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纲已死,莫非这是天意?』田豫走后,刘虞仍旧一人不停的喃喃着,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府君,难道,您打算就在近日动手?』一旁公孙纪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到。
刘虞沉默半响,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不错,严纲已追随公孙瓒多年,乃公孙瓒麾下头号战将,此时既然身死,正是断了公孙瓒一臂膀,此乃天赐良机也!』
刘虞忽然想起了已经身故的魏攸,脑海中浮现出魏攸的身影,只见魏攸冲自己抱拳道:『今北方之地,以公为天下引领,若欲使边境安定,谋臣爪牙,不可或缺。公孙瓒其人文武才力,幽州无出其右者。恕卑职直言,其虽有过恶,而罪名未正,若贸然兵起萧蔷,恐自取其祸矣。』
回过神来,刘虞不由摇头叹息道:『唉,虞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魏攸在世,定会劝我三思而后行……』
『魏攸虽然忠心耿耿,却不知府君忧国忧民之心也。』公孙纪在一旁眼见刘虞独自感怀,不由出声劝道,只是内心却对刘虞倚重魏攸,甚至连魏攸死后还念念不忘有些不满。
『唉,公孙瓒一日不除,我大汉与异族矛盾只会日益激化,边疆便一日不得安宁啊!如今我已招募死士数百人,只待公孙瓒前来,便可一举除之!』刘虞仁德之君,因为与公孙瓒政见不和,屡遭公孙瓒顶撞。刘虞每每与匈奴谈判,公孙瓒便出兵杀匈奴之人,以至边疆动荡。如今,刘虞终于狠下心来,要对付这个屡屡犯上的下属了。
刘虞回忆与公孙瓒之间过往的种种,双拳紧握:『公孙瓒——此次你非死不可!』
…………
公孙瓒府上,公孙瓒正来回踱步,脸上阴云密布,堂下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候着。
而堂中一人,正是刘虞帐下从事——公孙纪。此人与公孙瓒同姓,公孙瓒一直以兄弟之交相待,此次刘虞欲除公孙瓒,他便赶紧过来通风报信,终究是让刘虞功亏一篑。
终于,公孙瓒停住脚步,拔出佩剑,一剑斩断案几,怒吼道:『刘虞匹夫!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田豫,领公孙先生去账房,领黄金百斤!好生伺候!』
…………
随后,公孙瓒拒绝刘虞召见,公然与刘虞对立。刘虞见帐下从事公孙纪不知所踪,便知会如此,于是亲自率兵攻打公孙瓒。当时,公孙瓒的部曲放散在外,蓟县兵微将寡。
公孙瓒料敌不过刘虞,打算从东城逃走。没想到刘虞的士兵并不擅于作战,加上又下军令不准伤害百姓,更不许焚烧城池,所以久攻蓟城而不下。
公孙瓒见状,于是招募精兵数百人,于城中纵火,引发慌乱。刘虞竟然下令军士休要误伤逃难的百姓,更是命麾下将士参与救火。公孙瓒于是趁机杀出城外,更是趁势杀入刘虞兵营,刘虞军大败。刘虞率部往北逃到居庸县。公孙瓒挥军追至,只用了三天就攻破了居庸城。
城破之后,田豫却是当先进入了刘虞的州牧府中。
『府君,恕在下得罪了!』田畴双手抱拳,面对这仁义之名远播的刘虞,自己脸上却是有些挂不住。
『无妨、无妨。为将者以军令为先,小将军何罪之有?』府中早已有下人报知刘虞,临时的州牧府已经被公孙瓒大军包围,刘虞却是面不改色,看着田豫颔首微笑着说道:『我见公孙纪不知所踪,便知大势已去矣,只怪虞不该小觑了伯珪。』
『……府君,如今居庸城方破,趁公孙大人未至,府君大人家小可速从后院出走!』田豫犹豫片刻,一咬牙,向刘虞劝道。
刘虞闻言,惊讶片刻,却是欣慰的回到:『田将军,你我相识甚短,却能感受到你乃是纯朴仁善之士,虞有一事相求,还望将军应允。』说着,刘虞却是向着田豫微微躬身一拜。
『府君!这可使不得!当真是折煞小人了。』田豫慌忙上前,双手搀扶住刘虞,诚惶诚恐道:『府君若有差遣,还请尽管吩咐则是。』
『唉,虞知伯珪素来野心勃勃,怀有逐鹿中原之念……』刘虞也不再作态,恳切的说道:『如若方便,还请小将军劝说伯珪,使其常驻北地,切莫染指中原。』
田豫心下惊奇,刘虞身为幽州牧,公孙瓒的直属长官,了解公孙瓒的野心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何会让自己去阻止公孙瓒的野心?当下疑惑道:『呃?府君这又是为何?』
刘虞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曾与乌桓丘力居有约,若能摘下公孙瓒项上人头,乌桓便会收敛部众,不再犯我大汉边界……』
『府君不怕乌桓出尔反尔?』田豫奇到,对于刘虞与乌恒单于只见的关系他也略有耳闻,知道刘虞在乌桓也有很高的声望,但是作为一个汉人能与异族坦诚相交,彼此信任,在这个年代倒也算是一桩异事。
『丘力居乃人杰也,必不负我。』刘虞目光坚定,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然而如今此计不成,唯有靠公孙瓒以武力服之,方能保边疆太平无虞。异族窥觑我大汉山河已久,不过,若是白马将军一日在此,其断然不敢犯我大汉疆土。』
说到此处,刘虞有看向田豫,恳切的说道:『所以,虞还望将军能全力辅佐伯珪,助其常战常胜,卫我大汉边疆。这是虞最后的请求,希望将军应允!』
田豫久久不言,想起公孙瓒的种种行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身影,虽然不算高大伟岸,可是却让人心安。如果不是因为要回乡照顾年迈的母亲……只是,刘府君最后的请求,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族人,却是为了大汉边疆!这让自己如何能够拒绝!?看来自己注定与那人无缘了。
田豫双手抱拳,躬身一拜:『府君高义!豫心敬仰。虽身无所长,也定竭力辅佐公孙将军,不让胡人小觑我大汉!』
刘虞闻言,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好!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着,竟然自己朝着屋外走去:『走吧,别让伯珪等得心急了。』
田豫望着刘虞的背影,轻声叹息:『……刘府君,明知此去性命不保,为何还能慷慨赴死,毫无惧色?』
刘虞似乎听到了田豫的叹息,脚步在半空一顿,终究还是迈出了门外,只是他的声音还在田豫耳边回荡着:『虞为大汉尽心尽力终生,未曾负我皇圣恩,对大汉子民问心无愧,内省不疚,又有何惧?』
『府君……』看着刘虞决绝而去的背影,田豫心头微颤:「如若换作是那刘玄德,只怕也是会如此吧?」
…………
居庸城破,公孙瓒活捉了刘虞及其妻子儿女回到蓟县,斩刘虞及其妻子儿女于蓟市。公孙瓒打算将刘虞的首级送到京师雒阳,却被刘虞的旧部下尾敦在路上劫走并安葬。刘虞死后,因其生前多年恩厚,遍及北地,百姓无不流泪痛惜。而公孙瓒除掉了刘虞,进而得到了整个幽州,日益骄矜,不恤百姓,记过善忘,睚眦必报。
几年后鲜于辅、阎柔等人起兵为刘虞报仇,各地纷纷响应。乌桓、鲜卑皆感刘虞恩德,各起族人助之,联合袁绍共击公孙瓒,公孙瓒众叛亲离,势力日渐衰微。
…………
刘虞墓前,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刘虞碑前拜谒祭扫,大风呼啸,吹散一地黄钱,说不出的萧瑟感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道年轻的身影迎风缓缓走来,手中拎着一个酒葫芦,随意的往口中灌了一口,看了看墓前那个落寞的背影,轻声叹道:『斯人已逝,国让难道打算就此沉沦下去吗?』
那墓前的青年正是田豫田国让,只见他似乎早已知晓来人是谁,头也不回地轻声应道:『乱世初起,黎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只叹刘府君一心为民,最终未死在蛮狄之手,却丧命于萧蔷之争……』
兀自叹息一声后,田豫回首朝身后的那个男子望去,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落寞:『张兄明明胸怀若谷,最初却以屠夫之貌隐于市井之间。后又遇得明主,得以尽情施展才华,界桥一役,桃园画者之名响动河北。我想,终有一天,张将军之名定然会响彻天下……如此说来,国让还未恭喜益德兄呢!』虽是道贺,可他的声音中却並未帶有欢喜之色,似乎包含失落和淡淡的伤感。
隨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面色平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男子缓缓走到他的跟前。那男子眉清目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素服,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出尘的意境,只是他眼神中流露的,却是一种仿佛这个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提起兴趣一般的淡然。而此人,正是平原相刘备的结义兄弟,燕人张飞,张益德。只不过田畴眼前的张飞却并不是像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样,反倒是个有着出尘气质的翩翩公子。
只见张飞对于田豫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洒然一笑道:『安喜一別,已是数年。当初你若不走,想必如今在战场上并肩杀敌的便是你我吧。』张飞一边说着,一边又咕了一口酒,随手用衣袖搽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随后将酒葫芦朝着田豫抛了过去,眼神中却充满了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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