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这样为难,在两个男人之间进退维谷。【】︾樂︾文︾小︾说|一个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人的儿子,一个是此生牵绊许久,如何也放不下的男人,真是世事无常啊该。
“既然在外面,就不要这般任性了。苏将军这番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若是不习惯睡不着,我就陪着你,等你睡下了在离开好不好?”
她这样温和的说话,孙志焕还能有什么意义。不甘愿的点点头,无视房中的众人,拉着她的手进了卧室。
“老师,你一定要陪我睡下后才能走哦,这样大的房间,一个人睡觉真的有些孤单呢。”
他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自己,盛满了祈求。季音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角,点头应答。
“老师,你很久没有这样陪我睡觉了。”孙志焕有些满足的闭眼:“以前你也会这样陪我聊天,直到我睡下后才离开;后来你越来越忙,渐渐不在有时间陪我,我便学会了一个人睡觉……泰安殿又大又冷,再多的炭火暖着,一个人睡觉,还是会觉得孤寂。今日老师又能这样陪我,咱们留宿将军府,到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他细细说着,季音只觉得有些压抑的难受。刚进宫的时候,她也怕啊,前途那样迷茫不定,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行走。最好的办法是抓住皇上,用他抵御外界的一切。她对他的那些好,不过是因为有所图谋,可在他心中,却原来是这样看待的。
手指滑过他细嫩的眉眼,这样的小少年,心思透明,简单通透。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季音,你原来也是那样轻松的。若是有朝一日,面对他,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她的动作轻柔温暖,孙志焕刚要睁眼,睫毛一动,就被她阻止:“不许睁眼,乖乖睡觉。”
“可是老师你……”
“不许说话,快点睡觉。蹂”
他想说,老师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可是老师这样的命令很久不曾有过了。他觉着难得,便乖乖的闭上眼,不再言语。
而床边的季音,眼角通红,眼中滴落的水珠无声的落在棉被之上,没有人看见。她有些难过,都说日久见人心,他这般对待她;那些事情亦与他无关,可季音,你所做的那些,对他来说,却是生生的浩劫……
他终于睡熟,呼吸绵长的在被中无知无觉;替他紧了紧被角,季音轻步离开。
门外,苏致卿靠着墙壁站着,看样子一直在等她。她吸口气,装作无意的问道:“苏将军,我的房间在哪?”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湿意,知道她不会提起,他便装作不知。只是带她行走的路中,握紧了双拳,神色冷毅。
他寝房的隔壁,是间邻靠着书房的休息室,算不得房间。只是里面摆放了床椅,看着倒也能睡人。只是这样的地方,用来给帝师大人居住,实在有些过分。将军府又不是没有房间,苏致卿这样安排,委实有些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可两人进了去,季音却丝毫没有不满。看了眼床榻上厚实的棉被,点点头:“天色已晚,苏将军回放休息去吧。”
都出声赶人了,苏致卿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径直往里,坐在了仅有的床榻之上。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她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他还能继续放任她下去?
“我要休息了。”季音望着他,眼底是有些慌乱的逃避。棋差一招,只想着与他能有机会待在一起便是好的,可他有机会与自己待在一起,那些不被他知晓的事情,他就真的会放任不知?
“这个时候,你还要与我装?林清绯,我以前怎么不知,你会这般的演戏?苏将军?季音?你还创造了什么?以前的那些人事,是不是在你眼里,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话一出口,苏致卿便有些后悔。他只顾着她的躲避,心中难受便出言质问,可是却未顾及到,曾经的那些,对她的影响。
季音脸色一变,避过他的视线,语气冷冷:“若是以前的那些事情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今日,我便不会是你所见到的季大人!”
她不在否认自己的身份,不再逃避与他对立的事实,可她这样冷冷的话语,却让他更为难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装作不认识我,装作与我陌路,我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何时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人解释过,季音听的心酸,让他这样不自信,这样的不像自己,从来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算了,不是你的错。错的,只有我。”
“清绯,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找遍了世间各处,我原以为……却不想,你竟然在京都呆了这么久,与我,分离了这么久。”他有多落寞,本以为她会寻个地方,躲避着与旧事有关的一切,他发疯似的找寻,只想将她的难过通通去除;可她却做了另一个选择,另一个让自己无比心疼的选择。
“我也原以为自己定是会变做另个一人,不再是林府的小姐,褪去原有的光环,变作常人,寻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得过且过……可
的确,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连自己都不再认识的人……”
一个坐在床沿,一个站在门边,这样冷凛,黑暗的夜色里,两人议起了当年。
“我也想放过自己,可怎么办,那些夜晚,只要一闭上眼,都是无边的血色以及亲人的呼喊……他们那样惨烈的死去,我一个活下来的人,要如何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是啊,她不过一个女子,亲眼见着那些事情的发生,没有崩溃,没有自尽,活到今日,能再见到她,苏致卿不知有多感谢上苍。
“清绯,你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开心的。”他站起身,移步到她跟前,凝着她姣好的面容,伸手拂过她的发冠。随手一拨,青丝散下,一束发丝落在她额前,妩媚动人。
他手中揉捏着那束发丝,低头靠近,在她耳边浅浅低语:“你可真狠,一走八年,毫无音讯,你就这样放得下我?从未想过我吗?”
想,想的穿肠,可想又能如何,想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微微侧头,声音是隐忍的颤厉:“离开我这个隐患,你不是能高枕无忧?嘶……”
头发被他拽的生疼,她抬头就看见他沉的滴水的面容。
“你就是这般看我?”他这么多年活的寂寥神伤,在她心里,原是离开她的高枕无忧?
被拽疼的头皮诉说着行凶人的不满。季音无奈,只得伏低:“你留我下来就是为了跟我争论这些?”
当然不是!苏致卿松开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想法:“离开皇宫,不要再做什么莫须有的季音,不要把自己逼的那样紧,随我去边境。”
她好似听到什么笑话般,嘴角竟缓缓牵起,露出丝不明的笑意:“离开?且不论你如今以入朝,边境并无战事,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再者,我的身份,要离开,又岂是随便说说那样简单?我若走了,皇上那边如何交代?满朝上下,谁能安心?”丢弃那样大一个摊子,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无怪秦戈一直担心她会陷入其中,走不出来;这样大的局面,已不是她能想走,就走的了的。
“你若想要离开,我自有办法。清绯,难道你要一辈子在这个帝师位子上,耗尽时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有没有,想过我?”在你心里,除了报仇,可还有我?
她差点就要被他所动,那样的他,心底的他,这般示弱,她有什么办法能抵抗的了?
“你继续做你的季大人,接下来又要如何?难道还要娶妻生子?你怎能做到如此?你可知道,你到底是个女子!”
“阿卿,我若说不走,是不是终有一天,你会为了你的职责,与我对立?你劝我离开,是因为有朝一日,面对肩上的责任,你知道自己会选择背弃我?”
苏致卿一愣,面上是难掩的犹豫。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会如何选择?家国社稷,与旁人而言是无关己任,与他却是道卸不掉的职责。若真的能做到视而不理,这些年,他又为何会驻守边境,为百姓福祉,牺牲自己的大好年华?
他定下心神,细细思量,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在位这些年,无非是想要为林府翻案雪耻,我帮你。前朝旧案,先帝在位时的功绩,要想推翻,确实不易。我帮你,林府沉冤得雪后,你答应我,退位让贤,随我离开。”
他这番承诺,那样珍贵;季音躲避着他异常坚定的眼神,笑的难看:“三年前入朝为官,我也是这样想的。林府上下死的不明不白,我想要替他们沉冤昭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替林府翻案。想着翻案后,去边境找你,随你远走天涯……可是怎么办呢,从知道林府被灭一案的真相后,我改变了想法。阿卿,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早已不再是自己的初衷。先帝无为,他赐林府一族死罪,却未想过我会逃脱,如今,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旨意,付出代价。”
她变得冷厉,不再是记忆里的温柔姑娘。苏致卿伸手去牵她的手,她没有反抗,他才稍稍心安。
“可他已经死了,你再如何动作,他也不会看到,别再这样逼自己,清绯,放过自己。”
“那谁来放过林府?他虽死了,可他的作为却为何让后人受累?就因为他曾是皇上?”她笑的讽刺,多可笑,父亲风光一时,也是靠先帝的庇佑,他死,亦是先帝一时的不满……
“皇权,是盲目的。他曾是皇上,就这一点,便如何也更改不了。天下之人,谁不想登上高位,只因为,唯有在那个位子,才可用手中的权利,释免一切罪行。”
窗外零星星光透进来,屋内未燃炉火,一片冰冷。她身上着着他的披风,明明散发着暖意,却让她痛彻心扉。她想起当年,想起与他的曾经,眼中早已是模糊一片,她哽咽着,再也不能是面上的平静:“我曾经以为,相互喜欢着便可厮守终身;我怀着这样的期待,与你的每一次见面,都满心欢喜,雀跃无比。十几岁的年纪,我的矜持,羞意在你面前根本毫无用处……我等着你开口,开口同我说,清绯,我要去林府提亲,我要娶你!终于,你同我开
口了,我觉得那是我最为幸福的一刻……八年了,整整八年,我每每从这个梦里醒来,心中有多恨他你知道吗?你说皇权无罪,那我爹呢?我娘呢?林府上下上百条人命,他们呢?他们又何其无辜?若是那日,那日你没有邀我,我没有出府,今天,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同你讨论先帝的该不该死?”
“是!他该死!可那又能怎样?他已经死了!”他握住她的双肩,企图她能清醒一点:“你就算再恨,如今所作的也只不过是徒劳。你若伤及无辜,那与他又有何差别?”
“与他有何差别?”他竟然将她视作先帝一般的人?
“你不赞同我的作为随你,于我而言,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的脚步,你若阻止,我一样不留情面!”她甩开肩头的双手,在他怒极的目光中,转身开门。门外是一片黑暗,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这无边的暗色。义无反顾的踏入黑暗之中,身后人的怒吼她只当听不见。可脸上越聚越多的湿痕却清晰的提醒着她,有多放不下!
苏致卿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是我过不去的一道劫……
本以为是难得的见面机会,最终却不欢而散。苏将军将自己闷在房中,任人叫喊都不答应。管家与容数什么法子都想尽了,里面的人始终不曾回话。那厢,季大人与皇上早早便起身离去,管家也只是在通报将军时,才隐隐听见里面有杯盏落地的声音传来。
门外,容数挠着脑袋,苦着张脸,甚是为难:“怎么办呀?老大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般奇怪了?”连他都进不去,看样子,老大受到的刺激,该是很大呢。
管家也是奇怪,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容数,听昨晚伺候的下人谈起,昨夜这房中隐隐有争吵的声音传出;难不成,是将军与季大人产生了矛盾?适才,季大人与皇上回宫时,我去相送,说起将军的反常,季大人面上也是有些闪躲之色,我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关联。”
可昨天明明还好好的,将军更甚至那样反常的照顾季大人,有突来这样的反差,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在门前小声谈论,还在担心将军闷在里面有个什么;还没有谈出个结果,关在房里的人却推门走了出来。
两人愣了愣,有双双迎上去:“老大,你可出来了。怎么突然像个姑娘一样,将自己关在房里了?”
容数还在埋怨,苏致卿却将目光看向了管家,声音嘶哑:“皇上与季,大人回宫了?”
“是啊,一大早就离去了。”
他还想去送她,没想到,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己,那样早的,就无声离去了。他无声笑着,你以为,这般就是与我无关联了?若是无关,八年之前,你又为何出现在我生命中?好不容易的再见,你想离开,我答应了吗?
大年初一,不用上朝,不用走动。将孙志焕送回泰安殿,身边陡然清净下来,一个人,明明早已习惯了的,为何隐隐有些孤单了?
宫中到处是喜庆之色,那些欢笑声,听在耳中,别样的温暖。有多久不曾像个正常人一样过年了?昨夜的一切,都像是个梦,那些梦里的笑脸和温暖,又怎会变成现实伴在身边呢?
“大人,秦太医求见。”
侍女远远瞧着大人站在窗前,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场景。大人常常会站在窗前,一待就是一日。这么多年,大人独身过着,一直不曾有过别的人近身,仅有秦太医,能常常来看他而不被拒绝了。
“请他进来。”她转过身,面上平静如水,气质凛凛,却是难掩的清冷如霜。
秦戈昨日本想来陪她的,每每过年,两人都会品两杯清酒,借着酒气,肆意发泄心中的烦闷。可昨日却闻季大人带着皇上出了宫去,他一想,她难得放松,心中有些高兴。可这一出宫,竟是一夜未归。有人禀报说季大人和皇上在将军府过夜,苏致卿是她的念想,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可是,苏致卿这一回来,他们便不在像以前一样的相处,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一早,皇上和季大人回宫的消息传来,他便有些忍不住,等了半响,到底是过了来。
季音还是以往的样子,并不因为昨晚的一夜而有所什么改变。
“你昨夜……”
他一进来,季音便冲他轻轻一笑。多年相交,秦戈,始终对她一如既往的意重,这份恩,她记在心中,不敢忘却。
“昨夜皇上贪玩,误了时辰回宫,便在将军府住了一夜。”
“你……”
“仅是住了一夜,旁的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是见她面色如常,心下稍稍松口气。
“今日大年初一,你可要去逛逛庙会?”
京中什么都好,一点节日也都热闹的紧,更别提每年的大年初一,去庙会上香的人快将整座庙宇都淹没,何等的壮观。
秦戈想与她一起去看看,那些去庙会上香的女子,求姻缘的,求家庭和睦的,求一生无忧的…
…谁都有念想,他只想让她去散散心,闷在宫里,整日面对着计算筹划,她大好青春,皆都献给了心中的仇恨,他很心疼。
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暖阳高照,到挺适合出门的;昨夜的烦闷一直压在心底,她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去跟皇上说下,我晚些时候去陪他用膳。”婢女领命而去,她一走,秦戈便亲自取了貂绒披风,替她披上。领着她,从宫中南门出了去。
一直居于宫中,心中脑中都想着她要做的那些,她其实,鲜少有机会出宫逛逛。仅有的几次,也是匆匆而过。上次难得放纵一回,云里雾里的也不知是如何回宫的;再有昨日……一想到昨夜与他的谈话,她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秦戈,庙会里,都能求些什么念想?”
“女子姻缘,男子仕途,常乐无忧,人们心中所想的,不就是那些吗?”
“求了便可实现吗?”
他温和的看她,对她的话难得有些发笑:“不过是心中的信仰,若真能实现,这世上的生老病死,灾祸疼痛,又岂会那样多?”
“所以,明明知道不会实现,还是会满怀希望的去祈求。这,便是信仰……”
两人行走在人群中,渐近庙宇,往来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不慎,秦戈便离了季音周围。她的样貌,着了男装也是风华绝代;渐渐的,她身边围聚着众多年轻姑娘,她们眼中放光的盯着她看,都在猜测,这样俊俏的男子,是哪方人士。
秦戈生怕有人无意冒犯了她,匆匆挤开身边的众人,赶到她身边;在她极为惊讶的目光中,第一次主动牵了她的手。
然后,身边的众人目光鄙夷的看向他们,倒也空了条道路出来。无事周遭的目光,秦戈将她一路牵着带离人群。
直到转至庙宇后方的巷子,两人身边才清净了下来。季音看了眼前面人,在看看一直牵在一起的双手,她无意抽了下,秦戈高大的身子在前面一顿,手松了下,她成功的收了回来。
“对不起,无意冒犯,只是适才人多,我怕他们冒犯了你。”
“没关系,谢谢你秦戈。”
秦戈回头一笑:“从这里可进庙宇里面,你要去瞧瞧吗?”
他本以为她不喜欢那些香火熏绕的地方,本想着若她拒绝,他就提议带她去街上走走,可她却点点头,答应了。
“既然出了来,就去看看吧。我也很想瞧瞧,逛庙会是个什么感觉。”
他们从寺庙的后门进去,后院比之闹哄哄的大殿,清净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和尚脚步匆匆的来回,今日这般繁忙的时候,他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从后院穿过,也没有谁前来阻止。顺利的绕到前殿,顿时,那乌压压的人群便出现在眼前。
诵经声,求签声,夹着女子议论声,男子高亢声,期间还有主持解签的温和声,真是一派盛景。秦戈怕她有所不适,视线一直挂在她身上。可季音像是没察觉般,一直盯着眼前的情景,目不转睛。
她在怀念……她是林府千金,她也曾逛过庙会。不过,那个时候,心性活泼,远不是如今的样子。她曾和夏蓉牵手同游庙会,一心一意支上上签,夏蓉满心欢喜的拉着她去解签。同样是众多人潮,那些人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让她一阵脸红,只觉得当众解姻缘签实在害羞,无措间,她将手中的上上之签随意丢了出去。
现在想来,当年若是没有丢掉那支签,不知签上的文字有该如何解释她的际遇?而夏蓉的那支签上说的什么,大富大贵之命,命中有良人,良人居高位,姻缘是求仁得仁……那支签解的真是灵验啊。
“季音,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回神,面上有些凉,伸手一摸,淡淡的湿意。怎么这几日,愈发会哭了?她随意笑笑:“想起了一些往事。”
秦戈想,她的往事里如何也不会有他。不想她在伤心,他转开话题:“你瞧那些女子,虔诚的跪拜,将心中的想法偷偷告诉菩萨,雀跃的以为有朝一日定会实现,倒也是挺让人感动的。”
“嗯。”她应着,将目光看向那些女子,却在那跪拜的人群中,见到了位熟人。
“秦戈,夏蓉也在这里,你先去庙外等我,我与她说些事情,谈完我去外面寻你。”
秦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夏蓉捧着签筒闭目求签,他点点头,小声的嘱咐:“那你小心些,这里人多,有何事不要自己出手,避免冲撞。”
见她点头应答后,他才离去。季音就站在原地,等着夏蓉求完签,看着她带着签去主持那解签,看着她听完主持的话面上露出的温柔笑意,看着她将那支签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
该是同当年一样,是支上上签吧。她那样的女子,温柔善良;虽然她的父亲野心贪婪,可她却从不受影响,甚至宁愿远走奉台,也不想在父亲的光环下,做她的夏小姐。这样的她,才配的上他吧。两人一样的纯粹,一样的,值得被世间,温柔以
待。
见夏蓉回身离去,她跟在后方,随着她移动。出了庙里,见她要与夏府的奴仆汇合,她才轻声开口。
“夏蓉。”
淡淡的声音,让前方的人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清绯?”
“是我,既然遇见,能否借地说几句话?”
自然是可以的。夏蓉随着她绕到了寺庙的后院。虽然不时有人群穿出,可到底是个谈话之所。
“你怎么来这里了?”季音如今的身份,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她惊奇。
“出来走走。”季音望着她,眼底是浅浅笑意:“夏蓉,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也曾一起逛过庙会,一起求过签。”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长签上,她语气里,是满满的怀念。
“当然记得!那年,你同我一起求签,后来解签时,你说你不小心弄掉了手中的签,主持说,你求的第一支签才是你的心中所念,为此我还惋惜了好久。”
“是啊,那主持替你解签,说你是富贵之命。你那般信任,我还笑说,是因你穿着精致,那主持有所眼力见才会那样说的。”
“可不是,因着你,我许久不曾来庙会……”
忆起当年,两人不由都笑出声来。夏蓉不由靠近了她几步,这样的清绯,才是她说认识的清绯。
“你今日来此,求的什么?”她不过随意一问,夏蓉却猛地顿住脚步,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手中的签仿佛烫手般被她揉来揉去,她缓缓低下头,语无伦次:“我,我求的……没求什么……”
“姻缘吗?”
这样冷的天气,夏蓉手心却一直在出汗。她惊慌失措的望向季音,目光中有害怕,却亦有坚持:“清绯,我,我无意求的签……并没有什么意义的。”
“你在害怕什么呢?无意求的签,许是真正心中所向呢?签上说的什么?”她走进她,在她尚未退步之前,伸手接过她拽紧在手中的长签。
夏蓉深深闭目,松开了手,任她抽离。
“约定明月多谈心,谈谈旧时谈如今,谈到两人无分手,等待吉日来成亲。”
这签上的文字,说的倒也贴切。季音抬头看她,语气柔柔:“夏蓉,这只好签,你该高兴的。”
“清绯,我是求的姻缘,你同我说要我帮你,要我假意与你成婚,我的确有些不愿。可是我也知道那样对不起你,所以,你怪我好了,这样,我心里也舒服些。”她低着眼,那副柔弱的样子,看的让人实在不忍。
“怪你,怪你做什么呢?你与我相识这么多年,我就算在无心,也怪不了你什么呀。”
“可是我……”
“夏蓉,对不起。”
夏蓉一惊,不知她突来的道歉是为哪般。
“你我相识这么久了,做为朋友的我,再次相见,第一件事就是罔顾你的想法,让你做出那样大的牺牲。有时候想想,你认识我还真是不幸,你从未在我这得到过什么,却生生要为我付出许多,我对不起你……”
“不,不是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
“你那样好,在我身边,从来替我着想;我却从未懂得珍惜。”两人自小相识,虽然不常去彼此的府上,可这却并不影响两人的相交。季音偶尔也暗自庆幸,当年,也好在没有时常去夏府溜达,夏复并未对自己有什么印象;否则,如今两人同在朝堂,难保夏复没有什么怀疑的心思。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并不觉得呀。”清绯一直是骄傲的,突然这般煽情,实在让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心底隐隐的不安。
季音心底难受的厉害,想到那些,她才惊觉原来自己竟是那样的过分。
“我明明知道,知道你喜欢苏致卿,这么多年,却一直装作不知,让你因着我的关系,生生与他隔了距离……”感情并不是谁先谁后,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机会。夏蓉知道她与苏致卿之间的关系,所以将心中对苏致卿的好感,生生压抑了这么多年。
“清绯!你是不是误会了,昨日我去将军府,是因为,是因为我爹想结交苏将军,我才会去的!你不要想多了……”
“不,我并未想多。夏蓉,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躲避着吗?爱一个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喜欢苏致卿,不用为了我,一直埋在心中。”
“我……”
夏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清绯会跟她提起这些。苏致卿与清绯之间的事情,她都知道。那年,他们那样肆意的在一起,作为朋友的她,也常常被季音拉着去见苏致卿。这样一来二去,苏致卿到是认识了自己,可自己,却慢慢陷在了苏致卿温柔的眉眼中。等她意识到时,心中是漫天的恐慌,那是清绯喜欢的人呀!且,苏致卿对清绯,那样明显的欢喜,任谁都瞧得出来,她有什么资格能插进去?
“所以,既是喜欢,就有追求的自由。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子,便羞涩的不敢说出来,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错过了,便是一辈
子的后悔。”
“清绯……你难道不喜欢他了吗?”这样的清绯还陌生呀。明明最为喜欢苏致卿的,是她才对呀。
“喜欢又能如何?我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能和他在一起?若你之前答应了我,我耽误的,就是两个人的幸福。我想过了,既然我无法在抽身离开,你若能得偿所愿,我也高兴。”可我还是自私的呀,夏蓉你看,我喜欢他,却因我在无可能与他在一起,我才会想到你,且我还私心的想着,若他身边,有位一直爱恋着他的女子照顾他,我也好放心。
“这也太……”
“你放心,议政王那边,我会替你说的。夏蓉,人这一生,难得放肆一次。你难道想,有朝一日,忆起今日,心中是满满的后悔吗?”
夏蓉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是满满的陌生。这样的清绯,这样劝她和苏致卿在一起的清绯,陌生的可怕。可为什么心中,却是被她说中的激动?是啊,她是喜欢苏致卿,且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也是因为清绯的关系,她从未将这份情说出口过。如今,被她这样袒露的说出,心中隐隐有着心愿即将实现的忐忑。
“清绯,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这样说,可我承认,我喜欢苏致卿,且喜欢了许多年。但你今日这番言语,让我觉得,你倒像是在安排什么一样;你将苏致卿让给我……你以为,他是什么?你说让便让了?我虽没你那样聪慧,可也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你让,我就能接到的。”她想,她会将今日的这些话埋在心底,偶尔想起,在心底留恋一番就好了。
“若你无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娘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念经。”连季音手中的签都不要了,夏蓉转过身,掩去眼底的慌乱,抬步准备离去。
“求你……”
离去的身影暮的怔住,夏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
“清绯,你……”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求她?求她去喜欢苏致卿?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这样同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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