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落子

  树远行几人没什么行李,只有于馨被父母硬塞了个皮箱,被达侬轻轻松松地提着。【】还好于馨父母通过关系买到的是卧铺,看硬座车厢那里,摊开的呜呜泱泱的人群黑压压一大片。列车员刚一打开车门,瞬间就被人潮淹没,伸出的手还在空中挥舞,也不管是谁近身,就是一顿猛锤,嘴里喊什么也完全淹没在了人潮里。上车的人也管不了许多,直接往车里挤。接着,车厢的窗户一个个被人从里边打开,然后会有人探出头来,大喊:“媳妇,来这边,爬窗户……”还没等说完,一大波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是不是这个人的媳妇,奔着这个车窗就去了,于是打开车窗的人瞬间又被爬车窗的人潮淹没,连泡都没冒一个……当然,如果打开车窗的是个猛人,那他会一手拉着自己媳妇往车窗里猛拽,另一只手把人往车下推,甚至架脚往下踹,上演一场教科书式的城墙垛口攻守战……

  一众人上了火车,于馨帮大家收拾好东西,把一些吃的、零食拿出来,放到桌上,又挑了两三本忘尘要求他们背的书,才让达侬帮忙把提箱放到行李架上,自己就微笑着打开书,看起书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在于馨的小脸上,安静祥和,竟透着淡淡的出尘的魅力。

  茉儿一上车就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长相彪悍,面露凶光的对象,因为他们有流氓的潜质,也是茉儿一路上都不会无聊的根本。她现在就希望有那么一帮人拿着菜刀大吼:“打劫!”那她就能好好打劫一下这些人了……想着,嘴角露出了微笑,那叫一个俏皮。

  但现实让茉儿很失望,明显这节车厢里的人长相都太安全安分了些。就跟树远行和忘尘说:“爷爷、哥哥,我去别的车厢转转啊!”

  忘尘闭着眼睛不说话,树远行从自己兜里掏出几本小人书,西游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是树远行出发前淘的,当时相当流行的漫画前身。他知道茉儿肯定在车上呆不住,这小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节制一下,如果没有自己跟着,那闯祸的本事绝对不小。

  茉儿一看是书,小脸立刻就苦了下来,撒娇地摇着树远行的胳膊,“哥哥,你知道我最怕看这些东西了。一看头就大!”

  树远行笑笑,“翻开看看。”

  茉儿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地打开一看,是插图,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啵”快速在树远行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了句:“还是哥哥好!”就去看小人书了。自从上次在病房偷袭树远行成功,茉儿一激动就喜欢亲一下树远行,这是茉儿的父亲都没有的殊荣。

  树远行则一脸的苦笑,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忘尘则一脸暧昧地睁开了眼睛,小声嘀咕道:“小子很有办法嘛,不输当年我的风范!”

  “爷爷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咱能一身正气一点儿吗?”树远行手拄着额头很头痛地说。

  “你做的出来,害怕我说吗?”忘尘挑着眉毛,又露出了欠扁的嘴脸。树远行立刻闭嘴,心道,我做什么了我。

  “不过我劝你一句哈。”但忘尘明显没有放过树远行的意思,小声对树远行说:“你看于馨这么小,就这么识大体、会照顾人、大气,这长大了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型,妇女之楷模,大妇的典范啊。应该做大……”

  树远行一听忘尘又开始无节操地唠叨,就准备喝口水压压惊,刚含了一口水还没等咽下去,就听到忘尘说道“应该做大”,直接一口水喷到地上,呛得自己直咳嗽。

  于馨见状赶紧撕纸给树远行,并轻轻敲着他的后背,紧声问道:“哥哥没事吧?”

  而茉儿则瞪着忘尘,“你又怎么欺负哥哥了!”还摆了摆小拳头。

  忘尘则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眯眯地对树远行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爷爷,您这一路上可是领着我们三个小孩子呢!”树远行止住了咳嗽,很无奈地摇头。

  “啊,那又怎么了?”忘尘听树远行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很费解。

  “如果当有警察来查票和身份证的时候,我们三个表现得都很委屈的样子,您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树远行笑眯眯地看着忘尘。

  于馨捂着嘴笑了笑,接口道:“我还可以把头发搞得乱一点儿。”说着就用手胡乱揉了几下,柔顺的头发显得有些杂乱,更像被人掳来的了。

  忘尘翻了个白眼,“白夸你了。”又立刻堆满了笑容,对茉儿说:“还是茉儿乖,爷爷改天给你买更多的小人书。”

  茉儿立刻乖巧地点点头,说道:“您放心吧。”接着对达侬说:“达侬叔,你先去别的地方坐,假装不认识我们哦!”

  达侬憨憨地嗯了一声,就走了。茉儿挂着微笑的小嘴立刻瘪了下来,两眼水汪汪的,似下一刻就会滴出眼泪来,嘴里委屈道:“我想家,我想爸爸和妈妈……”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忘尘脸都绿了,“好了好了,你们赢了。”忘尘摇头叹息道:“以前没人敢这么对我,现在可好,一下来了三个。”

  树远行、于馨和茉儿同时会心的微笑……

  当火车渐渐地启动,窗外的景物从慢慢向后退去到快速向后退去。树远行的思绪随着火车一起在飘,心中默叹,再见了,京都,和我的过去……

  茉儿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小人书,而于馨却一直注意着树远行。她知道这个男孩的过去,也知道这个男孩心里的思绪,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痛楚,无言,只是小手偷偷地、紧紧地握着树远行的小手……

  一个黑漆漆的京郊仓库里,袁静悠悠地醒来。她记得自己正在自己的小卧室里睡觉,可慢慢醒来时,却是这么陌生的环境,心里不禁嘀咕:难道是做梦?而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甚至自己穿的睡衣都是在卧室里睡觉时穿的。一时脑袋竟不够用了,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虚幻。

  “啪”打火机的火苗亮了,并点燃了一支烟,烟头的红点瞬的明亮又暗下去,接着一个男人的脸很近距离的审视着袁静,这个男人就是文子涛……

  袁静一股冷意涌上心头,她再次确定,自己又被绑架了。这个时候的她又堕入了无助的深渊,多么希望树远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身前,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心里的无助感更甚。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在小院子里,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了,今天晚上就是个梦。”文子涛看着袁静那楚楚可怜的眼睛说道。

  “那天……那天那些坏人打不过就都……都跑了。”袁静颤颤巍巍地说。

  “啧啧啧……”文子涛啧了啧嘴,说道:“小姑娘,不说实话,搞不好这个梦会给你带来些印记也不一定!”说着文子涛的烟头就要往袁静的小胳膊上烙去。

  “等等…….”袁静大声哭喊道,而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文子涛的身后传来。“等等……”

  文子涛豁地转身,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把手枪,对准了仓库里的一道白影。口中问道:“是谁!”同时心中骇然,因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背后这么近,自己却毫无察觉。

  但当看清了来人时,他恭敬地把手枪放下,并低头规规矩矩地称呼:“连公。”来人正是忘尘的师哥。

  连公点点头,指了一下袁静,“这个女孩我要带走,以后也别来找她。”

  文子涛头更低了一些,说:“是!”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仓库,也不敢问为什么……

  袁静一路上都在打量着这个威严、一身威压的老头儿,而这个老头儿一直也不跟她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家走,当快到家的时候,袁静悄声道:“爷爷,谢谢您!”

  连公扫了一眼袁静,“举手之劳,没什么!但今晚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你爸妈和你的树远行哥哥。”

  袁静怕怕地看了一眼连公,心道这个老头儿知道我这么多的事情。但还是很恭敬地说:“您真厉害,一句话就能把那个坏人打发走。”

  连公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说:“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徒弟。”

  袁静一听,两眼立刻冒出了小星星,拍手叫好道:“真的?那可是太好了。”

  连公脸又冷了下来,严肃地说:“但是,还是不能告诉任何人。”

  袁静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地跟着连公。她发现这个老者严肃的时候,很渗人……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连公问袁静。

  “我要当大明星,人人羡慕的大明星!”袁静眼里满是期许地说。

  “嗯!”连公冷峻的脸上无任何表情,点了点头。“没问题!”

  袁静心里乐开了花,却不敢表露在外。

  而连公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很远,心说:“师弟,这局棋咱们可已经开始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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