,我们回家……再也不来这里了……”
灵徽摸了摸他的脸,低头,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若是那个活着的阿寻,一定开心的都要蹦起来,可如今,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阿寻……”
灵徽将他的眼瞳轻轻合上,她欠他的太多了,这一生都还不尽,他走了,留下她怎么来赎罪?
家乡的阿娘怎么办?一直和他相处极好天天黏着他的念希又怎么办?
还有,她呢……
她这个妻子,又该怎么办?
出了人命,外面又有车声人声传来,梁冰手下这些保镖早已树倒猢狲散。
更何况梁冰自己也伤的不轻,他们现在不走,还等着和梁冰陪葬不成?
林漠和梁孝恒还未曾踏进房子,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程磊只觉三少的手臂重重往下一沉,他赶紧抬手托住,三少却已经推开了他,快步向屋子里走去。
一眼就看到她,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的,浑身是血的男人。
林漠只觉得一颗心骤然的落回了肚中,可下一瞬,却又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扯到了他的心肺,他倏然的抬眸,幽深静寂的眸光落在她怀中被血污了几乎看不清楚的男人脸上。
那是……她的丈夫?
林漠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开始蔓生,渐渐就弥漫到了他的四肢百脉去。
他站着不能动,可目光却不受控制,落在她白皙的染了血的手指上。
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那个男人早已冰凉的脸,不知在轻声喊着什么,她没有哭,可神情却是苍白而又空洞的,仿佛,她这个人的灵魂,也被怀中那个人给带走了。
“程小姐,您没事吧?”
却是梁孝恒,先打破了这近乎僵硬的平静,已经昏昏沉沉的梁冰听到了梁孝恒的声音,挣扎着睁开了眼。
她受伤极重,不至死,却折磨的身骄肉贵的她数次昏厥过去。
梁冰知道自己完了,她只求速死,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在抬眸去看梁孝恒的时候,看到死而复生的林漠。
“你你”
她哆嗦着,却说不出囫囵的话来,林漠根本不看他,却是梁孝恒讥诮的看了她一眼:“你还真以为你在上海手眼通天了?林漠若真死在你手里,他也不用混这么多年。”
可她明明看到了尸体,是了,那尸体上的一张脸被划伤的面目全非,她只是瞧着隐约像林漠的眉眼,就信了……
也许是因为当初回国时,梁家那些人的逢迎要她太骄傲失去了理智,她对自己的手段也太信任,全然没想到,竟会被人蒙骗至此。
一定是梁孝恒,一定是他做的……
他早就有心和林漠狼狈为奸了
梁冰呼哧呼哧的倒喘气,却再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只是瞠圆了一双血
红的眼瞳,死死的盯着梁孝恒,她真想,真想把他也拉入地狱中来啊
“把梁小姐先送去医院看伤,看好了伤,陈太太那边还有请呢。”
梁孝恒冷声吩咐身边的下属,梁冰立时被人拖了出去。
她血淋淋的身子经过林漠的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去看他。
可他,自始至终,连一寸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给予她。
梁冰心里一阵一阵的笑,她这一生,何尝又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梁孝恒,你真以为我贪生怕死要由你摆布吗?
你错了,我宁愿死,也要让你落下一个逼死长姐的罪名来
你这一生,休想摆脱这个污点了
梁冰被带走之后,梁孝恒看了程磊一眼,示意他先跟着自己出去。
林漠和程灵徽之间的事,该他们自己来解决,别人,谁也插不上手。
屋子里重又安静下来。
林漠方才能听清楚她念的是什么。
她一声一声唤着的,是一个叫阿寻的名字。
应该,就是她怀中丈夫的名字。
林漠不知他是怎么走过去的,只是,他轻轻唤了一声灵徽之后
灵徽整个人先是剧烈的颤了一下,似有不敢置信,又似是大彻大悟的空洞和冷静。
她抬起眼眸,看向林漠,她的眼神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仿佛,他再也不是她念念不忘的枕边人,而只是一个,她打从心底,都不愿再看到的陌路人。
“三少原来没有死。”
灵徽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七个字,却让林漠的心更深的坠入深渊中去。
他没有死,劝牵连到了她无辜的丈夫。
是啊,如果他没有死,她怎么会回来上海,她不来操持他的丧礼,她的丈夫又怎么会找来?
阿寻不来,又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他知道她从来都是恨他的,可他心底也从来都存着一线的希望,他总能挽回她,哪怕她真的嫁人了,生了孩子了,也无所谓,只要他留得这一条命在,他总能挽回她的。
可是这一次,他却真的害怕了。
“恭喜三少,从今以后,上海再也没人能动摇三少的根基半分,恭喜三少,从今以后,坐拥万里江山,呼风唤雨,堪称上海的无冕之王了。”
灵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一双灵秀的眼瞳里,却只有浓浓的讽刺和不屑。
林漠心如刀绞,废掉的那一条右臂,又开始隐隐作痛,痛入骨髓,挥之不去,他却只能咬了牙死死的忍着。
可灵徽却再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眸静静的望着永远沉睡的阿寻。
“我带阿寻回家去,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她已经决定了,要一辈子留在寨子里,阿娘只有阿寻一个独子,而阿寻,因为娶了她,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来。
她必须要替阿寻尽了这孝道,必须,要给阿娘养老送终。
阿寻没有孩子,念希就是他的女儿,就是阿娘的亲孙女,阿娘百年之后,总要有人记着给她上香祭拜。
她不会再离开寨子一步,她要用一生的清苦,来补偿她亏欠阿寻的。
“阿寻,你高不高兴?阿徽,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灵徽的声音,轻柔的像是环抱着婴儿的母亲,林漠惶然的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他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再走进她的心里了。
“灵徽……”
“我送了三少最后一程,虽然三少并没有死。”
灵徽将阿寻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也请三少替我,送阿寻回去老家。”
凭借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千里迢迢送阿寻的遗体回去?
她让林漠帮忙,不为别的,只为阿寻的死,到底罪魁祸首是他。
她没资格要他赔命,也没可能要他赔一个完好的阿寻给她,可是至少,他总要为阿
寻做点什么。
题外话更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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