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明定制,大明两京十三省乡试的时间都定在了八月初九,地点在南、北两京以及十三省省城的贡院。√
乡试一共三场,第一场定在八月初九,第二场定在八月十二,第三场定在八月十五。
因此,为了安抚应考的生员,武昌卫和武昌府的主官在武昌府府衙对临江楼一案进行了审理。
李宏宇的案子吸引了不少百姓和生员前去听审,毕竟秀才打伤小侯爷的事情在大明可谓十分罕见,而且那名秀才还是襄阳府童试的案,在赌场所开出的解元赔率盘口中高居第三位。
由于听审的人太多,因此武昌府的差役在府衙院子里聚满人后关上了大门,防止门外街道上黑压压的人群冲击府衙,那样的话后果可就严重了。
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武昌卫也调集来了大量的士卒,毕竟现在临近乡试谁也不希望武昌城里生什么意外。
杨仁孝和方云、沈伯诚等生员领袖自然不会错过这次堂审,他们就站在大堂门口处的位子,位于听审人群的最前排。
作为临江楼一案的证人,赵欣被请去了一间厢房里候着,届时她要在大堂上对临江楼生的事情作证。
值得一提的是,案子主角之一的张泉并不会出现在公堂上,张泉毕竟是勋贵子弟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声誉,如果被传上公堂的话颜面何存?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因此,张泉就谎称有伤在身卧床不起,借故不来武昌府府衙公堂。
巳时初刻,堂审正式开始,因为涉及到了民户和军户的纠纷,故而主审官有两个,一个是武昌府知府夏祥,另外一个就是武昌卫卫指挥使刘易,一同端坐在大堂上的案桌后面。
按察使司衙门和都司衙门的官员分坐在堂下两侧监审,除此之外还有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和提学衙门的官员听审,规格之高可谓武昌城近几十年来未有。
因为临江楼一案的源头是张泉调戏秦月,故而案子要从秦月审起,当时在场的人纷纷把被传来当证人。
案子审理的时候李宏宇待在一间厢房里闭目养神,对于堂审的局势丝毫也不关心,因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而已,一场做给外界看的戏。
就在两天前的晚上,崔公子到大牢里找了李宏宇,希望能就临江楼一事化解李宏宇和张泉之间的恩怨,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闹成了死对头的话对谁都没好处。
再者说了,李宏宇不仅砸破了张泉的脑袋还用刀扎了张泉的大腿,就算张泉意欲对秦月不轨那么双方之间的帐也算是两清了,李宏宇没有必要跟张泉来个鱼死网破,那样反而得不偿失。
根据崔公子的提议,张泉可以承认醉酒调戏秦月的罪名,但给秦月下迷药意欲一事坚决不认,将责任推给了下面的随从,说其为了讨张泉欢心背着张泉给秦月下了迷药,而张泉当时只是担心秦月故而到套房内查看而已。
至于李宏宇对张泉动粗,崔公子表示完全可以理解李宏宇当时的冲动,张泉并不打算追究他伤人一事,希望这件案子可以在乡试前结束,息事宁人。
不得不说,崔公子的提议非常有诚意,基本上还原了案情的真相,只不过张泉把自己从下迷药一事中给择了出来。
毕竟,酒后调戏民女并不是什么大罪,大不了挨上几板子,像张泉这种勋贵子弟有着朝廷赋予的特权,在受到这种刑罚的时候连板子都不用挨,直接缴纳一笔罚金就可以冲抵刑罚。
可下药这就不同了,这在大明可属于不折不扣的重罪,未遂者要打一百板子,并且流放三千里,面对这种重罪即便是勋贵子弟也无法逃脱,挨板子是跑不了的,只能期待万历皇帝降下恩旨避免流放边塞。
实际上单单让张泉承认酒后失德调戏秦月已经非常不容易,张泉再怎么说也是个小侯爷,肯定注重脸面了。
不过事已至此张泉别无选择,他要是不认这个罪的话那么李宏宇就要为他在临江楼打上张泉一事承担责任,况且张泉调戏秦月一事已经弄得武昌城满城皆知,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这样一来更没办法向楚王府和湖广的官员交代,毕竟官府也是要颜面的,总不能让外界看笑话吧。
尤为重要的是,楚王府手里还握着李宏宇差一点在刑房里被谋害的证据,惹急了楚王府把证据一上报,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张泉。
因此,崔公子对张泉是连哄带骗,令张泉深刻意识到了他处境的危急,万一那些应考的生员闹起事来的话势必引万历皇帝震怒,如此一来就算是武威侯也保不住他。
实际上,张泉在崔公子面前的强势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当楚王府介入后他已经感到害怕。
像他这种权贵子弟只敢耀武扬威地欺负那些比他家世低的人,对上那些家世比他高的人则乖乖地夹着尾巴做人,楚王府可不是他所能招惹上的。
等那些应考的生员围在了武昌卫大门前后,张泉心里是真的害怕,扰乱乡试的罪名可是连他老爹也救不了他。
但张泉勋贵子弟的自尊,或者说他死要面子,自然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崔公子就给了他一个台阶。
说起来,张泉在这起交易中并不算吃亏,毕竟他差一点让人在刑房里杀了李宏宇,而他只不过是挨了李宏宇一板凳和一刀而已。
当然了,张泉地位尊贵而李宏宇只不过是是一个小小的童试案,说白了就是一个生员而已,故而从这方面拉看李宏宇实际上占了便宜。
“这事儿没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答应了崔公子的要求后,张泉有些不甘心,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崔公子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张泉如果以后还找李宏宇的麻烦那么无疑自寻烦恼。
虽然他并没有跟李宏宇打过交道,不过单单凭着临江楼里的那一幕他就知道李宏宇不是等闲之辈,竟然在气势上压倒了他,使得他当时手忙脚乱,束手无策,乖乖地按照李宏宇的吩咐做事。
张泉所依仗的是武威侯府,不过是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怎么能是前程似锦的李宏宇的对手,论心机和智谋差得远了。
至于倒霉的马千户和中年狱卒等涉及到在刑房谋害李宏宇的人,肯定是要被处死的,要不然没办法给李宏宇交道,再怎么说李宏宇也是童试的案,并非普通的生员。
另外,既然朱盛昌都惊动了,那么不杀几个人的话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个郡王爷?
当然了,杀马千户和中年狱卒等人的由头不可能是他们谋害李宏宇,刘易找了一个贪污腐化的罪名送他们上路,暗中承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归根结底,马千户和中年狱卒等人在崔公子等人眼中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李宏宇倒想放马千户和中年狱卒等人一马,毕竟他们只不过是跑腿的人而已,属于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可惜马千户等人的命运并不是握在他的手里,他也无能为力,或许一切都是命吧。
崔公子这些天可忙得够呛,他不仅要调解朱盛昌和张泉之间的利益纠葛,还要安排好堂审时的事情,专门处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他不仅找了李宏宇还找了秦月、柔儿和小兰等现场的证人,向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由于李宏宇已经答应了崔公子,而像秦月、柔儿和小兰这样的关键证人都与李宏宇有关,因此众人纷纷同意在公堂上按照崔公子交代的内容回答主审官的提问,以求了结闹得纷纷扬扬的临江楼一案,以确保乡试顺利进行。
李宏宇被带到大堂上的时候,赵欣和秦月等人已经都在大堂上,就等着他这个主角登场,吸引了现场众人的目光。
虽然李宏宇现在已经在武昌城里大名鼎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李宏宇来到武昌城后行事可非常低调,基本上没有什么社交活动。
更何况,在应考的生员里方云和沈伯诚等人的名气远大于李宏宇,因此在临江楼一案前外界对李宏宇也并不怎么关注,最多的也就是他在赌场盘口排名上升引来一阵议论而已。
李宏宇走进大堂的时候,沿途遇见了不一些熟人,除了杨仁孝、王魁举和鲁坤等襄阳府的生员外,他的大伯李仁河与李宏庆等李家的人站在一起,神情显得十分憔悴。
对于李仁河来说李家现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次危机,原本李家两名子弟得以参加乡试是一件光宗耀祖和令人羡慕的事情,可谁成想天降横祸,一天之内李宏宜和李宏宇相继出事,且都有生命之危。
李宏庆派人到白河镇向李仁河禀报李宏宜和李宏宇的事情,得知消息后李仁河惊得目瞪口呆,双腿一软差一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一旁的下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宏宜和李宏宇的事情旋风般就传遍了白河镇,在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被人寄予厚望的李宏宜和李宏宇竟然一起出了事,不仅无法参加乡试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李仁河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从白河镇赶去了武昌城,到了后才现李宏宇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过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李宏宇的处境却比李宏宜要好,不仅城里的生员齐聚武昌卫给他请愿,还没有像李宏宜一样被夺取了功名,这让他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在李仁河看来,如果能保住李宏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李宏宇中举的可能性要高于李宏宜。
至于李宏宜他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即便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见李宏宜一面,衙门里的人一听与李宏宜有关连他的银子都不收,生怕陷入到李宏宜的事情中去,这使得他心中感到一阵悲哀。
李宏宜的审判安排在了八月初天。
虽然巡抚衙门的告示上并没有说李宏宜的案子也要在乡试前审结,但为了安抚长沙府的生员衙门里的人私下里已经向方云等人进行了承诺,免得届时因为这件事情再把巡抚衙门围上一次。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李宏宜的处境非常不妙,因此李仁河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宏宇的身上,希望李宏宇能逃过这一劫,进而考中举人给李家光宗耀祖。
就在年前,李仁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被他所轻视和不屑的李宏宇会成为李家的未来和希望,一想到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脸上就烫。
自从出事后秦月还是第一次见到了李宏宇,见李宏宇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望向李宏宇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柔情,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李宏宇会为了她打伤了张泉,这使得她对李宏宇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李宏宇被传上公堂自然是讲述临江楼里的事情,他有条不紊地把崔公子交给他的话复述了一遍,“证明”张泉只是待在套间里并没有对秦月不利。
经过一番折腾,在传唤了大量证人后,夏祥和刘易在下午对李宏宇和张泉的案子做出判决:
张泉当街调戏民女杖责三十,李宏宇救未婚妻心切虽然打伤了张泉但不负罪责,给秦月下药的那名张泉的随从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判决结束后,门外的院子里传来了热烈的掌声,百姓们历来同情弱则故而自然支持李宏宇了,纷纷热情地鼓着掌。
虽然李宏宇对这个判决结果有些失望,认为白白便宜了张泉,但这世上又岂会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于这个判决李宏庆暗中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李宏宇是躲过了这一劫,因此欢天喜地地把李宏宇接回了家,为了驱除晦气在进家门前又是跨火盆又是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十分热闹。
李宏宇对杨仁孝、方元和沈伯诚等生员领袖的帮助是再三感谢,准备在乡试结束后摆酒感谢大家,邀请众人届时悉数前去赴宴。
对于明月阁的事情,李宏宇向方云表示了歉意和遗憾,虽然李宏宇并不认为李宏宜有杀人的胆量,但以目前的局势而言他只能把李宏宜当成杀人凶手。
送走了杨仁孝等人后,李宏宇在柔儿的伺候下前去沐浴,静静地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柔儿的服侍,反正柔儿以后是他的妾室故而洗个澡什么的很正常。
“少爷,听说宜少爷这次难逃一死,家里来的那些人都说这是宜少爷以前欺负你的报应。”柔儿自然也知道她将来与李宏宇的关系,因此在给李宏宇沐浴的时候非常自然,趁着李宏宇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开口说道。
“并不是什么报应,而是运气不好。”李宏宇闻言笑了笑,闭着眼睛说道,“他没有杀人的胆量,十有是被人陷害的。”
“少爷,你准备帮宜少爷?”柔儿闻言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望着李宏宇,她听出了李宏宇的言外之意。
“虽然往事有些不堪回,但他毕竟是李家子弟,要是他被栽赃了杀人的罪名届时整个李家都会蒙羞,以后我如何向父亲和爷爷交待?”
李宏宇叹了一口气,归根结底他和李宏宜还是一家人,岂能见死不救?
况且,李宏宜这次一定在大牢里吃了不少苦头,李仁河更是寝食难安,也算是抵消了这两三年来李家三房所受的委屈。
柔儿闻言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莞尔一笑:由此可见李宏宇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辈,这让她暗自感到高兴,意味着李宏宇以后不会因为她出身低贱而轻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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