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自来世人成婚便有‘六礼’之说,乃为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就爱上网。。其实这六礼按世俗来办,也不过议婚、定婚、大婚这三个阶段。
议婚就是选择对象,相当于纳彩、问名;定婚就是确立男女双方的婚约,分文定与大礼;大婚就是在选好的吉日举行婚礼,相当于亲迎。
因严嫣与四皇子的婚事乃熙帝所指,便省去了纳彩及问名之项,指婚圣旨当初在蒙山围场那处便下了。回到京城后,钦天监早早便选取好吉日,只待到了时日便由内务府与礼部一同办理去威远侯府过定之事。
所以在严嫣及笄之后没几日,礼部的彩舆便将皇子妃冠服、各式首饰、金银、缎匹乃至一些额定的大礼之物送来了威远侯府。
直到这个时候,骆怀远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是素来知晓内务府那些人的为人以及办事的效率,个个都是见人下菜,只要没有上面人发话,他们能拖便是拖,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从蒙山回来了,还一直赖着宫里头没回四皇子府的原因。
总归太子一系之前在他们身上得了好,皇后为了做表面工作也对他颇为关怀备至。为了能让小王妃与自己的婚事早些定下,他趁热打铁没少在皇后及太子面前装痴卖傻,也没少‘壮着胆子’去求见熙帝询问婚事。
宫里人都当他少年情窦初开,被指了一个漂亮的皇子妃,便对人上心了,明里暗里都笑话他。骆怀远只当看不见,拼了命的刷存在感,所以钦天监与内务府及礼部动作才会如此迅速。
要知道二皇子的大定之事,至今还未走上日程。也可能别人并不急,骆怀远只需要知晓自己很急便好。
下定那日,骆怀远一脸憨笑,去皇后那里谢了恩,又去熙帝那里叩了头,然后便乐颠颠的出宫回四皇子府了。
太子当着萧皇后面笑骂了一句,“这老四真是市侩,一副蠢样,一个女人就把他给打发了。”
萧皇后笑得端庄得体,“这样还不好吗?这样的人可以省很多心。”
“这倒也是!”说这话的同时,太子又想起那些个不省心的人。
皇子们订婚成婚皆有规制,除了太子规制要高上一等,这些个未封王的皇子俱是一例。再加上熙帝素来重视体面,四皇子又是个眼里只有女人的,送过来的大礼倒是一点折扣也没打,甚至连内务府惯常的以次充好都没有发生。
可见骆怀远这阵子在宫里的四处刷存在感也不是没用,他那‘情窦初开’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内务府倒是想从中捞一笔,就怕四皇子那个二傻子知晓后闹腾出来,毕竟他表现的可是对那位未来四皇子妃很上心。连送过去的什么东西都要问问,还要亲眼看看,一个做皇子的连这点体面都不讲究了,谁能拿他如何?
现在宫里人都拿四皇子当笑话看,说他对未来的四皇子妃似乎着了魔,什么不体面的时都干的出。皇后和太子是纵容的态度,许贵妃一系罕见的低调,熙帝不发话,大家也就当乐子看了。
没人知晓,在礼部将大礼送到威远侯府的同时,骆怀远送的一批聘礼也悄悄的送到了严嫣的手里。
知晓这些东西是四皇子自己私人悄悄送来的,连沈奕瑶都不免说一句‘远儿那孩子用心了’。
东西并未开箱,便随着单子一并送到了凝香阁。只凭那一叠厚厚的礼单,便能知晓骆怀远下了多少血本。
这些年来骆怀远赚的不少,说是大发横财也不为过。
为了让小王妃体面高兴,亦或是表达自己的心意,骆怀远真是什么好捡什么来,宫里有的,宫里没有的,收拢了十大箱子送过来。俱是绸缎布料、香料、各式宝石、珍珠、象牙雕件等稀罕之物。
梅雪啧啧称奇,叹道说未来的姑爷这是要给咱们姑娘办嫁妆的样子啊!
骆怀远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却不敢诉之于口。要知晓他丈母娘也是个有钱的,他哪能那么不识趣的夺人应该行使的权利。
这番大张旗鼓,在老夫人与陈氏等人的眼里,只当是皇子妃都是如此规制,眼红、嫉妒自是不必说。
老夫人听下面人来报了那摆满整个锦瑟院的聘礼,与其中各种赏赐,挠心挠肺了好几日,恨不得将之都夺了过来,她才能通体舒畅。又愤恨沈奕瑶得了这么多好,前些日子还要为了办个及笄礼用话拿捏她,种种复杂与煎熬的心思,自是不必说。
连下人们都是大开了眼界,说皇家娶儿媳妇就是不一样,气派就不若旁人一般。津津乐道了好几日,这股热度才渐渐散去。
就在这个时候,裴老夫人上门了。
其实裴家的出身并不太好,追溯到许久以前,也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
美闻其名叫做耕读之家,实际上往上数三代,也不过出了两个秀才罢了。到了裴楠这一辈,似乎祖坟上冒了青烟,出了一个天资聪慧的裴楠。
裴楠一路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之后进京赶考又中了进士,最后还入了最为清贵不过的翰林院,裴家一下子就富贵起来。
翰林院三年期满,裴楠被派任至礼部,任了礼部一名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京中扎稳了脚跟儿,裴楠才派人接了在乡下的父母与妹妹来京中。
这妹妹便是如今的老夫人。
当年还不是老夫人的裴妙龄入京的时候,已是十六之龄,之所以会一直拖着未定亲,便是想在京中寻一门好亲事。裴爹裴娘在乡下想的好,如今儿子成了天子门生,又做了大官儿,定然能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只可惜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员外郎,在京城这地界着实是不起眼,幸好裴楠善于交际,又颇懂钻营之道,给妹妹找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论身份地位,与他们裴家结亲绰绰有余,唯独不好一点男方是个病秧子。不过换个念头想想,若不是病秧子也轮不上他们裴家,老夫人因此才嫁给了早逝的老侯爷。
对于妹妹能嫁入侯府做儿媳妇,裴楠非常满意,若不是他当年成婚太早,他恨不得这会儿也给自己娶一位富贵人家的贵女。
裴老夫人乃是一秀才之女,嫁给裴楠的时候,裴楠还在寒窗苦读。之后裴楠发迹,她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男人发迹了,免不了会纳几个小妾。不过能当上官夫人,已经是当初的裴老夫人所不敢想象的,所以对于丈夫那点男人们的臭毛病,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事实证明她当初嫁给裴楠是一项正确的选择,她一路坐到了正二品的侍郎夫人。若不是之前裴楠犯事,裴老夫人这一生也算是风光至极,只可惜到了最后晚节不保。
原本保养不错的裴老夫人,因裴楠被罢官发配,一夕之间便老了十岁。之后各种事端层出不穷,更是让她苍老得厉害。老夫人每次见到嫂子,便会惊讶她衰老的程度,她自是不知晓在裴老夫人眼里,她也不予多让。
裴老夫人这次来便是求助的,她实在没想到两个儿媳妇会那么蠢,居然在那种场合与人相争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宣扬了出来。
因此事,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陛下震怒,吴尚书被大理寺收押。如今京中各种异动,让她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才想到这个小姑子。
有一个做皇子妃的孙女,想必若裴家出了什么事,小姑子应该会帮他们一把。
裴老夫人也没拐弯抹角,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老夫人听完这些,倒是笑了,“你这人啊,几十年养下来,见识还是这么短,这可是好事,说不定哥哥便能沉冤得雪官复原职。”
裴家也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包括之所以会一时相争口不择言,也不是没有这么点小心思。可裴老夫人与他们所想不同,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你要是让她说什么地方不简单,她又说不上来,又见京中这两日因此事抓了不少人,才会惶惶不安来威远侯府。
裴老夫人还是满心担忧。
老夫人拍拍她手,道:“既然是妇人之争漏了端倪,便回去好好管教那两个儿媳妇,至于其他,先看看动静儿再说。总而言之,只要摆出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倒是不怕什么,如今万众瞩目,吴家也不敢拿你们如何。”
话是这么说,但很多事情是不若妇人们想得如此简单。
又隔了几日,裴老夫人再度上门,哭得如丧考批,说裴楠在流放之地暴毙了。
这下真可谓是天都塌了下来,裴楠一直都是裴家的一根顶梁柱。哪怕他被罢官流放,也给裴家找了护身符。
如今倒好,因小辈们之间的一点小事,护身符丢了不说,还将吴尚书拉下了马。若是当日拉吴尚书下水能洗清自己,裴楠早就干了,何必等到今日。
也许是知晓自己东山再起已无可能,也可能是惧怕吴尚书身后错综交杂的利益链,裴楠怒喷一口心头血,没两日便没了,消息传回来,裴家顿时天崩地裂。
老夫人听完当场就厥了过去,吓得荣安堂里的丫鬟又是灌药,又是去请大夫。
等老夫人醒来,就面临了半边身子麻木僵硬的结果,倒也没到不能动的境地,就是行动迟缓,连只汤匙都拿不起来的地步。
严霆当场大发雷霆,对裴老夫人发了一通火儿。
老夫人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舅母也是慌了,我那可怜的大哥啊……”说完,就呜呜哭了起来。
几个儿媳妇俱都来了,站在一旁看着老夫人哭得伤心欲绝。床边围着赵妈妈、严霆及裴老夫人,她们也凑不上去。
大夫看完诊已经下去开药去了,说老夫人这种病只能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大悲大喜,以免更严重。
老夫人撑着虚弱的身子含糊不清的对严霆说,让他给舅家帮帮忙,看能不能将裴楠的尸首运回来,总不能让自己哥哥死在外面,连场丧事都没法办,裴老夫人过来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裴楠被罢官流放,裴家能立起门户的一个都无,如今也只能找小姑外甥来帮忙想想办法。
严霆沉默了半响,便应下了。
……
婆婆卧病在床,自然少不了儿子媳妇要侍疾的。
男人们身上都有差事,便只能是儿媳妇来。沈奕瑶只过来看了老夫人一次,命下人送了点药材过来,便再没有露面,侍疾的事便交给了薛氏陈氏。
这几日陈氏颇为防着薛氏,虽说侍疾是件苦差事,可老夫人掌着家中的进项。老夫人眼见是想好很难,那些进项自然需要人管着,自己手里管着家,若是能将整个都拿来管着,自然是件好事。
薛氏又怎么可能不知晓陈氏在想什么,她也就佯装不知,甚至当着陈氏的面对老夫人大献殷勤,惹得陈氏越看她越不顺眼。这个素来在薛氏与沈奕瑶跟前总是一副老实面孔的人,也忍不住和薛氏争了几次嘴。
按下不提,不知严霆找了什么关系,裴家获准可以前去运裴楠尸身回京。在京中办了丧事,再扶棺回乡。
可事情似乎并没有就此而结束。
***
严嫣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十月初八,这是钦天监算了又算的吉日。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严嫣便要出嫁了,时间似乎有点赶,但并没有什么大碍,一年的时间足够沈奕瑶给女儿置办嫁妆了。
大户人家的女儿大多是从出生便开始置办嫁妆,及至定亲之时已经颇为丰厚,等定亲之后再准备些其他的,也不至于是时会手忙脚乱。
像严嫣陪嫁中的家具,沈奕瑶前两年便安排人开始制了,所选木料俱是最上等的紫檀和花梨木,所以哪怕是嫁做了皇子妃也是足够体面的。
沈奕瑶事无巨细,小到一个杌子大到大件的千工拔步床无一不备。还剩了不少木料,留待去四皇子府备的新房量过了尺寸,再添置些许。
四皇子府的正院一直空置,骆怀远平日里就住在正院后面的一座院子里。这院子无名,最初是工部建造,骆怀远这几年慢慢往里头添置东西,一点点改造,如今不但美轮美奂,且崭新如初。
这便是他为自己和小王妃准备的新房,为此他提前好几年便在准备。
沈奕瑶派的人去量了尺寸回来,说新房很大,估计加上剩下的木料也还不够,沈奕瑶便让木匠先开始做,另一边命人出去购置木材。
自那日严嫣的及笄礼,骆怀远送了一大堆缎绢所制的玫瑰,之后不拉下每日都会着人再送来一些。有时候是一朵,按骆怀远的说法,这代表我心里只有你;有时候是三朵,代表着我很喜欢你,总而言之,随之附上的小卡片上写得全是各种火辣辣的表白之语。
这种小卡片严嫣从来不给旁人看,俱是收在平日里放她与骆怀远通信的小匣子里。随着这几年的两人来往信笺增多,当年那个小匣子早就放不下了,放了满满一大箱子,就塞在严嫣的床下。
梅香几个表示很好奇,因为自四皇子那边送这些奇奇怪怪的花儿,姑娘的表情就会变得很诡异。那种诡异怎么说呢?让她们挠心挠肺的想知道里头写的什么。
不过严嫣防的很严密,小匣子和箱子上都上了锁,就算没锁,见姑娘这幅样子,她们也不敢私下里拿出来看。
卡片可以藏住,花却是藏不住,尤其这些花俱不是真花,根本不存在会腐坏什么的。渐渐的,凝香阁里到处摆的都是各式玫瑰,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简直快成了花的海洋。
一起先严嫣不好意思对人说这是骆怀远送来的,严茹和严玲总会上凝香阁来,这些花自然落入了两人眼底,两人问过这是什么花,俱被严嫣支支吾吾岔开话题了。之后见这些花越来越多,严茹两个又着实喜欢,便忍不住开口向严嫣开口讨几枝回去摆着。
严嫣很是为难,最后还是梅雪帮之解围了,笑着说这个可不能均给姑娘们,这是咱们未来的姑爷送给姑娘的。
罕见把严嫣闹了个大红脸,严茹和严玲两人面带揶揄。
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见那位四皇子对严嫣如此上心,不免就有些羡慕,甚至会想若是自己定了亲以后,对方是不是也会如此呢?
与此同时,裴家那里却是更加混乱了。
裴家大房的大爷带着长子前往外地扶灵回京,京中这边先是爆出裴家三房的三爷因赌钱在外借了大笔的印子钱,二房这边闹着要分家,吴家那里因与裴家撕破了脸皮,扬言要休了裴嘉艺。
裴家内里乱成了一锅粥暂且不提,这期间还发生了几次诡异的闹贼之事。
那贼很奇怪,并不偷东西,总是将各处翻得乱七八糟,似乎在找着什么。
裴家人知晓肯定与裴楠之前做了什么有关,可裴楠的事是从来不告诉家里人的,他们也不知晓对方到底想找什么。为了息事宁人,就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任人在自家翻腾。
就这么闹腾了几次,那贼人再不上门,可隔了没两日,有人送来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头是只被割了头的死猫。
这下,裴家人再也稳不住了!
如今他们已成了丧家之犬,上天无能下地无门,只能厚颜又求到了老夫人这里。
老夫人如今是卧病在床,连下地都困难,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侍候,连话都说不清楚。听闻此事,除了干着急,也别无他法,只能叫来她有本事的儿子外出打听一二,看看裴家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以吴家如今同样焦头烂额的境况,绝不至于此,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作祟。
其实之前办那事,严霆已经隐隐约约知晓背后那股势力是谁了,只是扶裴楠的灵柩回京,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并未有人为难于他,也没到那人的眼前。
可如今这幅情形,肯定是裴楠藏了什么不利于那边东西,才会如此,他哪来那么大的脸面让人放弃追究。
这些私底下的事是和妇人们讲不通的,但碍于那毕竟是自己舅家,又有自己亲娘在前头,严霆只能表面上答应下来。
老夫人虽病了,但没有老糊涂,见儿子脸色就知晓这事肯定难办。
可裴家毕竟是自己的根,爹娘去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哥哥,如今哥哥死了,裴家也就剩下这么几房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侄子,她怎么可能说不管,也就只当做自己看不出儿子的为难。
严霆离开后,她沉吟半响,命人将沈奕瑶找来。
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关头,老夫人也没什么要脸与否可讲了,有个背景深厚的儿媳妇,不用是傻子。
她巴不得让儿媳妇帮着办了,免得累了自己儿子。
裴老夫人来后的这动静,自然没瞒过严嫣,见荣安堂这处传她娘,她便与沈奕瑶一起来了。
老夫人见了严嫣,脸色并不好,裴老夫人却是如同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差点没不顾体面的给沈奕瑶母女两个当场跪下。还是一旁赵妈妈使劲按住她,她才止住。
“还是小姑本事,养了个有本事的儿子,又娶了个好媳妇,如今孙女都成皇家的儿媳妇了。”
想当年裴老夫人暗里可是没少笑话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子,笑她嫁了个病秧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如今倒是真心实意在奉承老夫人,只可惜这话放在老夫人耳里,前半句还好,后半句着实戳她心肺管子。只是要求人办事,才压抑着没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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