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所有人汇合在一起。
琼恩正要细问事情经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此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从远处哐啷哐啷地跑过来,为首者看见了凛,顿时便高喝一声,指挥所有手下冲了上来。莎珞克拔出长鞭,当空一挥,耀眼的闪电从鞭身中迸发出来,轰在冲在最前面的五六个卫兵的身上,滋啦啦的爆响连绵不断,然后这些倒霉家伙们立刻扑倒在地,全身抽搐爬不起来。
“卡戎!”
眼见手下被打倒,卫兵首领连忙举起双手,高呼一声,半透明的气流在他的手掌中间聚集翻腾,凝聚成球形。他正要将球掷出,忽然全身一僵,刹那间无法动弹,气流也随之散去。“先走吧,”琼恩说,“出城再说。”
碎波城是个小城,武装力量并不强,琼恩这边人数虽少,但要么是高阶巫师,要么是圣武士,还有龙女和邪魔,真想动手的话,将这一队卫兵杀光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种事情做了没意义,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用了一个小范围的传送法术,将所有人转移到了城外。
夜间赶路不方便,而且路也不好走,出城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丘脚下,琼恩放出青铜豪宅,又布置了一个幻术结界,将所有痕迹隐藏起来,然后进入客厅,所有人都在这里等他。
“到底怎么回事?”琼恩问,“凛又惹什么麻烦了?”
“喂喂,”凛十分不满,“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惹麻烦?”
“废话,不是你难道还会是艾弥薇不成。”
“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梅菲斯说。
她之前被凛拉出去溜达,实际上是了城主官邸。凛虽然嘴上说得强硬,终究这里是自己母亲的故居所在,既然来了,还是想去看看。碎波城是几年前被卡兹克城攻占,城主自然换了人,但官邸还是原址,并没有重新建造。梅菲斯和凛潜入进去,转了两圈,正准备离开,却恰好看见一大波卫兵正在调动,像是有什么行动。她们躲在暗处听了一会,意外发现这些卫兵们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说要去抓捕一名‘红龙圣女’,”梅菲斯说,“并且说这位‘红龙圣女’及其同伙在傍晚时分进了城,住在城南旅店中——这显然是指我们。”
这真是莫名其妙,完全不知由来。“红龙圣女什么的,凛不是已经拒绝了吗?”珊嘉说。
“对啊,”凛说,“而且红龙教会自己已经推出了一个冒牌圣女。”
为什么人家就是冒牌,你就是正品呢?琼恩懒得和凛争这个问题,“就算凛是红龙圣女,那也不犯法吧,”他说,“为什么会被抓呢?”
“红龙教会在彻森塔的有些地方被认定为非法邪教,”梅菲斯说,“但这里应该不是。”
“那究竟是为什么?”
这就没人知道了,凭空猜测也没有意义。“我去城里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莎珞克说。
“嗯。”
莎珞克去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才返回,“我抓了几个卫兵分别审问,他们都是执行命令,对事情缘由一无所知,”魅魔说,“于是我直接找到了城主,那家伙正在床上和女人亲热,被我从被窝里拎出来,吓得当场就不举了。”
“......说重点。”
“他说他也是奉命而行,按照上头的指示做事,”莎珞克说,“上头发了通缉令,要抓红龙圣女,所以他就来抓。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也一无所知。”
“上头?”琼恩问,“他上头是谁?那个什么卡兹克城吗?”
梅菲斯曾经说过,碎波城在几年前被另一个城邦“卡兹克”攻陷,成为其附庸,那么碎波城主所谓的“上头”,就是卡兹克城的城主了?
“不是,是辛巴城。”
“辛巴城?”
“据说是上个月,卡兹克城的老城主病死了,他儿子继位,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向辛巴城宣誓效忠,”莎珞克解释,“所以现在碎波城也算是辛巴城邦的一部分了。”
“所以是辛巴城要抓捕‘红龙圣女’?”
“对,”莎珞克说着,将一张浅黄色的羊皮纸递过来,“这是上头发给他的通缉令。”
梅菲斯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递给凛。凛好奇地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辛巴城城主埃卜拉函告彻森塔诸城领主:兹有嫌犯一名,女性,年约十八岁,绘形如下。其人僭称‘红龙圣女’,蛊惑民众,领导叛乱,谋害城主,刺杀贵族,其行属不道,其罪在不赦,故特发此令。诸城凡察其行迹,均应及时上报本城,若有隐匿,视为同罪。”下面盖着辛巴城的印章,还有一副画像,虽是简笔素描,却颇得神韵,与凛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凛很生气,“我怎么变成通缉犯了?”
其他人都看不太懂恩瑟语,梅菲斯于是口述翻译了一遍,然后琼恩注意到一个问题,“辛巴城城主怎么是埃卜拉?”
凛愣了一下,“对啊,这是怎么回事?埃卜拉什么时候当上城主了?”
埃卜拉是城主长子,按照恩瑟和彻森塔的习俗,女儿没有继承权,所有儿子对财产是有完全平等的继承权,有关身份、爵位以及附随而来的封地、权力,则是统统都是由长子来继承。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等父亲去世或者退休,埃卜拉就会成为辛巴城主。问题是他父亲还没有去世或者退休啊,琼恩等人前几天在辛巴城的时候,还听人提到过,说波斯拉萨尔城主身体不好,近期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什么的。难道说是就在这几天,老城主突发疾病身故,所以埃卜拉继位了?不,不对,通缉令明明白白地说了,红龙圣女的罪名是“蛊惑民众,领导叛乱,谋害城主,刺杀贵族”——按这个意思,是红龙圣女或者说红龙教会发动武装叛乱,把老城主给干掉了?
这些具体详情,碎波城的城主也不清楚。他只是一个不得势的小人物,政治斗争中站队错误,被打发到这座偏僻小城来,说好听点是一方诸侯,说难听点就是流放,对上头下达的指令只能战战兢兢地听从,哪里敢多打听细节。莎珞克逼问半天,还动用了刑讯手段,最终确认他真的一无所知,纯粹奉命行事而已。
从碎波城这里,看来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继续前行,同时在后面途经的城市中打探消息,搞清楚辛巴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休息一夜,第二日清晨,一行人便动身出发。
碎波城位于彻森塔的内陆,往东南方再走上三到四天,经过五个城镇(它们分别属于两个城邦),就可以抵达位于蜿蜒河西岸的“通关口”。蜿蜒河是彻森塔和恩瑟之间的国境线,它被一种古老神秘的力量所封锁,两国居民要想往来,唯一的途径就是通关口。过了河到东岸,再往东走大约半日的路程,便进入迷失森林。
凛被通缉了,碎波城既然接到通知,后面几个城市的城主理当也不例外,就这样大摇大摆直接过境的话,肯定会有麻烦。毕竟在这地方,琼恩等人是一群“外乡人”,无论相貌、语言和服饰,都与本地居民有很大的区别,十分显眼,辨识度非常之高,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这有什么麻烦,”凛说,“你可以用幻术把我们的相貌都改变一下,变得和本地人一样不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简单你个鬼,”琼恩反驳,“我怎么可能准备这么多幻术。”
琼恩一行共是六个人,除了凛之外,其他五个都是标准的“外地人”相貌,而凛又是首要通缉对象,所以结果就是六个人都要易容。每人消耗一个法术,就是六个法术,而且幻术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定期补上,否则就像灰姑娘的魔法,午夜一过露出原形,那就更糟糕。这样一来,琼恩至少需要每天准备十七八个幻术才够用,这显然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又不是幻术师。
“不是有能够让所有人同时改变相貌的幻术么,叫什么来着,高等掩饰?还是群体映像伪装?”
“那两个都可以——问题是我都不会。”
“切,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到,还自称是巫师呢。”
“......首先,我没有自称巫师,我本来就是;其次,你不也是巫师吗,你行你上啊。”
“人家才不喜欢幻术呢,”凛哼了一声,“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一点都不坦诚。”
是啊是啊,所以火球术最好了,直来直往直截了当,还有什么比它更坦诚呢。琼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别说这些废话了,”他说,“想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就知道你不能指望,所以我早就有所准备,”凛招了招手,“塔姐姐,来帮个忙。”
维若拉走过来。
琼恩这一行六个人,如果算上珊嘉的话,有四个巫师,其中三个都是高阶巫师。所谓“高阶巫师”,并不是什么职称或者头衔,只不过是一种比较普遍认可的划分标准,一个巫师能够凝成真名,就算是跻身“高阶”的行列,否则就属于“低阶”。高阶巫师未必比低阶巫师更能打,但能够触摸到更内层的魔网,通常也就意味着更广博的涉猎,掌握更多的法术——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特例,比如像凛这种奇葩,专精塑能学派的火焰魔法分支,对其他法术都不甚了了,也不热爱学习。假设说常用的法术有一百种,一个受过正规专业教育,刚刚从魔法学校毕业的巫师,大概能掌握其中三十种到四十种,琼恩能掌握五十种左右(他是专精变化学派,放弃了很多法术),而凛能够熟练使用的估计不到十种,简直是巫师界的耻辱。
维若拉就不同了,作为传道巫师,她或许不是特别能打,但涉猎绝对广博,又有历代传道巫师的资料库做支持,堪称是一本会走路的魔法百科全书。连她都不会的法术,这世界上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转眼之间,琼恩等人就全部变了模样,一个个都成了最标准的彻森塔人,不仅仅是面容、身材和肤色,连服饰都换了。琼恩对着镜子自照,于是他看见了一个卷发、黄皮肤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面部线条坚硬,黑色的长胡须编成十几个螺旋,还闪闪地泛光,明显是洒着金粉。“还不错,”琼恩说,“就是这个胡须,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这是必须的,”维若拉解释,“胡须洒着金粉,说明你有神王的血统。有这个身份,可以免受很多骚扰,而且可以合理合法地娶四个妻子——否则谁看到你带着这么多年轻女孩一起都会很奇怪的好吧。”
“彻森塔不是一夫一妻制吗?”琼恩问。
费伦大陆幅员辽阔,国家众多,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传统,婚姻制度也各不相同。绝大部分人类王国实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当然,你有钱有权有势,有本事包养一堆外室情人,那是另一码事。恩瑟和彻森塔也是如此,现实如何且不论,反正法律是明确规定一夫一妻,只有在某些特别情况下——例如第一个妻子不能生育——才能另娶一位妻子。
“你说的那是‘凡间的法律’,神王是神非人,不受凡间法律限制,”梅菲斯说,“神王的子嗣后裔,被认为是半神半人,也有相应的特权。”
神王完全不受法律限制,可以拥有任意数量的配偶,他们又没有不孕不育的苦恼,自然留下很多后裔。与中土诸神不同,神王后裔并不会继承到丝毫的神力,绝大多数都和普通凡人无异,只有极少数幸运者,或许是发生变异,会与生俱来一些奇特的能力。但因为血统的关系,他们仍然受到普遍的尊重和敬畏,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权,一出生就身居高位,成为贵族、领主或者祭司。
彻森塔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脱离了神王的统治,但一些历史传统仍然还是保留下来。现如今,神王后裔早已经没有天生高贵的身份,在政治上与平民百姓无异,但仍然享有某些特权,例如男性能够娶四个妻子即是其一。其实早期的时候,神王的女性后裔也可以有四个丈夫,但后来随着历史演变时间推移,男性的力量占据了上风,女性的这个权利就被取消了。
“能娶四个啊,”琼恩还真不知道这么一回事,不由得心生羡慕,“可惜还是少了点。”
的确少了点,别的且不论,现在身边的就有五个,已经是超编了。琼恩自己觉得,十个是比较合适的数字,再多的话也应付不过来。
“你如果觉得少,那可以考虑去穆罕啊,”维若拉说,“穆罕可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梅菲斯说,“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神王还是凡人,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没有任何数量限制。”
“不过很多人是一个都娶不到。”维若拉补充。
琼恩自动忽略了后面这句话,“做穆罕人真幸福。”他由衷地感叹。
“那你可以申请入籍,”维若拉说,“反正又不难。”
“做穆罕人真幸福啊,”他由衷地感叹,“要怎么样才能取得穆罕的国籍呢?”
这个问题比较专业而且生僻,梅菲斯和维若拉都回答不出。当然琼恩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想获得答案,倒是凛听到这里,突然插了一句:“这个我知道啊,”她说,“外国人想入籍穆罕,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入信’,只要选择一位穆罕神王,向他宣誓效忠,并且作为其信徒在教会中服役五年,就可以取得穆罕国籍。”
“略过,第二种方法呢?”
第二种方法是“改宗”,即是放弃自己原本姓氏,加入到穆罕当地的家族之中,娶一位该家族的女子,并且以其为正妻——穆罕允许一夫多妻,但妻子之间还是有等级高下之分的,正妻的地位要高于其他妻子。
“这个也没可能,”琼恩说,“有没有简单点的方法?”
“第三种方法最简单,只要捐款就可以,”凛说,“你只要每年把所有家庭财产的十分之七捐给某一位神王的教会,就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穆罕人了。”
“十分之七也太多了吧。”
“这是捐给神王的,另外还要给当地领主十分之二,”凛说,“自己只能留十分之一。”
“这种见鬼的条件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
“有啊,比如某个喜欢到处沾花惹草,有一堆秘密情人的家伙,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穆罕国籍呢。”
“......”
琼恩很想说我哪有什么一堆秘密情人,我的情人分明都是公开的好不好,你们不是彼此都认识吗。但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太欠扁,还是吞了回去。至于加入穆罕国籍什么的,那更是笑话,他好歹是阴魂城的公务员,每个月拿着薪水,而且还有军职在身,现在这样溜出来旅游开小差倒还罢了,要是敢加入他国国籍,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叛逃,肯定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那个,我这神王后裔,到底是哪位神王啊?”他没话找话,“如果别人问我祖先是哪位神王,我怎么回答?”
“谁知道,随便乱说一个好了,”梅菲斯说,“东域神王那么多。神王本人也就罢了,轻易不会乱跑,但他们的后裔只是凡人,又没什么限制——只要别说是吉勒今就行。”
“为什么?”
“吉勒今没有后裔,一个都没有。”
“......他还真是同性恋啊。”
之前凛说恩瑟神王吉勒今是个同性恋,琼恩还只当是玩笑,没有在意,如今看来还真有可能。一个人没有后代,当然不代表就是同性恋,毕竟不孕不育什么的,也是有的。但吉勒今统治恩瑟千年,代代转生,总不可能每一代都有不育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不想有后裔,避孕措施做得好,但琼恩觉得还是同性恋的可能性比较高。
各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一行人继续上路。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位神王的后裔带着他的四位美丽妻子出游,以及漂亮的妹妹(莎珞克)随行。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穿过了四座城镇。正如所料,辛巴城的通缉令已经送达,绘有人物图像的布告贴得到处都是,卫兵巡查也显然严密了很多。维若拉的幻术很完美,很顺利地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不敢在城中旅店住宿,免得露出破绽就麻烦了。
经过城市的时候,莎珞克会被派出去打探消息,这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很快,琼恩便知道了更多细节。
辛巴城的城主宝座的确已经易主,老城主波斯拉萨尔于日前遇刺身故,一同被害的还有他的次子,刺客当众承认是受红龙教会指使,并供述教会意图谋反政变。埃卜拉作为长子,理所当然地继位,随即宣布红龙教会为非法组织,派遣军队展开全城搜捕围剿。
大部分教徒当即弃暗投明,宣誓与教会脱离关系,小部分顽固分子不甘心束手就擒,聚集在神殿负隅顽抗,最后仍然被攻破,自大祭司伊巴雷姆以下,共计二十五名高阶祭司被擒获,于当日斩首示众,但那位刚刚被推出的“红龙圣女”却不在其中。
过了一日,突然又有传言,说是这位红龙圣女见势不妙,带领亲信部下自神殿的密道中逃离,现在正前往东南方,打算以之为根据地收拢余部,东山再起。这个传言不知由来,但流传极广,转眼间便全城皆知,埃卜拉于是便以辛巴城的名义向所有城邦发出通缉令。
“不仅仅是通缉,”莎珞克跑回来汇报,“最新消息,埃卜拉亲自率军追击叛匪。”
“他脑袋有病吧?”琼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他老爸才死了几天,现在还是丧期之中吧?”
东域人对“死”这件事颇为重视,他们把世界划分为“凡间”和“冥界”两个部分,并且认为所有人死后,灵魂都会进入冥界——无论生前是哪位神王的信徒,这点和中土的观念迥然相异。在死之后,进入冥界之前,灵魂会在凡间飘荡七日七夜,因此遗体也要七日之后才能入土下葬。在这七日之中,亲人应当陪伴在侧,以免死者惶恐惊惧,找不到前往冥界的路。亲人通常还要剪短自己的须发,用刀划破自己的身体流血,表示自己的悲痛。现在辛巴城的老城主挂掉还没满七日呢,埃卜拉就跑出来,这完全不守规矩啊。
就算不谈传统风俗,按正常的思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新上台的城主,他也理当留在辛巴城稳定局面,安抚人心,忙于给老爸举行葬礼,顺便接收遗产什么的,至于红龙教会,反正主要成员都已经挂了,一些漏网之鱼有什么要紧,就算要斩草除根,派些手下来追捕便是,何至于要亲自出马。
更重要的是,彻森塔可不是一个稳定的国家,诸城邦各自为政,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和利益诉求,辛巴城只不过是几十个城邦中的一个,虽说实力最强,附庸者众多,被很多人认为有结束割据、君临统一的气象,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彻森塔之王,它仍然是有敌人的,而且还不止一个,比如那个厌恶巫师的风棘城,和辛巴城的关系就一向很恶劣。埃卜拉这么做,除了打算挑起战争,别无其他解释。
“谁知道,”莎珞克说,“反正我听到的是:两天前他已经带着军队从辛巴城出发了。”
“这家伙真的疯了。”
疯子并不可怕,但一个位高权重的疯子就很可怕了。琼恩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倒谈不上害怕,但终究是个麻烦。谁会喜欢对抗政府呢,就算是超人和钢铁侠也没这个爱好,还是能避则避吧。
“走,渡过蜿蜒河就没事了,”琼恩说,“蜿蜒河东就是恩瑟,我记得彻森塔和恩瑟有协定,彼此不能派遣军队进入对方领土——艾弥薇,这个协定还有效吧?”
“谁知道,”梅菲斯说,“反正过了蜿蜒河就是迷失森林,埃卜拉就算想追也无处可寻。”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
“走什么,天都快黑了,”凛说,“赶快把青铜豪宅拿出来啊,准备好晚餐和枕头,我快要饿晕了。”
“今天没法用青铜豪宅。”琼恩说。
“为什么?”凛诧异,“坏了?”
“没坏,只是每个月例行维护一次,恰好赶上今天。”
“意思是今晚我们就只能真的露宿荒郊野外了?”
“差不多吧。”
“我才不要野营,”凛噘着嘴表示不高兴,“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又没有一群卫兵冲出来砍你。”
“野外有很多蚊虫,会传染疾病,夜里可能会被狼叼走,也有可能半夜突然下暴雨发洪水,把我们冲到海里去,或者山体滑坡,把我们埋在地下,等几百年后才被挖出来,”凛板着指头数了数,“总之危险多着呢。”
“......你还真是有危机意识。”
“好啦,凛,偶尔野营一次也不错,”梅菲斯劝说,“呼吸呼吸夜间的室外空气,有利于身体健康。”
“但野外真的很不安全啊,”凛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山上没有狐狸吧——什么声音?”
路旁的草丛分开,一只尾巴上系着蝴蝶结的黑猫哧溜溜地钻出来,倒是把凛吓了一跳。黑猫钻到珊嘉怀里,喵喵地叫了几声。“看来不用野营了,”珊嘉说,“琪娅在前面发现了一个山洞,挺大的,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所有人均无异议。
向前走了大约一刻钟,黑猫从珊嘉怀里跃下来领路,在穿过一片灌木丛后,他们果然看到一个山洞,洞口被蔓藤遮住了大半,颇为隐蔽。里面也还算干净,空间确实不小,容纳所有人完全没有问题。琼恩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异样,“那今晚就住这吧。”
住处有了着落,接下来就是吃饭问题,不过这也难不倒人。凛在洞口前的空地上升起一堆火焰,然后鼓着腮帮吹了一口气,无数点火星溅射出来,化作上百个蹦蹦跳跳的小火人,朝四面八方奔去,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琼恩取出萨瓦棋,释放出两名卓尔战士和三只食人魔魔像,让它们在周围巡逻警戒。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围着火焰坐下来。银光闪闪的秘偶从黑暗中走出,将扛在肩上的一只雷羊放下,熟练地搭起架子,将雷羊剥皮,切成一块一块,撒上盐,放在火上旋转炙烤,片刻间便香气四溢。
“手艺不错嘛,”琼恩十分惊奇地看着秘偶,“难道所有的秘偶都自带烹饪技能?”
“不是,”珊嘉摇摇头,“秘偶是战斗武器,怎么可能会这个。”
不是自带技能,那就是作为秘偶驱动核心的那个灵魂的本事了。秘偶是用人的灵魂作为驱动的,这个人的记忆虽然都被洗掉了,但生前的所有技能却完美地保存下来。时间过去这么久,坦白地说,琼恩都不太记得那位倒霉的堕落武僧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拳脚功夫很不错,没想到烤肉的技术更佳,看来是个吃货。
雷羊是东域的一种特产,个头很小,肉质鲜美,但轻捷善奔,不易捕捉,若非是这只秘偶出马,还真不容易抓到。肉烤好之后,各人都分了几块,凛还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拿出一个巨大的,装满了浅绿色液体的透明水晶瓶,以及几个杯子,得意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尝尝看,”她用炫耀的口气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琼恩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微苦,但略一回味便又甜丝丝的。“挺好喝的,”珊嘉夸奖,“你自己做的?”
“这是我小时候自己发明的,”凛介绍,“将苦叶草浸泡在盐水中,保持水温一直和人体温度相当,一天一夜之后,苦叶草会完全融化,就会做出这种饮料。就是苦叶草很难找,这一路上我找了半天也就十几颗,正好能做一瓶。”
“你居然还有这本事,”琼恩表示惊叹,“它有名字么?”
“名字就叫‘凛的充满爱意的液体’。”
“噗!”
琼恩一口喷了出来,“这什么鬼名字?”
“这是她八岁的时候,给阿姨准备的生日礼物。”梅菲斯解释。
好吧,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凛是发明者,以自己名字命名很合理,既然是特别发明出来作为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充满爱意”是理所当然,至于“液体”就更是单纯的事实陈述了——但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算了,就当不知道名字吧,反正确实还挺好喝的。
吃了几块羊肉,凛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喂,琼恩,该你表演节目了吧。”
“什么表演节目?”琼恩被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按照惯例,这种篝火晚会,不都应该有人负责表演节目助兴吗?”凛说,“你作为组织者,责无旁贷嘛。”
我什么时候又成组织者了?
“谁有空准备什么表演节目啊,”琼恩说,“赶快吃完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不用准备,你和艾弥薇不是每天都有例行节目吗,现在开始吧。”
“什么例行节目?”
“你被艾弥薇殴打啊,”凛说,“大家都很喜欢看的,不看晚上会失眠的。”
“......今天演员心情不好,罢演了。”
“那怎么行!”凛抗议,“观众这么期待,你说罢演就罢演,还有没有一点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演员的自我修养是个什么鬼东西?
“敬业啊,比如说某个演员,虽然是个死跑龙套的,但一直很敬业,导演让他装尸体,他就趴在地上,不管别人怎么在他身上踩来踩去都不吭声。就凭着这种敬业精神,他最后终于成了一个有名的龙套演员,还有漂亮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呢。”
琼恩大惊:“你这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
“就是你那本书嘛,格拉兹特写的,叫什么《后宫战略》的——”
“......”
那本格拉兹特的自传是莎珞克拿给琼恩的,本意是让他从这位大魔王的无数次“人生经历”中汲取成功经验,学习如何创建一个和谐后宫。然而琼恩连一页都还没来得及看,随手塞枕头下,就被凛拿走了。小女巫把它当做睡前故事书,每天一篇看得津津有味,琼恩找她去要了几次都不肯还,说要等她读完再说。琼恩算了算,以她的阅读速度,至少三年之内是不用想了。唯一庆幸的是这本书至少已经完本,不是连载状态,否则就更是遥遥无期。
其实凛如果只是自己看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还到处说,弄得人人都知道琼恩收藏了一本“如何创建后宫”的教材,这就让他比较尴尬了。虽说他的那点心思也没有谁不知道,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做归做,不方便说,至少琼恩脸皮还没有那么厚。每次看到珊嘉、梅菲斯似笑非笑的目光,都有忍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说来说去,这都是莎珞克的错,琼恩推卸责任地想,要不是她把这本书拿出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正想着,莎珞克快步走过来,她是邪魔,不需要像凡人一样进食,也就没有参加聚餐,刚才一直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琼恩也没有多问。“我在山洞里发现了点东西。”莎珞克说。
她递过来一块灰扑扑的东西,琼恩接过细看,发现它像是一块残缺的石板,上面刻着一些线条符号,像是某种文字,但大约是时光久远的缘故,很多地方已经脱落阙失,无法辨别。他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倒是梅菲斯在旁边看出了点门道,“这上面似乎是古恩瑟语。”
“你认识?”琼恩把石板递过去,“上面写的是什么?”
梅菲斯摇摇头,“我只能认出这是古恩瑟文字,但完全看不懂——嗯,好像有几个字认识。”
东域这地方语言系统非常复杂,主要是恩瑟和穆罕两大语系,彻森塔地区通行的是恩瑟语。按道理说,东域虽然不算太平,但数千年来都是神王统治,也没有外敌异族入侵,文化传承并未出现巨大断裂,语言文字也理当能够延续下来才对。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古代的恩瑟语和现代的恩瑟语,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前者是象形文字,后者则变成了拼音文字,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其中的原因何在,谁也说不清楚。
梅菲斯和凛都懂恩瑟语,但她们会的是现代恩瑟语,和古代恩瑟语压根是两码事,没有半点相通之处。不过谷地的提尔教会里,有两位老人家对东域上古文化颇感兴趣,算是这方面的专家,梅菲斯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懂一点点,至少比琼恩等人强多了。
“这个字是‘神’,这个是‘邪魔’或者是‘巫师’,这个字有点眼熟,可惜缺了一块,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好像是......好像是‘王冠’?”梅菲斯不太确定地说,又看了半响,最终摇摇头,“其他都不认识了。”
“光凭这几个字也猜不出意思啊。”
“在恩瑟文化里,泥板用于凡人记事,石板则是神所专用之物。我听大主教提到过,上古时代,恩瑟的祭司们举行祭祀时,有时候会将一些祷词刻在石板上,奉献给神王,或者将神王的谕令刻在石板上,向信徒昭示。”
“所以这块石板很可能是上古某位神王教会的遗物,上面记载的要么是祷词,要么是神谕?”
“嗯。”
这算是一个线索,然而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用。历史上的恩瑟神王大概有三四十个——精确数目连学者们都搞不清楚,因为他们全都陨落上千年了,而恩瑟人又没有修史的习惯,留下的记录难免乱七八糟,互相冲突,让后人研究起来十分头疼。这块石板上的文字大家都不认识,本身又残缺不全,鬼知道是哪个神王留下来的。
众人又仔细搜索了一遍山洞,然而一无所获,除了莎珞克发现的这块残片之外再无其他,这让琼恩有些失望。不过经过这样一打岔,凛倒也没有再嚷嚷着要看“表演”,大家围着篝火聊了会天,便去休息。
琼恩将那块残缺石板丢进次元袋,打算以后有机会回塔瑟谷送给大主教。他在洞口释放了两个警戒与防御法术,转过身来,发现其他人都已经钻进睡袋。周围很安静,只有虫鸣声随夜风传来,未完全熄灭的篝火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琼恩找了块较为平整的地方靠着石壁坐下,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
他有“深度暗示”的自我催眠术,可以不需要像平常人那样夜间睡眠,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恢复精力,正是靠着这种金手指般的作弊手段,他才能压过那些天才同学,以第二名的成绩从巫师学院毕业。但这本质上是在透支生命和寿元,所以自从知道真相后,他就很少再使用了——直到阴影谷大战结束,他又重新拾了起来。
对于嗓子渴得冒烟的人来说,即便是鸩酒,也不得不饮下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将琼恩从冥想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个山洞,置身于一片树林之中,灿烂的阳光自树冠的枝叶间隙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点点的亮斑。他坐在一棵大树下,其他人都不在身边,视线之内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这是什么地方?
琼恩站起身,打量四周,确定自己从没来过这里。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但又不是单纯的梦,有某种力量在悄悄影响着他。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他走出了树林,看见平坦的草地。一群人聚集着,像是在举办什么活动,歌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琼恩走近一些,能看得更清楚,他发现这些人都是女性,而且都很年轻,最年长的应该也不超过三十岁,都是标准的东域女子。她们围成一个半圆形,双手交错叠在胸前,齐声歌唱。
琼恩听不懂她们在唱什么,只觉歌声悠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故事里仿佛有英勇,有邪恶,有战斗,有奇迹,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并不是苍凉,而是潜伏,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草原,表面上已经一片灰烬,但一旦春风吹拂,地底的草根便又会复苏,生机勃勃,重新占领整个世界。
轻微的动静从后面传来,琼恩猛然转身,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少女,秀丽的面容中还带着几许稚气,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穿着浅绿色的长裙,戴着花冠,赤足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一位从森林中走出的精灵。“你好,先生,”她怯生生地说,“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她说的不是中土通用语,但也不是恩瑟语,不是任何一种琼恩所通晓的语言,这点确定无疑,但琼恩却仍然清楚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琼恩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在这森林里丢失了一枚戒指,怎么找也找不着,如果你捡到了,可以还给我吗?”
琼恩想了一会,“什么样的戒指?”他问。
“就和先生你手里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琼恩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掌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戒指,金色,戒面上浮雕着两只前爪相握的狮子,正是几天前他在普朗克船长手上看到过,后来莫名其妙消失的那枚。“它是你的?”琼恩问。
“是的,它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我在很久以前不小心遗失了,”似乎怕琼恩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在戒指的内侧有一颗金星,那是父亲给我的徽记。”
琼恩将戒指举到眼前,他的确在内圈看到了一个星星的图案,而且是八芒星,这非常罕见。按照这位少女的说法,这颗八芒星是其“徽记”,琼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恩瑟文化中,孩子满七周岁时,可以由父亲给予其一个“徽记”,其作用大概类似于护身符。但琼恩记得资料上提到过,恩瑟人的“徽记”通常都是一些动植物,偶尔会用山、河、火焰、岩石这些自然之物,但天上的星星肯定是禁忌。
“星辰”就是“神明”,“神明”就是“星辰”。
“你认识翡翠女巫吗?”琼恩突然问。
少女面露诧异之色,“翡翠女巫?不认识。”
琼恩原本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位翡翠女巫,但却被否认了,看其神情也不似撒谎。他沉吟片刻:“可否冒昧请教芳名?”
少女嫣然微笑,走近了两步,琼恩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居然是淡紫色的,仿佛毫无杂质的水晶。“艾丝塔蒂,”少女说,“这是我的名字。”
琼恩努力思索了一会,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也未听过,这让他有些隐隐失望。“这戒指是我偶然得来,物归原主也是应当,”他说,“但我有位朋友,他曾经不慎接触过这枚戒指,结果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诅咒,不知道艾丝塔蒂小姐有无办法。”
“神物非凡人所能承受,那是诅咒,同时也是保护,若非如此,他的躯体早已湮灭成灰,灵魂永坠深渊。”
“那戒指现在在我手里,我为什么又没有感觉到这种‘保护’?”
“因为你不需要保护,蝴蝶在你的脸颊上留下了印记,”少女轻声说,“将戒指归还于我,你的朋友就会一切恢复如初。”
琼恩犹豫了一会,将戒指递了过去。“谢谢。”少女开心地笑着,正要伸手去接,忽然一个声音在琼恩的耳边响起。
“别给她。”
听到这个声音,琼恩不假思索地手一翻,将戒指收回。少女愣了一下,“出尔反尔可非君子所为,先生?”
琼恩无暇回答,他转头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扎瑞尔?”他呼唤。
“用假名字也不是淑女的作风吧,”火发蓝裙的魔姬在琼恩身旁出现,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很久不见了,小妹妹,你还是一样喜欢骗男人啊。”
“我可没有用假名,扎瑞尔,”少女板着脸,“艾丝塔蒂的确是我的名字。”
“哦,对,我忘了你不止一个名字,这是我的失误,”扎瑞尔说,“但无论你是艾丝塔蒂也罢,或者其他什么人也好,这枚戒指可不能这样轻易就送给你。”
“是归还,不是送,”少女说,“它本来就是我的。”
“它曾经是你的,”扎瑞尔纠正,“你用它交换了一些东西,现在想要拿回来,那么理所当然应该付出报酬。”
少女皱着眉,不悦地瞪着魔姬,“你想要什么报酬?”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扎瑞尔笑着说,“戒指现在是在他手上。不过我会建议他等等再说,不要急于做决定。”
少女不高兴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去,消失在树荫之中。随着她的离去,那些正在歌唱的女子也同时不见了。
琼恩看着扎瑞尔,魔姬也正看着他,“明明也没过几天,却好像已经和你分开很久,这是怎么回事呢?”她仿佛在抱怨,眼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近况如何?”
“还好,”琼恩说,“你呢,怎么也不和我联系,我一直在担心你。”
“最近比较忙嘛,你知道的,我休假太久,刚刚回去工作,千头万绪一起涌过来,难免有些顾此失彼,不是故意不理你啦。”
“我知道,”琼恩凝视着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用不用,”魔姬摆摆手,“都是些小麻烦,我自己就能搞定。”
“拜尔不能算小麻烦吧?”
“哦,你说他啊,我和他前不久已经讲和了,”扎瑞尔说,“我工作调动,到马尔博吉做领主,阿弗纳斯就交给他打理了。没有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获得位面法则的认可,晋升为大魔鬼了。”
“你跑去第六狱做领主了?”琼恩吃了一惊,“那原本的领主呢?”
“辞职了啊,觉得工作太累薪水太低,手下全是一群只会拖后腿的笨蛋,老板又总是喜欢不懂装懂指手画脚,一怒之下递交了辞职报告,出门旅游散心去了。她一走,第六狱里没有够分量的家伙能继位,于是老板就把我调过去了,暂时先代理一段时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大魔鬼不能随便辞职的吧?”
“像我们这种普通员工当然不行,但人家是大老板的女儿,自然无所谓啦。”
“......”
琼恩想了起来,欧凯曾经跟他说过,第六狱马尔博吉的前任领主“老鬼婆”在十六年前被干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邪蛇的女儿,“地狱公主”格莱希雅。“但格莱希雅不是失踪了吗?”
“听说是出去玩得太开心,忘了和家里联系,前几天刚刚回去领了遣散费。”
所以就这么巧,你刚刚回到地狱,她就打了辞职报告,空出位置留给你。“你和她是好朋友吧,”琼恩说,“我听你提到过。”
“嗯,用人类的话说,就是闺蜜吧,”扎瑞尔说,“友情提醒:她是打算来凡间旅游,说不定你会遇到她哦。”
“这个和我没关系吧,我和她又不认识。”
“事实上你们是认识的。”
我什么时候认识她,她老爸倒是见过——等等,你说的是“以前”的那个我?
琼恩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故事吧?”
“没有,一面之交而已,虽然她对你印象挺深刻的。”
靠,莫非是我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给这位地狱公主留下了恶劣印象——话说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反正准没好事。”
魔姬笑得很开心,“也不是啦,其实你在陌生的女孩子面前还是挺注意形象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呢。”
“是吗?”琼恩高兴起来,“我就说我也没那么差劲。”
“当然啦,要不然我怎么会对你一见钟情。”
“真的?”琼恩更加高兴起来,“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彬彬有礼,很有风度?”
“嗯,当时你把我从地狱里召唤出来,我还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就打了一架。”
“......你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么,这先打一架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我总不可能对一个比自己弱的家伙一见钟情嘛。”
“然后呢?”
“然后我打输了,就被你强上了。接着你又要我做你女友,说你正在和未婚妻闹别扭,要带我去她面前炫耀一下。”
琼恩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然后你就答应了?”
“嗯,我觉得你这个人真有趣,就答应了。”
“......别说了,我想静静。”
琼恩也不知道扎瑞尔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在开个玩笑,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这么难以理喻,但考虑到双方都不是正常人,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么乱七八糟的初识,居然最终会变成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恋人,这也真是够匪夷所思的。
算了,结果好就一切都好,以前的事情反正也完全不记得,不用在意了。
“对了,刚才那位艾丝塔蒂是谁啊?”琼恩随口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把戒指还给她呢?”
“迟早要还给她,但不用着急,”扎瑞尔说,“她可不是等闲之辈,晚一点苏醒,于你有益无害。”
琼恩微微一惊,“你的意思是:她是我的敌人?”
“敌人倒也未必,但既然你想把她搞上床,她又不太可能乖乖听话,当然还是把筹码留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我压根没说想把她搞上床之类的话吧,”琼恩抗议,“不要污蔑我。”
“我也没说你说过啊,我是说你想——难道你不想?”
“我——”
“如果你想,说明我没猜错,我们心有灵犀;如果你明明心里想,却非要说不想,说明你太不诚实了,你知道,魔鬼不喜欢不诚实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明我猜错了,我们缺乏默契。三选一,你选哪一种?”
“......好吧,我想。”
琼恩一向自觉口才还不错,逻辑很清楚,然而每次跟扎瑞尔辩论,三下两下就会被绕进去,索性还是放弃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做点正事。“我现在是在梦里,对吧?”琼恩问。
(不可描述的部分)
“漂亮吗?”她问。
“漂亮,漂亮极了。”
“不仅仅是漂亮,而且很好吃哟,”魔姬呢喃着,“想不想把我吃掉?”
“当然想。”
(不可描述的部分)
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动弹。琼恩从魔姬身上翻下来,和她并排躺在草地上,看着树叶间隙的蔚蓝色天空。“你怎么好像忍了很久似的,”魔姬说,“差点以为要被你弄死了。”
“本来就是忍了很久嘛,从阴影谷分开,我们都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不会吧,虽然其他女人你不能搞,但塔拉夏不是依然可以吃么。难道你都一直没碰她?”
“碰过,但和她做与和你做,又不是一回事,”琼恩说,“就像我喜欢吃橘子,很久没吃了,现在有机会当然要一次吃个够;至于我昨天有没有吃过苹果,与对橘子的渴望没有关系。”
“我才不要做橘子呢,”魔姬娇嗔,“皮肤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你是在说我是个老女人,不如你的那些小情人青春活力吗。”
“好好,不做橘子,那......”琼恩想了想,“那葡萄怎么样?皮肤光滑,晶莹剔透,比苹果还漂亮。”
魔姬忍不住笑起来,“算了,橘子就橘子吧,虽然不好看,但很好吃对不对。”
“才不是,你又好看又好吃,”琼恩说,“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人啊。”
“真心的?”
“真心的。”
“可是我听说,男人在上床之前夸奖女人的话都不可信,因为那是为了骗女人上床。”
“现在我是上床之后说的,所以应该可信吧。”
“不是为了能够下次继续骗我上床吗?”
“......”
琼恩无言以对,魔姬甜甜地笑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她站起来,火焰萦绕身周,化作蓝色长裙,正待离开,琼恩却一把拉住她,不肯放手,“下次什么时候见?”他问。
扎瑞尔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一离开就是一个多月,半点音讯都没有,”琼恩埋怨,“我知道你刚刚换了新的工作,肯定是比较忙一些,但我真的很想你,想能够经常见到你。至少告诉我时间,让我心里有个期盼。”
魔姬轻轻叹了口气,“琼恩。”
“嗯?”
“可能有一段时间,我没办法来见你了,”扎瑞尔轻声说,“大魔鬼不能轻易干涉凡间,这是昔日诸神与地狱达成的协议。若是在中土,我还能想办法绕过,但这里是东域,规则要严格得多。”
“你现在不就来了?”
“这次是特例,每七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
“什么?”琼恩大惊,“.难道说,只要我人在东域,就要再等七年才能见你一次?”
开什么玩笑,七年一次?就连牛郎织女都是一年一次好不好。
“我在想办法,”魔姬安慰他,“规则总有漏洞,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琼恩不知道该说什么,魔姬温柔地抱住他,“没事的,”她柔声说,“几千年我都能等,七年也不算什么。何况只要你回到中土,我就能想办法来见你。”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我就......”琼恩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早知这点,会不会还坚持要来东域。
“东域是必须要来的,这对你很重要,姐姐还在紫宸沙漠等你呢。”
琼恩点点头,“那我尽快办完事,尽快回中土。”
“嗯,”魔姬点点头,“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琼恩下意识地叫住,这一分别,当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那个,我还有事想跟你说......”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忽然情急生智,“对了,就是这次我来东域,有些打算,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参谋一下好不好。”
扎瑞尔在他身旁坐下来。
琼恩于是把之前和梅菲斯商议的那些计划、打算,原原本本地对扎瑞尔说了一遍。他固然是想多留魔姬一会,但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想听听她的建议。然而魔姬只是默默地听着,完全不置可否,也不说什么话。琼恩也不敢停下来问她,生怕一停下来,她就会离开。终于,琼恩说到再无可说,绞尽脑汁也编不出新的话来,魔姬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知道了,”她说,“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想得都很清楚。”
“嗯。”
琼恩当然不会真以为自己的那些打算完美无瑕,连扎瑞尔都挑不出破绽,猜想大概又是由于什么规则、协议的限制,让她不方便过多发表意见。魔姬默默地想了片刻,“对了,琼恩,”她忽然问,“我给你的那个玩具,你好像都没碰过?”
“什么玩具?哦,她啊。”琼恩想了起来,阴影谷之战结束,扎瑞尔返回地狱之前,曾经说过给他留了一个玩具,就是那位盲女莎琳娜,藏在《命运长夜》中,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来消遣。然而琼恩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忙,哪有这种空闲,早就抛之脑后,命运长夜也给了珊嘉,倘若扎瑞尔不说,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问题是,就算有空也没用啊,他现在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呢。
“就是因为那个诅咒,所以我才把她留给你啊,”扎瑞尔说,“我能创造梦境,可以临时绕开诅咒,让你和她做爱。我在她身上设定了很多程序,从你身上搜集信息,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你和她多做几次,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办法解开诅咒了。”
“是吗?”琼恩很激动,那什么见鬼的专情诅咒可是他的一大烦恼,如果能够顺利解除,那可是太好了,“真的做几次就能解咒?”
“三次五次不行,就做个十次八次,十次八次不行,就做个一百两百次,一百两百次不行,就做一千两千次,”扎瑞尔说,“总能找到办法吧。”
“......你这话说得也太让人缺乏信心了。”
“试试看呗,反正你又不吃亏,人家也算是个小美人呢。”
什么叫也算是个小美人,莎琳娜可是星之花的冠军,单以姿容而论,其实也不比扎瑞尔差多少了。
“我知道你中了诅咒,既然会把她留给你,就意味着她是可以吃的,这一点你没道理会想不到啊,”扎瑞尔看着琼恩,“但你连试都没试过一次吧,这是为什么呢?”
“嗯,这个么......”琼恩想了想,“大概就是总觉得有点别扭吧。”
他不专情,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心动,见一个喜欢一个,身边这些哪个都不想放弃,还想有更多。但另一方面,他始终还是没有形成那种把女性当“物品”对待的观念,只要条件允许,琼恩还是希望能够和女性有相对平等的交流,而不是纯粹用以发泄欲望的道具,那会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说是虚伪也罢,说是矫情也好,总而言之,他还是希望走“正常”的程序,和女性相识,搭讪,一段时间的相处,一定程度上的互相了解,彼此欣赏,最后水到渠成地滚床单。也就是说,自己追到手的,他相处起来会比较自在,像莎琳娜这样凭空直接塞过来的,总是让他感觉别扭,所以下意识地避而不见。
“你还是把她当做‘可以交往的女孩子’,所以会觉得别扭。我送给你的时候就说了,只是一个玩具,你把她当玩具看不就可以了吗。”
“但我不是很喜欢玩玩具嘛。”
他又不是缺女人,即便中了诅咒,至少还有维若拉,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玩具”对他的吸引力就不大了,即便这个玩具是位绝色美人也一样。
扎瑞尔不说话,抿着唇,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琼恩不明所以,自己只是没有玩她送的“玩具”而已,这又不算什么大事吧,何必不高兴?难道说扎瑞尔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琼恩却连试都没试,没有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别生气,明天我就去试用一下,然后写一份体验报告给你,嗯,保证不少于五千字。”
扎瑞尔“噗”地笑出来,“谁要你写什么体验报告,”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你。”
“嗯?”
“你是不是快要触摸到第八层魔网了?”
“还差一点,”说到这个,琼恩也有些得意,“不过已经影影绰绰有点感觉,应该快了。”
“上次分开,也就一个多月吧,你的进步很明显,看来这段时间很努力,”魔姬说,“你认识到‘力量’的重要性,我很开心,但你在‘心态’上,仍然没有进步,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这个,”琼恩颇有些不以为然,“我现在的心态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就从莎琳娜这件事,便可以窥见一斑,”魔姬说,“你潜意识里,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的评价,哪怕她只是一个任你予取予求的玩具,你都不想让她觉得你很恶劣。你希望别人喜欢你,对你有正面肯定,你顾忌别人的感受,在意别人的需求——这些都很不妥。”
“......”
对扎瑞尔的评价,琼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心里是颇不服气的。扎瑞尔是大魔鬼,虽然对他好得没话说,但本质上绝非良善之辈,她的想法如此,琼恩能够理解,但很难认同。琼恩自己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人,至少和地狱魔鬼还是有区别的。
他心里想什么,扎瑞尔自然清楚,她叹了口气,“我是怕你重蹈覆辙。力量并不是关键,琼恩,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能够真正威胁到你的人,这世界上寥寥无几。心态才是问题所在,你之前就是毁在这上面。”
“不对吧,”琼恩忍不住质疑,扎瑞尔所说的“覆辙”,显然是指他上辈子,作为奇械师的那一世,“虽然我自己记不起来,但就听你描述,我以前正是一个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家伙,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从来不考虑别人心情,我行我素,横行无忌——完全具备你说的那些‘正确’心态——然后我就被干掉了。”
扎瑞尔摇摇头,“我问你:你爱我吗?”
“当然爱。”
“艾弥薇呢?”
“也很爱。”
“如果某一天,必须在我和艾弥薇之间选择其一,放弃其一,你会选择谁,放弃谁?”
琼恩苦笑,“你怎么也问这种问题,我以为......”
“我不是那个意思,”扎瑞尔说,“我只是说,你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选择艾弥薇,放弃我。因为虽然你两个都爱,但相比起我,艾弥薇还是更重要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呢?”
“爱有等差,有高下,有多少,想平等地爱每个人,结果就等于每个人都不爱,”扎瑞尔说,“你必须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是不重要,可以放弃的,哪些人是相对重要的,以及哪些人是极其重要的。该选择的时候,就要选择,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艾弥薇比我重要,所以如果我和她发生冲突——当然我会尽量避免——你就应该立刻做出决定,选择她,放弃我。如果你犹豫不决,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这个我做不到,”琼恩说,“你说我心里觉得艾弥薇比你更重要一点,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艾弥薇当然对我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我没办法做这样的比较。”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又多,而且还会增加。你若不能调整心态,继续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最终会把她们都惹恼的。”
琼恩觉得事情并不像扎瑞尔说得这么严重,而且现在身边就有五个女孩子,不也都相处得不错么,看起来挺和谐的。但他也不想和扎瑞尔继续争辩,“就算这是个问题,但这也只是我的个人感情生活,与我的未来无关吧。”
“她们就是你的未来啊。”
“......”
“我无法预见未来,但我能看见命运的痕迹,”扎瑞尔说,“你所遭遇、所爱慕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的命运已经和你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无法分离。你是她们的未来,同样,她们就是你的未来。我能看到你们的命运之线,它很漂亮,很美丽,但......我同时看到了很多阴影。”
“阴影?”
“那是不祥的预兆,但尚未成为现实,”扎瑞尔说,“我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一个关键点,就在于渡过那条河。”
“哪条河?”琼恩问,“蜿蜒河?”
“嗯。”
琼恩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是迷失森林,在恩瑟境内,渡过蜿蜒河便到了。
“你是说我一旦进入恩瑟境内,就会有危险?”
“不是危险,不仅仅是‘危险’那么简单,而是......”扎瑞尔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很难描述,我看到的是,你的命运之线上,爬满了阴影,它们就像冬眠的蛇,现在对你没有什么威胁,但在你渡过那条河之后,它们就会纷纷苏醒过来,啃啮你,将毒液注入你的血管,给你带来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的是:你若是留在彻森塔,将会一切平安,这里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人,也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事情——或许你会遇到一只虫子,但那只是一个小玩偶,对你造不成什么伤害。这里就像是一个浅浅的海滩,风平浪静,偶有波澜,不足为惧,若是继续往前走,海面下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惊涛骇浪,”她犹豫了下,“我看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可以肯定你绝对不会希望它们发生。”
“那么你是建议我不要去恩瑟?”
魔姬摇摇头,“命运就是命运,会发生的终将发生,该面对的终要面对,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所准备。”
琼恩还想问什么,魔姬举起一根手指贴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时间到了,我真的必须走了,”她悄声说,“别担心,有我在,一切终将结束,一切都会变好的。”
黑暗和晕眩的感觉同时降临,然后琼恩醒了过来。
他仍然在山洞中,女孩子们在身边沉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然而琼恩知道并非如此简单,他抬起右手,发现一枚金色戒指正静静地戴在无名指上,在黑暗中发出冷冷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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