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见证了金字塔献祭。·
上一次在噩梦中,黄沙裹天阴风呼号,百万矮人的鲜血染成了沙漠之花,而今却在瀑布峡谷内,展开了一场极其简陋而诡异的献祭。
没有阴风和黄沙,四周甚至感受不到一丝苍凉,郁郁葱葱的大峡谷内,上百万的老弱病残就这么倒下了。
所有泥土都被染红,被鲜血覆盖的地面,无数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仿佛被鲜血侵蚀而死。
小草、巨树、青藤,峡谷内能看见的植物尽数枯萎,而这般枯萎之中,是上百万的残缺的尸体。
峡谷入口,众多惊恐的矮人往后退缩,他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自己眼前几米处,刚才还笑眯眯的老人妇女却相互残杀着。
我心里叹了口气,目光勉强适应了红光,看见那些红光还在扩散。
它们不是无规则的,而是化作一条血红巨龙,朝着来路席卷而去。
那条路上,站着矮人族几百万的老弱病残,延绵数百公里,一直延伸到落基山脉的最外围。
此时红光犹如巨龙,冲向数百公里的道路。不明所以的矮人发出惊天嘶吼,自相残杀的景象往峡谷外蔓延而去。
泥土搭建的金字塔边,千余个矮人先锋还在哭嚎,矮人长老则站在金字塔顶端,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像是在安魂,又像是在诅咒。
红光和咒语交织着,湖泊四周的矮人率先死亡,他们一直在撕咬对方,不肯死去,此时咒语出现,成片成片的矮人倒下,死寂也往外面蔓延而去。·
我手指上挂着的铃铛竟然晃动了起来,无风自动。
我心头一惊,摊开手掌一开,这铃铛轻轻晃着,仿佛被微风吹动了一般。
但我知道它绝对是自己动了,空气中产生了风语,铃铛把此地的风语记录下来了。
我心中微颤,铃铛晃动,记下了这段风语,说明了什么?
这是一段值得记载的历史,或许千万年后,这段风语会被后人解密,他们将知道矮人曾在落基山脉付出了如何惨重的代价。
我叹了口气,下方峡谷的矮人犹如发生了连锁反应一般,一片接一片死去,最后死亡蔓延到了道路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条巨蟒在一寸寸趴下一般。
已经无力回天了,他们必死无疑,这几百万的老弱病残被长老抛弃了。
长老利用他们来获得亡魂土,而且可以丢下这几百万的累赘,一举两得。
我不是矮人,心里并不觉得痛苦,只是有一股难言的凄凉,百万生命死在眼前,任何人都会动容吧。
我不再去看他们了,而是看向金字塔顶端的长老。
他已经跪倒,不断地咳嗦,剧烈咳嗽声中,他喉咙里冒出大片的鲜血,是活生生咳出来的。
这个人也快死了。
矮人首领们爬上去安抚他,他边咳血边流泪,形如恶鬼,一只凄惨痛苦的恶鬼。
我没有过去了,瞬移道一颗大树枝头上,呼吸难得的新鲜空气。
貂儿也过来了,她竟在颤抖,说话也结结巴巴:“这是……好吓人,他们要干嘛?”
貂儿亲眼见证了一段惨痛的历史,想必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甚至连传承中都会掺杂这段历史,会传给她的后人。
我轻声解释:“我也才想明白,原来是渡过魔鬼河的方法就伪装成亡者,木乃伊传下来的秘法,把泥土变成亡魂土,矮人们都带上亡魂土,亡者会认同他们。”
貂儿心惊道:“那把小铁锤……还有这么多矮人自相残杀……峡谷里的泥土变成亡魂土了?”
我点点头,貂儿欲哭无泪:“我的天,我的故乡啊,这下我真的要搬家了,哎。”
她惊惧而胆怯,没有胆量责怪矮人,只得闷闷地认了。
我不再多说,目光眺望那遥远的西边地平线。
被血染红的道路一直通往落基山脉外围,上面的矮人尽数死亡倒下,一个个都睁着死不瞑目的眸子。
那外围已然哗然大变,无数精壮的矮人手持武器,怒声咆哮着往丛林里冲锋,要寻找凶手。
紧接着,矮人长老吹响了号角,首领们也开始吹号角,嘹亮的号角声传遍天野,沿途不知所措的护送队伍也开始吹号角,满地尸山血海中,号角声十分刺耳。
到了最后,仿佛整个洛基山脉都是号角声一般,那数百公里远的外围都传来了号角声。
一千多万矮人都已经靠近落基山脉,号角声久久不息,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
等号角声停歇,似乎所有矮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天地之间,茫茫无声,唯有血腥弥漫。
矮人长老濒临死境,他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双目全是血丝,嘴唇已经咬破,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只是机械地在指挥族人东逃,命令下达后,他站在金字塔顶端,佝偻的身躯面向魔鬼河,双目不住地流出血泪。
我没有参与了,血腥味让我心里很闷,我不想靠近。
我就远远看着,看着那些矮人大部队出现,一支部队,两支部队,三支四支……
到最后,起码有五十支大部队进入落基山脉,最多的有几百万人,最少的只有几万人,甚至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十个老人,远远跟着队伍不敢靠近,仿佛在害怕发生什么。
一千多万矮人,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全部抵达了魔鬼河边,他们越过山脉,攀过悬崖,最后途径血腥峡谷,紧紧地站在魔鬼河悬崖边,从悬崖边往后延伸,看不到尽头,犹如一层平铺的波浪,站满了所有沟壑和平地。
死亡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但这片大地已经无法安葬他们了,因为地变的泥土全被掏空了。
每个进山的矮人都在寻找带血的还魂土,他们把地表的每一寸泥土都挖走了,小心翼翼装在身上。
峡谷内只剩下僵硬的岩石,同样被血染红,却无法被挖走了。
那些腐烂恶臭的尸体就躺在坑坑洼洼的岩石上,吸引了无数臭虫,这方面几百公里都是这股恶臭,此处的山脉完全被毁了。
跟可怕的是死亡带来的疾病,如瘟疫一般散发开来,我耳中全是咳嗦声,已经不知道多少矮人被感染了。
凡人永远无法躲开疾病,更何况是可怕的瘟疫疾病。
好在大部分矮人已经抵达了魔鬼河,他们挖了亡魂土,在首领的号召下开始进入魔鬼河。
先是千余个先锋部队试探,他们悍不畏死,就这么往悬崖里冲去,一个个都巴不得尽快死似的。
一冲下悬崖,人就不见了,很快又有人出现,就站在虚空中吹号角,号角的意思是:进。
千万矮人,如同疲惫不堪的牛羊一般,抓着武器或干粮,带着一小撮亡魂土,就这么踏入了悬崖。
我已经看不到长老在哪里了,他或许在最前面带路。
矮人们看他的眼神很怪,那是一种仇视而憎恨的眼神,但所有矮人都保持着克制,犹如无数条静悄悄的死河,慢慢地流入悬崖,最终汇聚在了一起,没入了那亡者的世界。
我在后方看了许久,看着千万矮人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几十万,他们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女。
这些人凝视着消失的大部队,不知为何突然痛哭失声,放弃进入悬崖,转身往峡谷内走去。
接下来的数天,我一直看着他们,他们用简陋的武器或者手掌,在光秃秃的山脉之中挖掘土坑,把那些腐烂的只剩下骨头和烂肉的尸体埋了进去。
臭气冲天而起,蚊虫飞舞之中,时常可见活着的矮人咳嗦着吐血,痛哭,活生生病死在烂肉堆里。
半月后,这里再无活人,只有无数的尸骸,无人掩埋。
怨气笼罩着落基山脉,无数生灵惊恐逃离,貂儿也来跟我告别:“伊瑟拉,我要搬走了,这里已经不能住了。”
我点头:“好,有缘再见。”
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飞向天际,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我转身瞬移入悬崖,正式踏入魔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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