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天堂还是地狱

  江城的夜晚。

  灯火通明。

  这座长江边的城市,夏天里面热如火炉,冬天却冷得如冰窖,干冷的北风直直地吹在脸上,就像是刀割一样的难受。虽然是十一月份,可是这个城市的秋天特别地短,十一长假一边,整个城市的温度迅速下降,转眼就进入到了冬天。

  江城是大学城。

  江城大学是百年名校,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而江城理工大学是建国之后成立的理工科院校,在全国工业建设的推动之下,理工科院校迅速崛起,并且在改革开放之后形成了飞速的发展,江城理工大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成为省城名校,并且将自己的名片慢慢送往了全国。虽然在名气和综合实力上与江城大学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在某些方面已经隐隐有并立之势。

  而江城理工大学的篮球队,则超越江城大学,成为全国大学生篮球界的名牌之师。

  而这支篮球队的璀璨明珠,让这支球队鹤立鸡群的最重要人物就是吴洛甫。

  而站在吴洛甫对面的,是默默无闻的江宇峰,在吴洛甫手指指向他之前,连江城大学的啦啦队都不太知道这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就算是他现在出场了,站在了吴洛甫的对面,也没有人指望他能够打败吴洛甫。

  不对,有两个人,对他满怀希望。

  江宇峰见吴洛甫向左冲了出去,他不敢怠慢,脚步迅速向左移动。因为防备着吴洛甫急刹车之后的换手向右突破,江宇峰并没有拼尽全力防守吴洛甫的左手突破。

  打篮球的人都了解,就算是你天纵英才,左右手都能够纯熟运球,但是关键时候,球总是会回到自己最习惯的那只手。

  江宇峰已经在场下观察了三节,他认定吴洛甫的右手比左手更强大,就算是很难发现两只手的差别。

  有时候篮球防守,其实赌的就是运气。看你对对方的突破能不能够提前预判,并做好准备。

  只是,高手之间的比拼,你留力,脚步动作的迟缓一下子就会被对方发现。对方会敏锐地发现你没有尽全力防守。

  吴洛甫自然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心里冷笑道:“就这防守实力,为什么会被奇白石吹嘘成高手?”他没有丝毫犹豫,利用江宇峰瞬间的犹豫,一步就将江宇峰甩在了身后,朝江城大学篮下冲去。

  江宇峰暗叫一声“不好!”紧紧地跟在吴洛甫身后,却落后半个身位。无论如何,这一球,被吴洛甫占了先机。

  “可惜!”萧隶看见吴洛甫上篮,江宇峰在他的身后,手离吴洛甫举起的皮球就差一点点。

  奇白石也点了点头,失了位置之后,能够追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吴洛甫也惊出一身汗,他跳起来,准备将球放进去的时候,却感觉到头顶上有一只大手扫了过去。江宇峰竟然在身后跟着自己的节奏跳起来,试图封盖。也亏得吴洛甫多年的篮球经验,手指一拔,让球迅速出手,并没有向以前一样用手掌托着球轻轻放进去。

  球在篮板上轻轻弹了一下,钻进了网中。

  吴洛甫听到身后江宇峰巴掌一拍,轻轻地一叹。他转身过去,却发现江宇峰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了。

  真奇怪,为什么面无表情也需要“恢复”?

  轮到江城大学进攻。

  江宇峰将球发给了本方的后卫。

  本来,这活应该是中锋做的。

  但是,江宇峰是菜鸟。

  “吴洛甫,让我来防这个菜鸟!”本方的得分后卫华明强主动请缨。他无论如何想不通,吴洛甫为什么会逼江城大学这个电线杆出场,看看刚才那个回合,这个小子的防守能力也是稀松平常。因为这个人,得罪整个江城大学,值得吗?

  吴洛甫点了点头,说道:“别轻视他。”他心里一直都在怀疑奇白石的推荐,对队友提醒却是很有必要的。

  江城大学的后卫将球带过半场,交给了本方的得分后卫王剑,王剑是江城大学的核心,这场比赛得分也不少,却无可奈何地被吴洛甫遮挡住了光芒。

  王剑今年大三,他心里有气。因为吴洛甫就在他的对面。要不是因为江宇峰这个替补在场上,防守他的肯定是华明强那个水货。

  接连做了两个假动作,吴洛甫都没有上当,仍然稳稳当当地张开双手,扎开马步站在王剑对面。

  江宇峰站在底角三分线外。华明强侧身站在他的前面,一只眼睛盯着带球的王剑,一只眼睛盯着江宇峰。“这小子动也不动,一定是个菜鸟,根本就没有为他设计战术。”华明强更是觉得吴洛甫的牺牲是大大的不值。

  因为吴洛甫的原因,江城大学和江城理工算是结下了梁子。以后就算是私人关系,互相报了学校后,都有可能心存芥蒂。

  何况,作为理科院校的江城理工大学,男多女少,解决单身问题,还要多多借助于综合性院校江城大学和其他师范院校。

  只是今后,江城大学这条线可能就断了。

  “真是可惜了,这个学校里面有这么多漂亮的妹子。”华明强有些沮丧。

  虽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但是,有些人,好菜总是不嫌多。

  就在华明强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剑见吴洛甫站在面前不动如山,不禁骄躁起来,索性向右边突破过去。吴洛甫左手边让出一条缝,但是他的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王剑没有突进去,却陷入了包围圈。

  心慌意乱的王剑不管不顾,一个急停,将球投了出去。

  “这要是能进,我把球吃了。”吴洛甫吃定了王剑这球节奏感不好,动作变形,球一定不会进。他转身将王剑挡在了身后,准备抢篮板。

  华明强在王剑向他这一侧突破的时候,就开始有意识地向里收缩,准备包夹。还没有等他跨出两步,王剑就匆忙出手了。

  华明强也知道这球不会进,他转身面向篮板,准备冲进去抢篮板。

  他回头朝江宇峰站着的底线瞧了一眼。

  那里,屁都没有。

  一个身影从华明强的身后掠过。

  江宇峰站在底线,看着王剑冲进禁区之后的急停跳投。他心里叫道:“太急了!”眼见防守自己的华明强心思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他在王剑将球投出去之后,就沿着底线冲向了篮板。

  江城大学其他能抢篮板的人,都被江城理工大学的内线挤在了外围。

  江城理工大学的中锋眼见着球砸在篮筐上,正在他举着双手准备让篮球掉进自己怀里的时候。江宇峰从他的背后跳起来,在他的头顶上,将篮板球摘了下来,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手中。

  “噢!好球!”江城大学啦啦队吼了起来。

  抱着球的江宇峰没有闲着,他将球举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骗对方中锋跳了起来。趁着对方中锋落地的时候,他又做了一个假动作,将补防过来的对方大前锋也骗飞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投篮的时候,他带着球向外线跑去。

  “这个***,会不会打篮球啊!赶紧投篮啊!”有些人骂了起来。

  “要么投篮,要么出去,再过一会,被三人包夹住,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奇白石知道,江宇峰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江宇峰跨出三分线外,防守自己的华明强才赶了过来。江宇峰转身面对篮筐,脚踩着三分线,跳起来,将球投了出去。

  华明强心里一惊,赶紧跳起来封盖。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自己嘴里的电线杆,比自己要高出一头,而那像章鱼触角般的长臂将球举起来的时候,自己除了仰望,别无他法。

  他轻轻点了点江宇峰的手肘。

  “刷!”三分有效,加罚一次!

  江城大学体育馆立刻被点燃,被吴洛甫欺负了这么久,总算靠这个3加1挽回了一点颜面。

  “不在篮下拿分,反而跑出去投没准的三分球,神经病。”

  “这小子运气好。”

  “希望不只是运气。我们要报仇。”

  这只是一个开始,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华明强吃了一记瘪,心里面很恼火。在进攻的时候,他拉到三分线外,向组织后卫要球单打江宇峰。组织后卫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吴洛甫。吴洛甫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华明强拿着球,做出一个三威胁。向右带了一步,然后一个跨下运球,将球换到左手,向左边突破过去。江宇峰不敢怠慢,向左边扑了过去。

  忽然间黑影一闪,他被拉出来的对方中锋挡住了。

  华明强见江宇峰被挡住,心里摇了摇头。“这小子,就这点本事。”他眼见对方禁区站着两个大个子,带球冲进去一步,在罚球线的位置,他从容地将球抱起来,跳了起来。球举过头顶,华明强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人防守,投篮姿势一定要漂亮!”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叭!”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将他还未投出去的球打掉。球从华明强的脑后掉落下来,只是华明强来不及反应,他跳在空中,右手刚刚好完成一个标准的压腕动作。

  江宇峰从对方中锋和自己中锋的缝里钻了出来,眼见华明强在罚球线起跳,他跨上一大步,借助着冲力,也跟着跳了起来,将华明强手中的球打掉。

  他落在地上,球正好弹在自己的面前。江宇峰将球抄起,朝前一扔,扔出了四五米远,就在大家以为这是一个失误的时候,江宇峰的大长腿迅速跟进,下一秒钟的时候,球弹起来正好又弹回到江宇峰的手中,江宇峰朝对方半场直冲而去。

  吴洛甫眼见华明强被江宇峰封盖,他就迅速地朝自己的后场跑去,在江宇峰冲进半场的时候,他已经跟了上来。

  单对单!

  江宇峰在三分线附近,一个急刹车。吴洛甫一惊:“抢投三分?这也太不保险了!”他也紧急刹车,站在三分线内,朝江宇峰跨了一大步。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江宇峰会冲进来,所以重心还是落在后脚。

  高手过招,一个犹豫,所有的机会也就失去了。

  江宇峰笔直地跳了起来,因为长手长脚的原因,他的投篮姿势有一些怪异,除了躯干保持向上的笔直外,双腿微微弯曲,一前一后,球并没有举过头顶,而是放在自己脑袋的前方。整个身体从侧面看,就像梯形的三个边竖着放了起来。

  吴洛甫见他真的出手,也赶紧跳了起来,然而跟他距离过远,总是差了一米。他心里一叹,计划着等两人都落下来的时候,顺势将江宇峰挡在身后,准备抢篮板。

  江宇峰后面身影一闪,华明强冲了过来。怒气冲冲的他被封盖之后,眼见江宇峰向自己半场冲去,丢了面子的他紧紧跟在后面,就在江宇峰在三分线急停跳投的时候,他在江宇峰身后也跳了起来。

  时机稍瞬即逝,眼见着江宇峰跳起来。华明强非常自信自己能够盖到江宇峰。

  谁知道江宇峰梯形的投篮姿势无形中就是为了华明强准备的。华明强发现球在江宇峰的头顶前方,而不是头顶正上方,隔了江宇峰一个身体,华明强再怎么强,他也够不到了,除非忽然像街霸游戏里面的老怪一样,能够伸长自己的手臂。

  华明强的身体撞在了江宇峰的身上,江宇峰在空中被后面的力量猛地弹开。他落地的时候,就势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仰面躺在地上。

  又是一个3加1!

  吴洛甫摇了摇头,瞪了华明强一眼。

  华明强一哆嗦,辩解道:“我以为能够盖到!”

  吴洛甫不再理他。

  就两球,一分钟之内,江宇峰就已经让华明强改变了心态,失去了理智。

  “他果然有两把刷子。”吴洛甫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宇峰,有一些激动。

  真不枉费我逆天而生,与世界为敌。

  奇白石看了看大屏幕上面的计时器,点了点头。他对萧隶说道:“我以为,江宇峰至少需要三分钟才能够让所有的质疑闭嘴,谁知道一分钟就够了。”

  萧隶赞道:“这球太涨气势了。一下子连得8分。而且整个球场也不再仅仅是对吴洛甫的叫骂了,更多的人开始关注江宇峰,开始关注篮球本身了。”

  奇白石看着华明强失落地低着头,有些同情他的不幸。被盖一个,犯规两次,被江宇峰一个人在一分钟之内拿到了8分。这实在是够沮丧的。不过,华明强,你不是吴洛甫,吴洛甫能进的球,你不行。这就是王牌选手与一般选手的差距。好好感受一下,就算是你跟吴洛甫是一支球队的队友,也一定没有体会到一个像吴洛甫一样强大的人站在自己的对面。

  不,一年之后,应该更强。

  整个篮球馆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始重新爆发。

  “真**!一瞬间,拿了8分。”

  “对方后卫被虐成了渣。”

  “你说怎么没有早发现这个家伙?”

  “没办法,教练也不是神仙,他们都有自己喜欢的球员。像这种没有力量和肌肉的选手,不自己打出来,是没有太多机会的。”

  奇白石点了点头,念道:“对,江宇峰,别人看不起你,就靠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出来!”

  江宇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球罚进。就在他回身回到自己的半场之前,他伸手指了一下吴洛甫。

  挑战才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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