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黑暗,轻微的泥土和瓦砾掉落声时不时响起,偶尔还有小动物活动的声音,或许是老鼠,甚至是蛇。
有一种更可怕的声音间或响起,那是屋子某一处结构不堪重负,木头或石板出的“喀喀”的轻响,或者是那种深海船舶一般的“吱吱”声。
每当此时,许宁染的心就一阵狂跳。
地震刚刚生时,跟大多数人一样她也直接吓哭了,敲着石板喊过救命,不知所措,关在封闭黑暗的空间里恐慌不已,6韬比她好一些,但也强行压制着恐惧,大声呼喊有人吗,直到长时间的无人应答让他们彻底失望,转而安静保持体力。
她不知道6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很久没有说话,黑暗中只听得到男人稍稍粗重的呼吸,偶尔拂在她的脸庞上。
两个人被困在楼梯和墙角组成的角落里,这个近乎三角形的结构增大了承重的能力,才勉强庇护两人。空间很狭几乎需要面贴面站立,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空间什么时候会坍塌下来,将他们彻底压在底下。
地震生时,楼上所剩的工作人员已经很少,前两批都已经离开亚斯兰返回隆国。不知道剩下的人跑出去没有,不过楼上的位置比这间地下室好脱身,而且,又都是身手矫健的军人,应该问题不大。
许宁染也知道,如果不是刚才要顾着她,6韬自己想从这间半地下室跑出去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现在跟他扯那些自己是不是拖累了他的废话,于事无补,反而平添尴尬沉重。
觉察到6韬的呼吸略有些重,宁染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手臂蹭了一下,不碍事。”6韬回答道。
如果楼上的人员已经逃出去,他只希望这些人尽快呼叫有效的救援,把他和许宁染从这里挖出去。根据他的估计,这个木石混合的楼梯,支撑上面的楼板,再加上倒下来的水塔残骸,应该无法过十个小时,这点,有基本的爆破知识也会算出来。
又一次楼板的响声,觉察到许宁染微微的颤抖,6韬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们是安全的”,他硬生生将“暂时”两个字咽了回去。
话音未落,头顶上“扑簌簌”往下掉了一阵砖石,有6韬挡着,没有一片落在宁染身上,但其中一块可能击中了他手肘的伤口,疼得他微微抽一口气。
许宁染觉察了,伸出一只手,向他的手臂上轻轻摸索,触手冰凉,有一点黏黏的血迹,好在出血并不严重,应该是皮肉开了一道口子。
宁染轻轻叹息一声,从衣袋里摸出一小块丝质的手帕,小心地摸索着给他包在伤口上。
正要缩回手,6韬却伸出一只手,把她握住了。
在这狭小不稳定的空间,宁染也不好挣扎,何况6韬还受了轻伤。她的语气叹息般说:“你别这样。”
6韬的心因为她柔和而无奈的语调一阵激荡,她最柔和的姿态,总让他想起她之前在他身边温柔婉转的样子,不能忘怀。
“宁染对不起。”他的声音停顿一下,显然很低落:“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带来好事。”
也许是封闭的,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恐慌和绝望过去之后的平静,反而让两个人可以这样平静地说一说话。
“是我自己要来的。”许宁染说道:“你告诉了我他的消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帮他,不管你带不带我来。只是我太无能,反而处处添乱。”
6韬轻轻地呼吸着,忍了半天,终于酸涩地说一句:“刘大仁他,就那么好吗?你为了他可以豁出性命。”
宁染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6韬啊6韬,我曾经为了你,也可以豁出一切,连尊严和荣誉都可以不要,只是你当时感受不到吧。
感受不到那种决心,因为你没有,所以我做的一切,在你看来也很平常。
但她没有多说这些,沉默半晌,只轻轻地说:“他很好。”
这淡淡的一句再次像重锤般敲打在6韬心上,他脑子一热,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也可以!”
许宁染一时默默无语,6韬对这沉默感到不安,片刻,好像也缺了一些底气,却坚持着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做的有多差,错的离谱”
许宁染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她很平静,非常平静地说:“你没有错,6韬。”
“其实根本就没有对错的问题。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自你的本心,也完全符合你的性格。就算时间回到那时,你也还是会一样的做法。”
许宁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来,本来应该是锥心刺骨的,也是自己之前整整四年里其实早就明白,却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今天,却平淡得好像只是说出一件与自己从无关系的事。
6韬心中一黯,哑口无言,许宁染趁这个时机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地说:“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真到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还是一揪,接着,也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许久,6韬心有不甘地问道:“刘大仁呢,他不也有一样的问题要面对?他就一定比我做的更好吗?”
许宁染闻言,在心里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这件事和刘大仁没关系,”她说:“和任何别的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累了,可能就是因为坚持了好几年,力气用完了。在斯图亚特的那段日子,我每天起床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你不会老!”6韬口中,情话总是珍稀而动人,此时恨不得将心也掏出来给她看:“我来变老,我会追上你!”
怎么追呢?宁染又笑了,笑自己曾经看不清,这个男人吝惜的情话背后,异想天开的言语背后,其实是多么的软弱,其实对爱他的人来说,是多么无情。
“6韬,我等过你。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等过。”宁染轻轻地说:“后来遇到了他,才让我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不必等的。如果他愿意,他从一开始,就会一力承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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