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云熙推门冲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浓郁刺鼻的气味。【】。しw0。
“咳咳……”
他闻声望去,见床上不断咳嗽的,是一位不过四十的中年男子。
他半个脑袋缠着重重纱布,俊逸的脸上布满了病态的苍白,正是晋安王云昊。而他身边正在诊脉的竟是刘太医?
不敢相信早已死去的王爷竟还活着,云熙的身子僵硬了片刻,才跪在床前行了一个大礼:“属下云熙,见过王爷。”
他的声音轻颤,隐含着难掩的激动,但回答他的,却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刘太医叹一声,轻轻道:“云公子,王爷伤势过重,神志并未完全清醒,现在尚不能开口说话。”
云熙听闻,轻蹙眉头,显然是理智回笼后,有些怀疑眼前的王爷是不是秦娆命人假冒的。毕竟他对易容虽是精通,眼前这位半个脑袋被纱布包着,一眼望去很难判断对方有没有易容。
但再三确认后,他发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重病缠身的,真的是自己的主子晋安王,他不禁转身狠狠地瞪了一眼背后的穆九昭,冷冷怒道:“妖女,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说着,他母鸡护小鸡般挡在了病床前,戒备地怒瞪向穆九昭。
此时,若非他的剑早已被穆九昭收走,恐怕他已经对穆九昭刀剑相向了。
垂眸望向床上重伤的云昊,和完全愤怒的云熙,穆九昭轻声解释道:“晋安王在朝堂上以死明志,是用掌力重击天灵盖。这一掌若是十成十地打下去,晋安王必死无疑。”
对于王爷在朝堂上以死明志的事,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云熙却觉得,若非秦子靖和秦娆步步紧逼,满腹冤屈的王爷根本不可能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在震惊王爷死讯消息的同时,云熙又执拗地认为,秦娆和秦子靖是杀人凶手!他要用他们的血来祭奠王爷冤死的亡灵!
“当日,在发觉晋安王的意图后,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用银针袭向了他手腕和手臂处的几处大穴。本是想点中他的穴道逼他停手,但晋安王的内力深厚,根本无法用几针化解。所以,那一掌虽没有完全击中天灵盖,却也是重伤了头骨。”
换句话来说,就是云昊虽勉强地救活了一命,但重击之下头部重伤,造成了脑震荡后的短暂脑功能障碍,短时间内丧失了思维能力。
曾经战无不胜的一代枭雄,如今竟成了这幅病秧子的模样,怎能不让人唏嘘呢。
刘太医同样补充道:“不止头骨重伤,晋安王的胸口也有多处重伤,几乎是命悬一线。现在,王爷的命虽是被尽力地抢救了过来,但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渐渐地恢复意识。”
穆九昭的话,云熙一个字都完全不信,但刘太医这位当朝太医的解释,却让云熙怒气上涌,恨恨道:“既然王爷未死,为何要假传王爷已死的消息?秦娆,你究竟居心何在!”
见云熙瞥了一眼自己,一副“妖女绝对别有目的”的愤恨目光,穆九昭垂下眸,轻声道:“若是晋安王不死,秦子靖不会善罢甘休。我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晋安王一命。”
为了救活晋安王,穆九昭在背地里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甚至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于在秦子靖的眼皮底下动这些手脚,偷偷地将重伤昏迷的晋安王从宫里掉包。
她不敢正面与秦子靖冲突,但不救如此忠诚的良将,她又于心不安。
所以,唯有如此。
“陷害污蔑王爷的明明就是你这个妖女!”云熙气炸了,横眉冷对道,“王爷忠心为国,竟被你们扣上叛乱的污名,导致云氏一族惨遭流放!你若真心想要救人,当日在朝堂上只需说一句话,晋安王府就能平安无事,但你们却在收回兵权后,眼睁睁地望着王爷以死明志。现在,你假惺惺地救人说唯有如此?你以为我会信?你在弄残了世子的双腿后又假惺惺地派太医来医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居心叵测的目的?”
见云熙越说越激动,穆九昭抚了抚额头,走向了门口:“晋安王需要静养,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你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就随我来隔壁,我告诉你真相。”
待到只有两个人时,穆九昭清了清嗓子,慎重地开口,道出了自己今日带云熙来此的目的。
“晋安王重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座府邸是我前不久以他人的名义买下的。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照顾晋安王,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将晋安王带走。他有你们这些属下保护,我也能放心点。而明日,刘太医就会给云璟进行药浴针灸,七日后就会治疗他的腿疾。这段时间,云璟需要静养,我不希望你将我是阿玖的事汇报给云璟,希望你能保守住这个秘密。”
云熙原本就不打算在世子面前揭露如此残酷的真相,但此时见穆九昭这么慎重嘱咐,不禁恨恨打断:“你会这么好心医治世子?”
他总觉得秦娆绝不会让世子就这么康复,恢复一切武功,她一定会想办法再折磨少主!
世子现在身残,心里是最脆弱,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这时,有一个丫鬟贴心照顾他,必会惹得他心动感激。英雄难过美人关,秦娆必定是恶毒地想要玩弄世子的真感情!
可怜世子殿下,竟对这位虚伪的阿玖姑娘付出全身心的信任,还让他保护这个恶毒的妖女!
就在云熙对云璟各种打抱不平、暗骂秦娆时,穆九昭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在一阵静默中,缓缓认真地开了口:“秦娆不会那么好心,但我会。我想医治云璟,所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就让你带走他。”
这番暗喻坦诚,其实是穆九昭的一次赌博。她本就打算做完手术后就找个机会放走云璟,让他永远不知道阿玖就是她的真相。现在云熙既然已经知道,那她将自己的计划道出,让云熙在手术后带走云璟,这样她对云璟日后的安危也能完全地放下心来。
穆九昭以为自己的坦诚会让云熙误会自己是易容者,但作为易容高手,云熙能第一眼就识别出对方是否易容,所以此刻,在听到穆九昭暗喻自己不是秦娆时,他当场冷笑了两声,觉得秦娆果真居心叵测、另有目的。
见云熙还是完全不信任自己,穆九昭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你不信我可以,但云璟是被挑断脚筋的,要想要完全治愈,唯有在他脚踝处动手术进行筋脉的缝合。这个手术极难,哪怕你现在救走了云璟,民间的大夫也未必能完完全全地治好他,反而会因为路途奔波,伤上加伤,耽误病情。”
云熙曾问过秦明玉,云璟的双腿能否完全治愈,秦明玉的答案是很难。
此时听穆九昭如此一说,他虽是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期盼,若是秦娆真的有方法完全医治好世子……
“世子真的能治好?断裂的筋脉真的能缝合起来?你敢发毒誓吗!”
“能治好。”穆九昭微微一笑,发誓道,“只要你保证不将阿玖的真相汇报给云璟,我一定尽全力医治好他。若是我有半分害云璟之心,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西秦之人最信誓言,尤其是毒誓,心虚之人是不敢随便发誓,唯恐遭到报应,于是穆九昭一脸坦诚地发誓,到让完全不信的云熙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
但只要有半分疑惑,他对眼前这位妖女仍不可能放下全部的戒备,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怕世子越陷越深,终有一日被秦娆所骗,但又怕自己贸然的拒绝让世子错失了医治的良机。于是,犹豫来犹豫去,他最终狠狠地一咬牙,拖延道:“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
另一方面,穆九昭以为这间屋子只有云熙和自己两人,但她却忘了一直以影子存在的卫溟。
之前没有斩草除根,而是一直暗中出手救人的举动,已经让卫溟怀疑起了对方的真伪。但他一直守在秦娆十米以内的距离,不可能秦娆出事,他一点消息都不知情,更何况秦娆的武功高强,整个京城又有谁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她从公主府里掳走掉包呢?
而易容顶替的可能性,他足足调查了多日,都毫无进展,相反寒毒之身却是妥妥的证明了。
如今听到穆九昭暗喻自己不是秦娆,自己是真心想要救云璟时,卫溟又隐隐觉得这是一场秦娆为了一网打尽而机关算尽演的一出戏。
他虽是答应秦娆为其效命三年,但时常为恶并非他心中所愿。
还有半年,他就该离开了。
若是被穆九昭知晓卫溟此时歪曲她的各种脑洞,她大概要悲愤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了……
这几日,为了使云璟的第一场药浴成功进行,穆九昭特地花重金打造了一个香柏木浴桶。香柏木本身是一种中药材,它的天然香味可以入药,柏子可以安神补心,有着保健、美容、美肤等功效。
但在西秦,香柏木却是十分珍稀名贵,被制作成一个大浴桶在刘太医看来简直是暴敛天物,但当刘太医看到成品后,也忍不住感慨香柏木浴桶的手感细腻光滑,在热水的浸泡下清香飘逸,有着缓解松弛神经,收缩发肤毛孔,消炎、镇痛的疗效。
虽是造价名贵,却也将香柏木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让刘太医不禁赞不绝口。
云璟的第一次药浴,刘太医慎重地选在了他早膳后一个时辰的巳时入浴。
饭前、饭后的半个时辰内不宜进行全身药浴。饭前药浴,由于肠胃空虚,洗浴时出汗过多,易造成虚脱。饭后立即药浴,可造成胃肠或内脏血液减少,血液趋向体表,不利消化,会引起胃肠不适,甚至恶心呕吐。
这次唯恐云璟再次出现心跳加快或呼吸急促的晕厥状况,穆九昭在浴桶旁边准备了两大碗的红糖水和盐水预防他的突然间晕倒。
而在半个时辰前,刘太医已将准备好的三十五种药材一一倒入一个盛着冷水的大锅里一同煮滚。待到水慢慢沸腾后,他将锅子里的中药渣全部沥掉,只留下热滚滚的珍贵药汤倒入早已调好水温和水量的浴桶里,随后洒入一些拍打过的姜母,和满满的一瓶米酒,让药浴的药材更好地被清水吸收。
在准备好一切后,刘太医扶着云璟进入了浴桶里。
这七次药浴皆是全身浴。刚开始泡浴时,水位必须在心脏以下。所以云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慢慢地泡至肩位。
待到云璟完全适应,放松身心后,刘太医取出银针,取云璟睛明、承泣、球□□,将针沿着眼眶壁徐徐刺入,深度约一寸。
眼眶壁是刘太医第一次刺入,由于淤血堵塞严重,所以银针在刚刚刺入眼眶壁就遇到了阻力。刘太医没有强行刺入,而是留针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待着药物渗入云璟的体内发挥药效。
一炷香过后,药汤渐渐被云璟的皮肤吸收,滚烫的热量和药力渗入穴位,以气推血,以血带气,加速着在云璟全身散开,并通过血液循环和经络的作用,内达五脏六腑,外通肢体百骸,以强力疏通着云璟全身的血脉和经络,洗涮着血管及体内的污浊和毒素,起到活血化淤、通行气血的养生功效。
这一番药效下,刘太医再次扎针时,阻碍渐渐变轻,十分顺利地刺入了球□□。
但在这持续打通的过程中,泡浴者会有四肢麻木无力、身体局部疼痛、头晕、头痛等反应,甚至身体有瘀结的部位,在打通的过程中会剧烈疼痛。所以云璟在第二柱香时,脚踝处刚刚愈合的伤疤持续撕裂般的疼痛,如同在狰狞的伤口上活生生地撒盐。
他死咬着牙关,额头不断地滚落着虚汗,整张脸因剧痛憋得通红。若非意志强大,恐怕早已痛晕了过去。
就在刘太医收回银针,思索着要不要提早结束第一次药浴时,在旁边干着急的穆九昭,连忙上前给云璟按摩着穴道,松弛着他强烈紧绷的神经。
在疼痛边缘咬牙坚持的云璟,只感觉一双不同于刘太医的轻柔玉手,轻轻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头。他的呼吸稍有停滞,原本就因忍痛憋红的脸颊在这双手的轻抚下,渐渐泛起一股异样的红潮。
这种红潮迅速扩散至他露在水面上的脖颈,只见那细致白皙的肌肤在水汽的氤氲中微微泛红。
穆九昭首先按摩的是他刚刚扎好银针的几处大穴,她的手指动得极慢,力道适度,或轻或重地揉按着,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此等环境下按摩,对于光一溜一溜又失明的云璟来说,则是心情慌乱,百味杂陈。
他以为阿玖姑娘不在房间里,但他现在才知道,阿玖姑娘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
他刚才光一溜一溜地被刘太医扶进浴桶里的场景,是不是也被阿玖姑娘看见了?
心底的某处柔软被阿玖姑娘的关心和体贴触动,但更多的却是心里渐升的羞涩和不好意思。
乱想之下,云璟的脸色越来越艳红,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美花儿。
他想让阿玖姑娘别继续往下按摩下去了,可偏偏又有些期待着阿玖姑娘接下来的动作。毕竟上次他刚进浴桶,就悲催地流起了鼻血……
待到穆九昭的手已经按摩至云璟的脖颈时,那双脚上的剧痛早已被云璟丢到爪哇国去了,他只感觉那缓缓轻揉的动作酸麻轻痒,给他的身体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这样的怦怦乱跳令他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发软,他的双唇不禁隐忍地紧抿起,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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