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秒,姬妧猛然回头,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刃无声无息的剜过白凤临,嘴里是凛冽的三个字:“放他走!”
白凤临微微抬眸,似嘲似笑的撇了撇嘴角,环顾四周,声音轻的如同拂掉一片羽毛:“你们没听见陛下说的话吗?”
阿宽捏紧拳头,脱口而出:“少主——”
尾音未落,白凤惜无声无息的眼神已经扫过来,阿宽心头一紧犹如千军万马逼迫过来,骤然哑口】
得到白凤临的首肯,士兵们不再阻拦,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直接逼向城门处。
“杜轻寒,你站住——”
冷情脸色一变,再管不得眼前几人急忙要追上去,衣角却被人用尽力气攥住。
一回头,竟然是姬妧的纤纤玉手。
冷情不解的瞪着她。
“放开!”
姬妧摇头,神情凄楚,“冷情,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不要追了,放他们走吧!”
“你——”
“凤惜已经死了,你就当作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活着的时候不能做到,生亦同眠,死亦同椁,这也是她最后能为凤惜争取做到的一点补偿。
寒光一闪,“小心!”姬妧被官清初拉回怀里,而冷情的剑下,他衣袍的衣角被骤然割裂,姬妧惊惧的看着他,可是他死死攥着剑,仿佛花光平生所有的力气,那锋利无比的剑身骤然碎成几段,铿锵掉落。
可是他没有追上去。
杜轻寒的马一路疾驰,眼看就到了城门之下,姬妧心里一痛,仿若要把身体里所有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拽拉出去,大声喊道:“给他打开城门!”
轰然一声,那道千顷重的城门缓缓被推开,杜轻寒再不停留,一手抱紧怀中的人,一手握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腹使劲一蹬,嘶鸣刺耳,只见众人眼里,他飞快地驶出城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冷情也心灰意冷的消失了。
而对于他的离去,其他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时白凤临缓过气来,朝挡在面前的官清初淡淡瞥过一眼,“你们束手就擒吧!”
“寨主——”
旁边有人大喊了一声,官清初和白凤临齐齐转过头来,只见孟舒怀等人在看着他们,眼神中的焦急十分明显。
官清初沉吟了一下,回头静静瞅着对面脸色苍白的男人,淡淡开口道: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便是。”
姬妧眼中闪过一丝惊痛之色,对于孟舒怀他们来说他是跟随几年的黑风寨主,而对于官清初来说他们不过是几个陌生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但是他做了,可她不能阻止他,因为这些人曾经都对她有过恩惠,哪怕没有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白丢掉一条性命!
她暗地里攥住官清初的袖子默默跟随,声音虽然轻但是坚定不移,“对,放过他们,我们跟你回去,要杀要剐不过是把这条性命给你!”
白凤临翘着嘴角似笑非笑,姬妧眼里深深的痛恨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爱到深处,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已经无能为力,聪明如斯,神通广大如斯,就算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上终于还是有他不择手段穷尽手段也无法达到的事情啊!
他心有不甘。
可是,他认输了。
缓缓闭上眼睛,他气若游丝,苦涩自嘲,“好,我答应你,这是我第三次救你,你这条命以后就是我的了。”
姬妧一怔,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还是因为他说这话时那不可抑制的虚弱和无奈。
在这次碰面之前,他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从容自若的世家权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庙堂皇夫大人,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疲倦,就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接近干涸,透出来的气息全部都是……绝……望……
是……绝……望……
她被自己心里的这种感受所吓倒了。
一时间看着这个人,脸上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十分复杂难辨。
她转过身去,走到孟舒怀身边,对他说:“你们走吧,不用来救我们了!走得越远越好!”
孟舒怀脸上有点血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倜傥,只是笑容里有些落寞,“不弃,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姬妧点头,也会给他一记笑容。
“嗯,我记得,要给你封个大官,衣锦还乡!”
“我信你!”
孟舒怀笑嘻嘻的拍她的脑袋,“我等你的好消息!”
听完这句话,姬妧竟然鼻头一酸,眼眶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她咬着嘴唇,然后拼命的点头。
“我们走了,保重!”
说完,孟舒怀朝官清初看了一眼,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其实他就是你在密道里哭着要找的那个人对不对?”
姬妧浑身一震,而孟舒怀等人也渐渐看清形势,趁着众人分神之际也迅速撤离了。
官清初和姬妧被白凤临带回驿馆,狐黎公子在药堂等待两人至天黑未回,不由派了小药童莲心出去打听,莲心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脸上神色十分凝重。
“师傅,大事不妙了!”
她保持一贯的作风,进门后就最先抛出一句,惹得戒痴急忙跑出来。
而狐黎公子就显得淡定许多,施施然随后而至,湖绿色的衣衫格外清爽雅致,只是脸上又换了一张新面容。
狐黎公子轻轻摇着自己的折扇,慢悠悠地张嘴道:“说,出什么事情了?”
“我没有打听到清初师父的下落,但是我听出今天城南那边官兵杀了很多人,都快血流成河了,就是清初师父他们去的那里。”
戒痴听完一怔,随即就要拔腿往外面跑,不料衣领一下子就从后面被拽住了。
“你去哪儿?”
狐黎公子一手拽着他,一手收回折扇慢悠悠的问。
“臭狐狸,你放开我!我要去替师父报仇——”
戒痴怒气冲冲的大吼大叫,一阵拳打脚踢却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钳制。
“你就打算这样替你师父报仇?”
狐黎公子嗤笑一声,湛黑的眸子中渐渐有犀利的寒意浮现出来,“你知道上哪儿去报仇吗?你要是跑到官府门口去闹,我保证你还没有见到仇人的样子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戒痴恨恨的咬牙道:“就算如此,我也要去!才不像臭狐狸你这样贪生怕死呢!”
莲心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叹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唉,冲动是魔鬼,而且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戒痴十分无语,哀怨的瞪着她。
“你别瞪我了,还是安安静静的听我师父的话!”
莲心摇头劝他,只不过收效甚微,戒痴不屑的一哼,“我才不要听他说呢!”
“那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师父呢?”
狐黎公子气定神闲的追问了一句,戒痴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心生狐疑,“师父他都死了,还怎么救啊?!你这只臭狐狸又想骗我!”
狐黎公子冷笑一声,“不孝,你竟敢说你师父死了?”
戒痴理直气壮反驳道:“明明是你的徒儿莲心说的!”
莲心皱着眉头,十分郁闷:“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说的是城南那边死了很多人,又没说死的是清初师父!”
戒痴一愣,总觉得自己被这师徒二人给强词夺理的绕晕了!
“那师父他没有死?”
不管怎么说,只要师父还活着,他就高兴。
“也不能这么说。”
心里一跌,戒痴挠了挠脑袋,终于不耐烦的嚷嚷起来,“你们存心耍我是不是?”
莲心无语的瞪着他,解释道:“反正你师父现在是下落不明了,至于是死是活,现在还不好说。”
说完,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对于师父这张太过俊俏的面具还有点不能适应,她都忍不住眼睛看直了,“师父,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狐黎公子莞尔一笑,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还是自家的小徒弟乖巧伶俐,“你和戒痴今晚先留在药堂里,我去官府那边查探查探,懂了?”
小徒弟莲心乖巧的点头,对于自己的师父那些偷偷摸摸的高超伎俩,她还是不担心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驿馆里戒备森严,尤其是关押人的柴房,尤其是重兵把守。
姬妧和官清初被关在这里,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一盏照明的烛火也没有。
“怕吗?”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暗黑的环境中慢慢响起来,就像一缕划破黑暗的光亮。
姬妧朝着他的身边凑过去,然后缓缓摇头。
官清初张开手臂顺势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姬妧点头,仰起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对方热烈的心跳隔着衣料一下又一下传过来。
她笑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我知道,所以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
听到她的笑声,官清初也跟着翘起嘴角,虽然姬妧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也感觉他沉重的心事终于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这也是她一直不问他的原因。
他有事瞒着她,若是他想让她知道,就一定会亲口告诉她。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柴房的门忽然有了动静。
一人打开门站在那里冲他们喊道:“出来吧,皇夫大人要见你们!”
姬妧咬了咬唇,如今这些人嘴里口口声声只有皇夫大人,倒是把她这个女皇陛下给彻底架空了!
官清初将她扶起来,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出柴房。
在那位士兵的引领下出了柴房的院子,而院子外头等候的人是脸色阴沉的阿宽。
姬妧心里顿时一紧。
阿宽冷眼扫过他们两人,转头就先走在前头,身后有下属催促了一句:“别愣着,赶快跟上去啊!”
姬妧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那人被她眼里的狠厉吓了一愣,一下子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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