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怎么了?”姬妧是有点糊涂,但是嗅觉灵敏,几乎一下子就意识到小翠的反常和这个湖绿色荷包有一定关系。
官清初用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说:“她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刚才也是,不然你可以问奶娘。”
姬妧撇头朝奶娘看了看,奶娘没想到官家小子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别扭一扯,极不情愿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啊!姬妧心情倏地转好,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小腿儿,大快朵颐啃起红烧肉扒了两大碗饭。
饭后,姬妧靠在榻几上摸着浑圆的小肚皮,心想刚才吃饭时清初把红烧肉一块一块夹进她碗里就忍不住哀怨地叹了一声:“清初误我呀!”
官清初把抄好的纸张叠在一起,剑眉凤眸,一本正经说:“恰好花朝节将至,既然殿下有微词,那明日开始就让火房做些清淡的菜肴。”
姬妧目瞪口呆被吓得不轻,所谓清淡的菜肴就是连一点点肉沫都找不到的盐水青菜,她去年夏至闹肚子足足吃了一个月,当时奶娘想偷偷给她喂个蛋花羹还被清初狠狠喝叱了。
有凤帝的明谕,他俨然才是整个清妧殿的主子。
她无助地看向奶娘,可惜奶娘一个仁厚的妇道人家哪里斗得过如厮的狠小子,端起菜盘子摇头默默出去了。
“我最讨厌花朝节了。”姬妧在榻上打起滚来,无处发泄心中的郁闷。
官清初侧眸看了她一眼,颇感头疼地说:“没有人讨厌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皇姐过生日有大鱼大肉,而我过生日只能吃萝卜白菜?”
“你问过陛下吗?”官清初也不懂这种区别的深意,因为这是凤帝姬悦的旨意。
“问过,母皇说是我父亲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为殿下好的。”
凤帝姬悦膝下只有两女,姬妧的生父是位高僧,而且在姬妧出生后不久就坐身火海圆寂,也有风闻说他是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过****而亡,姬悦为此极为震怒,曾经一念之差将襁褓中的姬妧从城墙上扔下去,是年幼的官清初恰好碰到摔了跟头慌慌张张接住襁褓救下孩子。
虽说凤国皇族历来没有立嫡立长之说,但是名正言顺的姬姒得到大多数官员的支持,又有皇父一族战死沙场的功勋,在朝堂上日渐成为主导势力。
就连官清初的父亲也曾经是皇父的部下,若不是犯事斩首,如今官家一脉也会全部站在长公主姬姒这边。
大约也是这些原因,宫里面各局对待两位公主的态度也是有差距的。
就拿生日来说,姬姒生在九月,宫里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而姬妧的生日都是借着花朝节的由头,从来没有大力操办过,就连出生该有的庆祝也因为父亲的死而盖过。
姬妧也像粗枝大叶少根筋,每天吃吃喝喝糊里糊涂活得也很自在开心,连官清初也无法确定,出生在这样的帝王家,这种性格是幸还是不幸?
从几何时起,他竟然开始有了这样的忧心?
官清初眉目微沉,硬是把她从榻上拽起来,阻止她继续翻滚,说:“小心又肚子疼。”
姬妧哦了一下慢吞吞坐起来,心里想到什么忽然好奇地偏过头来问:“清初,你今年准备送什么给我呀?”
她乌黑的眸子像烛光一样闪烁明亮,官清初心头一动,别过头去淡淡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二月十五,花朝节,凤凰都城的凤凰花大簇大簇如火烈艳绽放。
宫里照例设宴看戏,内务局从民间精挑细选的戏班子在御花园搭好戏台唱戏,凤帝还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尤为热闹。
这天一大清早姬妧就被抓起来穿衣服,奶娘给她梳头时御膳房照例送来一碗清水寿面,姬妧绷着小脸吃完它才前往朝凤殿给凤帝请安。
生日给父母请安是凤国的旧俗,凤帝姬悦重孝道推行更甚,淡金色小人匍匐在地上规规矩矩行完大礼,起身时打了个呵欠,姬悦见状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众人退下去,偌大的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姬悦才挥手叫她上来,姬妧一步步踏过玉阶走到宽大的凤座边,太学的太傅教过她,这张鎏金的椅子是母皇的,母皇不让她坐,她是不可以坐的。
姬悦眉眼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说:“我的妧儿是个好孩子。”说着,她将姬妧揽过来抱在怀里,眼内闪过一丝飘忽,好似陷入某场隔世经年的梦境里,良久不曾说话。
忧伤犹如浓稠的苦酒在静默的空气里慢慢发酵出来,随着姬妧年龄渐长,如今也能慢慢察觉到这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凤帝从没有在她眼前掉过眼泪,可是她感觉此时的母亲整个人都氤氲在悲伤的泪水里。
“母皇是不是想念我父亲了?”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萌发出这样的想法,对于从未谋面的父亲,姬妧也曾在纸上梦里无数次描摹他的模样,好笑的是每次都会变成清初的脸廓。宫里没有他的画像,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他是个坏人吗?”
在她看来,只有坏人才会让人悲伤,譬如清初那么好,所以每次想起他,她都会笑嘻嘻的开心。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寂。
“他很好。”三个字,姬悦仿若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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