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无尽的守护

  树远行一行人,顶着刚刚升上天空的日头,在尸蛊组成的白雾环绕下,走向了庙宇。【】随着“吱呀呀”的声音,树远行轻轻推开了庙宇的大门,一个宽敞的院子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院子里的杂草似被人刚刚精心修缮过,被打理得很是整齐。院子边上栽种着两排松树,树下竟连败落的松叶都没有。未被杂草覆盖的地砖,由于岁月的侵蚀,已经碎裂,瞧不清它本来的面目,虽是如此,也只能从中看到沧桑,而看不见杂乱和破败。

  正对大门,是一栋四方的大殿,大殿的房顶,很多瓦已破碎,甚至塌陷,并在角落出现窟窿,但,不见垃圾土堆,也没有破碎的木头,甚至连蜘蛛网都没有。对于一个沉寂了近千年的庙宇来说,已经算是整洁。

  众人小心地向院内的大殿走去,陈博士皱着眉头说:“怎么像有人打扫过一样,谁又能在这段时间进得村来。”

  树远行瞟着院墙角落里慢慢隐去的尸蛊,回道:“如果这些都是虫子做的,那就解释得通了”

  医疗组的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道:这虫子都成精了?还会打扫庭院了

  陈博士发着颤音问道:“可是为什么?这说不通啊这里的村民从没有遇到过这个状况。”

  “也许……”树远行看了眼手已经有些发抖的郭荃说:“是在迎接谁吧”说罢,紧紧地握着郭荃的小手,大踏步进了大殿。

  大殿内,正中间立着两个雕像,一个还栩栩如生,虽有岁月的痕迹,却还能看得清面目,是个男人。另一个身体的一半已经尽数毁去,不知其长相如何,但从未毁部分的衣着来看,是个女人……

  树远行把目光移到了男雕像身上审视起来,眉目俊朗,嘴角带着微笑,竟有一种温柔感。再仔细端详,雕像的容貌渐渐和树远行脑中所想人的容貌渐渐重合。树远行长吁一口气:“果真是他”

  郭荃的目光从雕像的身上移到了树远行的身上,脸色惨白地问:“怎么?”

  树远行摇了摇头,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这个雕像他认得,因为这就是忘尘嘴里所说的,他的第一个徒弟:矛子元,白莲教的创始人

  在忘尘收树远行为徒的时候,曾“恐吓”过树远行,说在收树远行为徒之前,还收过两个徒弟,只是,最终都被忘尘大义灭亲了,其中就有矛子元,所谓的树远行的大师兄。

  树远行一直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毕竟忘尘口中的,所谓的他的两个师哥都死于忘尘之手。所以树远行对这两个人的历史就比较上心,曾仔细查过他们的身世经历。

  在庙宇外看到建筑的一些特色,树远行就觉得面熟,仔细回想,正是明初时,白莲教特有的建筑风格,院墙和房陵模仿白莲花瓣的形状。

  等进得殿来,看清了雕像的面目,就更确信,这个庙是明初时白莲教的人所建,供奉的人是白莲教的创始人矛子元。树远行从小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已经不单单只相信,矛子元只是他的大师哥,隐约觉得,他和两个师兄矛子元洪秀全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需要一个契机去印证。

  “那这位又是……”树远行把目光投向了旁边已然破损不堪的雕像,又把目光移到了郭荃的身上,心说:“难道……”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一个像来自于地狱般的声音:“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可你不该带这么多的人,更不该对你旁边的那个男人如此青睐。只有你属于这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凄厉无比。

  大殿里的人都异常紧张,他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对他们来说是种煎熬。医疗组的人莫老和刘大力均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郭荃本柔若无骨的纤细的手,此时正紧紧攥着树远行的手,似正拉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而树远行则目光炯炯地盯着矛子元的雕像和它身边的半截雕像,轻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到底哪里不对?”

  “这样也好。”那个阴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就让他们见证你的回归,见证你,是属于我的”说罢,院子和大殿墙壁上冒出了很多的尸蛊,瞬间就占满了整个空间,将树远行一行人围在了大殿中央。接着,就在树远行几米远的地方,尸蛊迅速汇集叠起,竟形成了一个人形,眉目五官依稀可见,甚至倨傲的神态都清晰地刻画了出来。

  医疗组的人很多已经瘫软在了地上,面露绝望的神色。莫老虽也被惊得不轻,但还是淡然地开口:“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你的灵识千年不灭。何必这样害人,又折磨自己?”

  尸蛊组成的人形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莫老说:“没想到,这里边还有明白人。”接着,似带着很迷茫地向往说:“只要有师姐的陪伴,不论这诅咒对自己的灵识产生多大的折磨和影响,都是值得的,起码我可以守着她。”说着已经深情地望着郭荃,接着说,“这世的她和曾经的她一样,一样的天生丽质一样的让人魂强梦绕。这就够了,不论她如何看待我,我只要守着她就够了,哪怕……”说到这里,顿住了。

  树远行冷冷地接口道:“哪怕,你师姐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不论是曾经还是这世,对吗?”

  尸蛊组成的人形腾腾退了两步,狠狠地盯着树远行,突然暴怒:“那又怎样?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师姐的灵识已经回归了这里,我会好好地守着她,不会让她再发生意外”

  “所以,这个村里的人,自从你下了诅咒开始,女人出生后,都会慢慢变傻,且生命极短”树远行追问。

  “对,师姐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误了她的一生。她永远看不到那个背后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人。”尸蛊人形愤恨地说。

  “所以,这里的女人都走不出封门村,出村后必死,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树远行继续质问。

  尸蛊人形:“对师姐痴心不改,总想转世之后再与……他,续前缘,这是去飞蛾扑火,她得不到快乐,与其如此,不如留在这里”

  树远行依然紧紧握着郭荃冰冷的手,郭荃已经浑身僵硬。树远行舒缓了语气,用头点了点那具矛子元的雕像,一字一句地说:“你师姐喜欢的人,是他吧”

  尸蛊人形重新打量了一番树远行:“那又怎样?师姐终其一生也没有获得他的真心。只换来无边的痛苦。”

  树远行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哼哼”树远行轻哼一声,“你应该叫师尊吧”

  尸蛊人形明显一滞,色内厉荏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树远行很放松地说:“现在我明白了矛子元,也就是你的师尊,白莲教的创始人,收了你的师姐和你为他的弟子。你师姐对矛子元一往情深矢志不移;而你却对你的师姐情根深种。这个庙宇定是你的师姐所建,从这个雕像的眉目和笑容来看,是恋爱的人才能露出的表情,也是你师姐的向往。她又将自己的雕像修在了自己魂牵梦绕的人的旁边,只是想寄托自己长相厮守的情感。这也是我进入庙宇来一直在思考的,别的地方的塑像不会有这样的神情,而这样分析,一切也都合理了。”

  大殿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看向树远行的眼里尽是佩服。尸蛊组成的人形也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轻轻叹了口气,甚似一个人站在那里。

  “但是”树远行突然厉声质问,“你妒心太强,明显你师姐的塑像是被人为毁掉的,是不是你你发现自己的心上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你,却把自己的雕像和另一个男人修建在一起,企图让这种挂恋永世长存。于是你嫉妒你愤恨,你毁了她的塑像,就算是塑像,你也不愿他们在一起。但矛子元的塑像你不敢毁,你对你的师尊,恐怕是既怕又恨又尊敬又不甘吧这些我都可以不管……”

  树远行舒了口气,一字一字地继续质问,“我只问你,你师姐是怎么死的?这塑像必是她过世后,你才敢毁去是不是你为了控制她,害死了她?”

  在树远行进行推理的时候,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甚至连蛊虫的悉悉索索声都消失了,树远行最后的质问一出,尸蛊组成的人形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你放屁师姐我护着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害她”

  接着,尸蛊人形陷入对往事的追思。继续用他平和,也阴恻恻的声调继续说:“那年,我们起义失败,逃到了这里。接着就传来师尊被害的消息。师姐那一阵神情恍惚,生不如死。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师姐就会慢慢忘了师尊,慢慢接纳我吧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再等一段时间又如何?于是她那时所有的无理要求我都满足她,包括修建这个庙宇和塑像。塑像建成的那日,她很开心,许久未见的笑颜又回到了她的脸上。那晚,她就坐在塑像下一边哭,一边笑的和师尊的塑像聊天。怎么劝她也不听,我就由她去了。”

  “可,谁知……”尸蛊人形突然带着悲怆不甘和愤怒的声音说,“第二日一早,我发现她死在了师尊塑像的旁边,她竟然自杀殉情了凭什么,人都死了我竟然还争不过他于是,我把师姐的塑像毁掉,就算是塑像,他们也不能在一起我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契约,动用了秘法,下了这个诅咒,就是要把师姐的灵识留在这里,生的时候我在守护她,死了之后,我依然要守护她”

  大殿里静了片刻,每个人都唏嘘不已。树远行叹口气:“这就是你残害村民的理由?你发现你师姐的灵识竟然已经超脱了你的控制”

  尸蛊人形点点头:“百密一疏,近千年来,我都守护得很好,她转世在这里,我又慢慢夺取她的灵识,让她永远留在这里,从没出现过差错。而这次,她竟然脱离了我。没有我的守护,我不知她又会受到什么伤害,且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她。我不允许她脱离我的掌控,于是我给她制造疑问,制造困惑,希望她能回到这里,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守护她。可谁知,我感应到她竟然对你动了心那就别怪我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了。”尸蛊人形指着树远行说道。

  树远行嗤之以鼻:“你这叫守护?你这叫爱?叫执着?哼自卑控制欲极强的可怜虫罢了”

  尸蛊人形发现郭荃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恐惧,而是藐视,他冷冷一笑,对树远行说:“谢谢你,近千年了,这些压抑了我近千年,今天不吐不快现在,我们该干正事了”

  只见包围树远行等人的尸蛊全部动了起来,向人们攻去。莫老和刘大力拼命用自己的术法进行抵抗,但奈何数量太多,根本起不到作用,瞬间就倒地一片,树远行没有抵抗,任凭尸蛊进入自己的身体,眼神耀耀地盯着那个尸蛊组成的人形,脸一阵白,一阵黑。

  郭荃大喝一声:“住手你放他们走,我留下来,继续让你守护。我也不会再离开这里,不让会让无辜的人因我而死,因我而被害你快住手”说罢,郭荃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一旁痛苦不堪的树远行,尽是不舍。

  还没等尸蛊组成的人形有所表示。树远行强忍着身上的噬咬一把抱住了郭荃,狠命地说;“没有人能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任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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