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看得出来,陈宫对典韦心存不忍,可身为朝廷命官,在其位谋其事又是其职责所在,一时纠结不知如何取舍。
李陵其实倒不担心陈宫最终的取舍,历史上陈宫以为对抗董卓的人一定是仁爱济世,拯救黎民的明主,从而释放了当时的朝廷通缉要犯曹操,挂印辞官,说明陈宫并不留恋官场,贪图富贵;为对抗恩将仇报杀吕伯奢一家,说出那句“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千古名句,后又杀害诸多名士的曹操,也让他醒悟到“设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最终宁愿追随“大义灭亲”而又臭名昭著的吕布而反曹,说明他并不在乎自己名声。既不贪图富贵权位,又不在乎自己名声,他所追求的,那就只有天下苍生了。这样的陈宫,最终一定会放了典韦,只是他那时定然又会挂印而走,那时叫李陵到哪再去寻他?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把陈宫和典韦都给我留住。打定主意,李陵上前说道:“公台叔叔!”
“嗯?”陈宫被李陵一唤,打断了思路:“公子何事?”
“公台叔叔真要将典韦壮士治罪吗?”李陵决定直捣黄龙。
“这个…典韦当街行凶杀人,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法理不容啊!”陈宫无奈说道,看来内心仍在挣扎。
“典韦既如此,那李永**掳掠,令刘林一家三口死于非命,若典韦壮士不杀他,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李陵反问道。
“这……”陈宫一时语塞。李陵不等他细想,旋即追问道:“若典韦报官,而李家却花银两买通上官,则不但刘林一家大仇未了,连典韦壮士的性命也堪忧吧?”
“既是如此,典韦壮士行此非常之事,乃是逼不得已,况在与我们对峙时,虽身手远胜与我等,却未杀害一人,若他真是恶徒,先生还有命在此决断他的生死吗?”李陵毫不停歇,声音渐大,连叔叔也不叫了。陈宫此时脸色不断变换,豆大汗珠划过脸颊,李陵的花如巨锤捶打在陈宫心头,是啊,若不是典韦放水,估计自己一干人等,早就是冰冷的尸体了。
“大人此时问罪于典韦,是不是助长李永那欺良压善、草菅人命之流?那你陈宫!自诩清流,却与那恩将仇报,助纣为孽之辈有何区别!?”说到最后,李陵的声音越发尖锐,竟然直呼陈宫大名!
在李陵的逼问下,陈宫脸上愈发苍白,竟然噗通一下惊坐到了地上。
其实倒不是李陵的舌战功夫有多强,只是他所问的这些,恰恰也是陈宫内心的自省,此时被李陵以质问的方式提出来,就像是自己在质问自己的本心。
李陵见自己竟然问倒了陈宫,将他摔倒在地的糗样尽收眼底,暗道不妙,连忙偷偷的溜了出去。找了个衙役,让其带他去地牢看看典韦,衙役见李陵不过一小孩,看陈大人对他的态度,似乎还是个来头不小的公子哥,好像是啥当朝郎中令大人家的公子,更何况典韦本就是这小公子的手下抓住的,看就看吧,想来也无大事,便领着他去了。
再次见到典韦,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还是被捆成个粽子样,蹲坐在大牢的一角,听见有人来了,抬起头向李陵望来。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因为接连的拼斗变得凌乱邋遢,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肌肉跟王成刚一样,只是长的确实有些过于凶神恶煞,让李陵不由得暗自腹诽他“古之恶来”的名号是不是还掺杂了长相因素在内?
听到脚步声,大咧咧坐在监牢一脚的典韦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衙役领了个小鬼进来,然后衙役转身离开,锁上了牢门,那个小鬼却是朝自己走来。“要杀便杀,叫你个小娃娃来作甚?”典韦只是打量了李陵一眼,就转过头去,鼻孔还呼着粗气,一副对李陵兴趣缺缺的样子,。
“陈宫大人可根本就没打算杀你,我说壮士,你真就这么一心求死么?”李陵大大咧咧的靠着典韦对面的牢门坐了下来。
“哦?怎么?那厮何故又不想杀俺了?”典韦疑惑的问道。“
“小子已差人调查清楚了,李永此人欺良压善、为祸乡里,身负数条人命,国法难容,典壮士只身杀贼,乃义士也,虽法理不容,但情有可原”李陵也不看典韦,把玩着手里一把精致的匕首。
“哼!说的好听!那他既不杀俺,为何又将俺囚禁于此?还不是官官相护!”典韦不满的嚷嚷道,心中却有些意动。
“哼!原来你典韦也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算小爷我看错人了!”李陵忽然一怒,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嘿~!你这小鬼倒有些意思!方才还说俺是义士,这才片刻俺典韦又如何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了?”典韦一看李陵那个小屁孩发怒,竟然还有几分气势,不由得乐了,当即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典韦一开口,正中李陵下怀,他还生怕典韦榆木脑袋一言不吭,那才头疼呢。
“哼!你可曾想过,你乃杀人凶犯,当街行凶众人所见!陈宫大人若不将你治罪,反倒将你放了,如何向朝廷交代?向上官交代?向本县百姓交代?你这般只顾自己一人活路,却不顾及如此一来他人会是何种后果,这不是一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是什么!?”
“这……俺却真的未曾想过!…惭愧!惭愧!公子教训的是!俺典韦知错了!那俺究竟该如何是好,还请公子教诲!!”典韦微微一愣,想通其中关节之后,终于诚挚认错,向李陵这个屁大小孩请教到。
嘿嘿,成了,李陵心中一乐,看我如何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表面上却仍沉静如水,不动声色的低声对典韦如此这般地说道,典韦的双眼里泛起了无数个星星。呃,那大概是崇拜的光芒吧……
……
是夜,众人尽皆睡去,陈宫忽要连夜提审典韦,狱卒将陈宫领入班房后,便被陈宫打发去睡觉了,说是审讯时长,待审讯结束后再唤他。狱卒不疑有他,唱了声喏便告退了。
而陈宫也不与典韦说话,自顾自一个人拎着一壶酒端坐在典韦面前独饮,方桌上还放着几个小菜。
典韦见状也不搭话,兀自望天,想着李陵之前和他说的话,倒是对陈宫瞅也不瞅一眼。
片刻之后,陈宫倒奇了:“兀那黑子,倒是挺沉得住气,你就不怕我下令将你处死?”
“哼~!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敢作敢当,死则死尔!何足惧哉!?”典韦豪情万丈的说道,一边暗叹自己的还算没有忘词。
陈宫被典韦一抢白,又是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拍案而起道:“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倒是我陈宫最后竟然还不如你这个汉子般敢作敢当!”
言罢陈宫忽的起身,走到典韦牢门前,竟然就给典韦开锁。
典韦故作愕然道:“你这是干啥?”
“宫敬佩壮士为民除害只身杀贼之举,虽国法难容,但宫又岂忍心看壮士只身赴难?这里有一些盘缠和干粮,你走吧!寻一安身之处,等风声过后再作打算。”边说又边将典韦身上绳索用匕首割断,再递给典韦一个小包裹。
“这如何使得?俺若就此一走了之,那大人您又如何是好?”见事态发展又被李陵说中,典韦不由得更加佩服那个众人眼中的小屁孩,对能义释自己的陈宫也心生敬佩。
“壮士不用担心,宫自有打算,还请壮士先行!”陈宫催促道。
谁知典韦不买他帐,瓮声说道:“大人休得瞒俺,这私放死囚可是大罪,若让大人为俺所牵累,俺生不如死。”
陈宫无奈,只得说道:“我已挂印辞官,你走之后,我自会去寻一安全之所,勿劳壮士挂心。”
“那正好,既然先生要走,不如一道走了,俺典韦自信还有一身蛮力,定能护得先生周全!”典韦闻言立刻抱拳请命。
“这……”陈宫终究拗不过典韦,便随典韦一同出了监牢,跨上早以备好的马匹,弃衙而走。
(演义和正史中陈宫释放曹操,二人骑马弃城而走,均没有提到要过城门,难道是中牟县没有城墙?)
二人出了中牟地界,典韦便对陈宫道:“公台先生,俺在谯县有一生死之交,如今我二人可去投奔,定然能保我二人无虞。”
陈宫沉吟道:“只是我家老小皆在东郡,弃之不安。不若壮士先行,待我接得老小之后再与壮士汇合。”
典韦一摆手:“先生一人独自行走,叫俺如何放的下心。反正俺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便同先生一道去了东郡,一路上也好照应一二,若遇上贼寇,俺典韦便帮先生打发了他!待迎得先生家小,再一路去往谯县。”
“既如此,宫先谢过壮士了!”说罢陈宫朝典韦微微一施礼,惊得典韦连呼:“使不得使不得!俺一山野村夫,如何当得先生大礼?”跳向一旁。
二人一合计,趁夜便往出发前往东郡。东郡在陈留东北,治所濮阳,离此地约四百余里(三国时期一里地等于现在的0。4158公里,这里还是按现在的计算方式)。行不数里,在一林间小道,只见一人背负双手,立于路中央,晚风吹得其身上锦袍飘舞翻动,倒是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原本想策马撞将过去的陈宫看着那比一般孩童稍稍高大的背影,忽然嘴角微微上翘,勒马慢行,缓缓至那背影身后停住,笑问道:“小公子深夜在此候宫,可是要将某擒拿法办乎?”
见身份已被识破,还想故作高深一番的李陵只得转身应道:“先生何出此言,小子只是担心先生安危,如今黄巾虽破,但余孽犹在;地方贼寇四起,匪盗猖獗;再之现在如今戴罪之身,先生岂非寸步难行?”。若是他知道如果不是陈宫看出来是他,早就提缰纵马撞过去的话,不知会如何作想。
如今陈宫只是听着,面露微笑,不时打量着李陵,也不接话,居高临下的样子带有一种审视的意味,直让李陵心里发毛,不得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我父李儒,当今郎中令,官居九卿,知人善用,一心为公。先生既有为民之心,何不投靠父亲,不仅一身才华能得以施展,实现为国为民之抱负,也不用像如今这般,几无容身之处,先生以为如何?”
陈宫扔不答话,看了看李陵,又转头看了看典韦,典韦被陈宫看得不好意思了,摸着后脑勺冲陈宫憨笑,一脸歉意的样子。此时陈宫如何还不明白,自己最终被那个小屁孩给算计了,而在此之前,这壮汉典韦估计就已经被那小屁孩给收服了。
想到此处,陈宫自嘲一叹,忽又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
李陵正被陈宫突如其来的大笑给吓了一跳,只见陈宫却翻身下马,冲李陵一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陈宫见过公子。”
李陵慌忙一个侧身避过陈宫的大礼,正欲答话,陈宫见李陵避让,心里不由又给李陵点了三十二个赞,继而说道:“公子此番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真是用心良苦啊!我等的心思,皆被公子洞悉,着实令在下佩服万分。事到如今,公子心意宫岂不明白?公子少年才俊,不下甘罗!宫甚好奇,公子所说的知人善用,一心为公的令尊大人,会是何等风采!”说罢停了一停,拱手一礼:“还望公子引荐!”我勒个去,拍了一大通马屁,感情最后还是看不起老子!哼!不过投奔我爹跟我也没啥区别,早晚要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李陵心里不满的嘀咕道,表面上却是如沐春风,大喜过望的样子,上前轻轻搀扶起陈宫:“今喜得先生,乃大汉之福,苍生之幸。先生不若随我等一同前往谯县,再一道回京?”
陈宫心下疑惑,又将对家人的顾虑说给了李陵听,李陵当下便让陈宫修书一封,差王洪带着陈宫亲笔手信前往东郡接其一家直接送往洛阳。典韦也上前与李陵见礼,更是坐实了陈宫之前的猜测,暗暗佩服李陵的手段,如今年方七八就如此洞悉人心、深谋远虑,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陈宫也不多问。便同李陵等人一路向东,往谯县而去。李陵却是喜不自胜,陈留之行,收了陈宫和典韦一文一武!实在是太值当了。此时李陵双眼放光的望着东方,心里暗暗道:”许褚许仲康!等着我!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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