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瞳的嘴巴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加上常威已经知道了他出身唐门的事情,威逼利诱加上锦衣卫的残酷刑法,几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白子瞳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
白子瞳本是唐门门主唐刑天的堂兄--唐天威的私生子,二十年前唐天威与唐刑天争夺家主之位,引了一场内斗,期间死了不少人,唐天威败北之后便远离唐门,白子瞳的母亲身死,年幼的他被老仆携带出逃。
恰好遇到刀盟盟主--刀断河山白乱云,白乱云见他聪明伶俐便收为养子。白乱云没有子嗣,所以,将白子瞳当成亲生儿子抚养,因而白子瞳和白乱云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竟然没有知道,除了白子瞳和他的忠仆。
联系之前的七连环事件唐门被江南、江北两大集团怀疑,以及白子瞳在黑石村与倭寇接触,还有沈家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事情都是白子瞳和其生父唐天威在背后弄鬼,也就是说这是唐门内乱。
其余的和倭寇接触的事情,白子瞳也只是奉命行事,背后指使他的是其生父唐天威,再多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常威和唐锦衣推敲一番,认定白子瞳的话属实,因为,七连环除了唐门内部人员之外,其他人很难接触到。
既然揪出了幕后黑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锦衣卫的情报网和七海盟暗流堂相互配合,三天时间就查出唐天威的行踪和许多线索。
常威、颜如玉、何冲、高良才、唐锦衣等人讨论出一个计划,正好以此拉开对江南世家的攻势,计划先剿而后抚。
剿的目标也相当一致地定在了宁波的鹰爪帮身上,那里正好是唐天威的落脚地,也是怀疑中的倭寇补给点之一,国仇家恨,一齐算帐。
如何去剿,大原则也趋于统一,常威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动用官府的力量,因为宁波是浙江总督闵承弼的地盘。
常威甚至不能公开讨伐鹰爪帮,毕竟鹰爪帮是金戈会的盟友,是江南武林的重要一份子,在对方没有露出大恶相的情况下,大家还是要保住面子的。
只是剿到什么程度,大家却有不小的分歧,常威欲把鹰爪帮连根拔起,可何冲却说,打痛它即可,不然给江湖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印象,很可能引起江湖的反感。
“老何,从我剿灭十三连环寨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江湖人心目中打下了强硬的印记,这不是靠放过鹰爪帮就可以轻易更改过来的。何况……”
常威自嘲地一笑:“我朝廷重臣的身份、淫贼的名头,真的能赢得江湖人自内心的尊重吗?答案显而易见!而我内心也未必尊重他们--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值得我尊重?!与其戴着假面具赔上一张笑脸劳心费神,莫不如让他们从心底就怕了我--做我的敌人,就要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就要有不怕灭门的勇气,否则,还是乖乖听我号令吧!”
“就是!”薛倩抢着赞道,饱尝酸楚的她对江湖丑恶别有感触:“何大哥,除恶务尽,不然反受其害!”
颜如玉冷冷的说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何冲目光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半晌才笑道:“不错,江湖本来就是强者的江湖!无畏,你放手去做吧!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我怎么总觉得楚天阔这老小子要倒霉了啊?”等大家定了调子,高良才皱着眉头道。
常威瞅了他一眼道:“老家伙真当真不肯出来做事?你放心,我头拱地也要把你推到刑部主事的位子上去。”
“你就别在我眼前念秧儿了,反正我是死活不当官,你说啥都没用,有着功夫你还不如去缠柳敬亭。”老高开口就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
“没的商量?”
老高坚决地摇摇头,常威真的叹息起来,刑部缺个可靠的自己人,在常威心目中,何冲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接替人选。
可他虽然做官有瘾,头脑却异常清醒,绝对不愿意去京城趟浑水,只想留在南京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常威只好另寻合适的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在老高同样拒绝了他之后,近来常威考虑最多的却是有人命官司在身的常平,可惜他远在塞外,而且等二哥常同去了塞外做总督,常平将挥巨大作用,无人可用的是时候,常威竟然想起了长空绝世手下那个高胜寒,这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何冲见常威眼珠子乱转,生怕他又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劝说自己进京,便说道,唐天威少年时的花痴旧病复,真是离不开女人,眼下正落脚宁波潇湘馆。
“鹰爪帮的总部也在宁波啊。”何冲意味深长地道。
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寂寞地照着空旷的街道。没有了白日的喧嚣,镇江城褪尽繁华,就像高家大门口悬着的那盏半死不活的气死风灯似的,透着孤寂冷清。
“夫君,来人了。”
顺着颜如玉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快走来,虽然他明显一直在压抑着奔跑的冲动,可昙花偶现的灵巧身法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惜不是宗亮。”
“对,来人是齐默,咱们也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
虽然明知道宗亮才是鹰爪帮的中坚,不太可能轻易出动,而镇江在江湖人眼中又不啻是龙潭虎穴,可常威内心还是有一丝幻想--他会亲自来高家打探消息。毕竟,常威冒用高家名头传出的情报,事关鹰爪帮的安危。
但很明显,龙剑云及其幕后主使并不太相信唐门竟然要对自己动手,因为两家无论是从历史渊源还是现实利益来说,都没有多少仇怨和冲突可言。
可唐天威无巧不成书地出现在宁波,这也不得不让鹰爪帮考虑情报的真实性,因为他们不太可能会知道,唐门最近生了内乱,而唐天威内乱的起者。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唐门这么一个重要的大人物易容更名潜伏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自然不会是心怀好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唐天威此去宁波,已经和鹰爪帮同流合污了,鹰爪帮已经知道了唐门内乱的内幕,那么它自然更有理由相信,唐门要出手对付叛徒和接纳叛徒的鹰爪帮了。
制造一点机会,让鹰爪帮与唐天威生冲突,自己一方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是最理想不过的了。而能有个让唐门出手对付鹰爪帮的理由,常威也相当满意。
但对鹰爪帮来说,无论怎样应对唐门,前提都是高家的情报到底准确与否,那么派人来核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常威派人在高家附近的客栈里守候了一天一夜,虽然比预计的晚了一天,可总算等到了来人。
齐默很快来到高家的门前,四下看看,就去叫高家的大门--这是白天常同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带来的好处,高家附近的几条街道一直有捕快出没,到了晚上,齐默才得到机会。
只是在铜环出‘叮当’声响的同时,常威已经一个健步窜了出去,施展出江湖最常见的轻功身法向齐默奔去。
而他身后,作捕快打扮的唐锦衣和颜如玉高声呐喊:“抓淫贼、抓采花大盗啊!”
那情景乍一看来,分明就是捕快正在抓捕采花的淫贼。齐默一怔,他的大脑显然还没来得及分析眼前这情景是否合理,常威已经快地接近,离他只有丈远了。
当他突然施展出禹步来,身法陡然快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大概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来人的目标。
“鼠辈,敢赚你家大爷!”齐默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道,一边急向后退去。
只是铁剑方出鞘,神兵剑已经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奇异的风声呼啸而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铁剑竟生生被劈成两段,利刃自肩头斜劈下来,顿时血光崩现,碎衣乱飞。
“你是常,”
齐默认出了常威的兵器,又惊又怒,可刚喊出姓氏,却被常威运指如飞,连点了周身七大要穴,一下子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府衙大牢里了。
常威和何冲连夜突审他,可审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得到一丁点有用的数据。
“无畏,这个齐默不是被洗脑了,就是个积年的惯犯,想撬开他的嘴巴,看来得花些时日了。”老刑部何冲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
“我恐怕等不及他的口供了。”沉吟片刻,常威毅然下定了决心:“我要口供,是为了替唐门出手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迟则易生变,算了,就不要假惺惺了直接动手吧。”
一行人抵达宁波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潇湘馆的赌场里,常威第一次见到了唐天威,若不是唐锦衣指点,仅凭画像常威是认不出易了容的唐天威的。
他手执金樽,怀抱美人,在赌桌旁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他正在策划着倾覆江湖的大风波。
其实,他举手投足的儒雅和风流很让人心折,望着他潇洒地掷出骰子,常威心里一阵感慨--命运,就是老天爷掷出的骰子,谁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什么!
当然,唐天威不认得常威,他常年混迹敌人心脏中,又有精擅易容术的唐锦衣帮忙,戴上人皮面具,改变衣着、饰、胡须的常威,连薛倩、唐书雪都认不出我来,何况,沉迷在醇酒美人牌九中的唐天威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周围出现的几个异常人物,好像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那几个人虽然穿戴打扮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始终关注着唐天威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不过,因为他们不时对上一个眼神,打出一个手势,稍一留心,就很容易觉他们是同伙。
事实上,高明的赌徒们都善于察言观色,以防备他人合伙出老千,因此已经有好几个人看出他们的破绽。不过,赌徒们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在这几个人下注的时候,他们纷纷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干脆抽回了赌资。
当然,在常威等人眼里,那几个人更是漏洞百出,无论身板还是眼神都泄露了他们是练家子的秘密,腰间虽然没有剑,可挂剑的悬钩却忘了摘下;脚上也不是江南流行的福字履,而是适合施展轻功步法的薄底快靴;甚至追逐他们的眼神,更能现了他们的头儿,一个正在和赌场管事说说笑笑的陌生中年汉子。
看他的相貌,再对照何冲给的数据,常威猜他大概就是龙剑云的师弟滕养中,那么几个汉子是鹰爪帮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眼下的情形可有点不太对头啊!
在赌桌旁跟着大家下了两注,常威很快就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潇湘馆是金戈会的地盘,虽然主持事务的金戈会堂主柳斯,在常威眼里不过是个武功尚说得过去的生意人,可他也有足够的能力现唐天威周围的异常情况,而那个赌场管事更是明显认得滕养中。
赌场自然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滕养中和鹰爪帮弟子在潇湘馆寻欢作乐也是寻常之事。
然而,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门派跑到另一个门派的地盘上办事,不是两家已经撕破脸皮或者所办之事极其机密的话,总要知会一声,以示尊重。如果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在人家的地盘上了结,也要尽量避免给主人带来麻烦。
而滕养中他们显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赌场里的所有金戈会弟子对他们的举动都熟视无睹。显然,两方已经有了默契。
只是,这默契究竟是什么呢?常威飞快地思索着。
按理说青龙会的龙剑云用鹰爪帮的名头借尸还魂进入宁波,很可能是通过其姐夫苏州知府陈其昌与浙江官府打过招呼的,如此一来,有浙江总督闵承弼支持的金戈会肯定知道龙剑云等人的真实身份,那么,两家有没有合作关系呢?
常威拿不准金戈会和鹰爪帮的关系,表面上看,金戈会是白道、鹰爪帮或者说青龙会是黑道,两者的关系并不融洽,鹰爪帮是江南少数几个跟没有跟金戈会结盟的重要门派。
但细一想,两者和闵承弼的关系却都相当密切,这一瞬间常威甚至怀疑,他们是丁聪的左膀右臂,一正一邪,各有妙用,倘若如此,他们表面上的不睦只是幌子而已,而彼此互通消息自然不足为奇了。
不过,如果金戈会已经从鹰爪帮那里得知了唐天威的身份,大概警戒的力量至少应该再增加几倍,不仅柳斯都应该亲自出马,就连总舵都应该再派出高手支持。即便大江盟一时派不出人来,鹰爪帮也至少应该动用龙虎榜上的高手。
因为唐天威虽然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可毒功却是天下第一,一旦出了变故,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老天才知道他究竟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可眼下的情形是,常威既没看到金戈会派出有份量的高手,也没看到鹰爪帮的几大主力。若说鹰爪帮瞒下了唐天威的身份,故而未能引起金戈会的足够重视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鹰爪帮如此轻忽就颇让人费解了。
何况,不管金戈会知不知道唐天威的身份,既然两家已经有了默契,更合理的解决办法应该是以金戈会的弟子为主来监视唐天威,这样才不致于引起被监视者和其他客人的怀疑。而现在两方的行动,都可谓极不自然。
“夫君,滕养中盯上唐三少了。”
“活该他被盯上。”常威瞥了一眼远处烟视媚行仪态万千的唐锦衣。
一个艳光四射的少妇现身赌场,自然会引来无数猥亵的目光,不是越太保扮成的保镖如同凶神恶煞、潇湘馆的护院个个如狼似虎的话,早有人上前搭讪了。
越太保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一,是浙省的最高负责人,此次常威出动这张底牌不仅是为了行动的隐蔽性,也相当于是检阅自己手下的力量有多强大,麾下人马如果不调动的话,反而不太听使唤,必须要让大家知道顶头上司已经更换的事实。
常威拿自己这位大舅哥也是毫无办法,自从上次在洪湖被逼之下扮了一次妓女后,他似乎扮女人扮上了瘾,连常威都不知该怎么劝他。
不过,他也有他的道理,论易容术上的造诣,唐天威还在他之上,想不被他看出破绽,就不能像平常那样完全改变自己的容貌,只能小打小闹、小修小改,而这样,势必和自己原来的相貌有着几分相像,同样容易引起唐天威的关注。女装之后,危险性就小多了,唐天威大概无法想像,堂堂唐门三少会男扮女装。
果然,唐天威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赌桌上,不过,他对鹰爪帮弟子的熟视无睹却引来了颜如玉的怀疑。
“唐天威的表演也太过火了,他是个老江湖,岂会看不出来自己已经被人监视了?”
“唐天威、金戈会、鹰爪帮都很古怪,似乎是设了局,你告诉锦衣,让他准备撤退。”
常威一边低声吩咐颜如玉,一边再度扫视了一遍摆了五六十张赌桌的偌大赌场,赌场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却还是没有现其中暗藏了什么高手。
颜如玉偷偷打出了撤退的手势,而常威则叫来了一个伙计,想打听唐天威的情况,话题自然从他怀里的那个美人开始。
“银红姑娘?啊呀!真是不巧,她已经被宋先生包下了,客官您还是换个姑娘吧……多久?宋先生花了三千两,包了她三个月哪……您要两个清倌儿?没问题,小的这就给您叫人来。”接过两个筹码,伙计乐颠颠地去替常威和颜如玉找姑娘去了。
“三个月?”
常威和颜如玉不由的对视了一眼。
“如此说来,只能在潇湘馆动手了?”常威心底虽然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潇湘馆不是金戈会的产业么,正好顺手打击一下它的气焰!”
这边常威和颜如玉还没等来姑娘,那边唐锦衣却引来了登徒子。就在他接到暗号准备撤离潇湘馆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溜介的吆喝声:“鹰爪帮龙帮主到!”
说话间,就见龙剑云气宇轩昂地大踏步走了进来,过了个年气质竟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顾盼之间颇有一帮之主的威严。
相反,他身后的宗亮却越一团和气,几乎看不出任何棱角来,不知道他底细的人,一准儿觉得他只是万里流的管帐兼跟班,根本想不到,他竟是虎榜第二十位的江湖一流高手。
龙剑云飞快地扫了赌场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唐锦衣的身上。
其实赌场里女人并不少,小姐贵妇、名妓流莺、媒婆马泊六,还有小户人家的姑娘媳妇,各色人等的女人总有三四十个,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易弁而钗的唐锦衣。
“好俊的人儿!”
龙剑云几步来到唐锦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筹码,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容来。
“美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潇湘馆吧!怎么,你手里还有筹码?是在这儿玩得不尽兴吗?老柳这是怎么搞的……”
“让开!”唐锦衣不等龙剑云把话说完,便冷叱一声,他不仅扮起女人来唯妙唯肖,连声音都清脆异常。
周围的人似乎都嗅到了一丝火药味,有人怕殃及自己,开始悄悄后撤,但更多的人却渐渐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龙剑云想如何对付这个美艳的妇人。
正主儿总算露面了,可常威心里却不安起来,龙剑云找上唐锦衣不算稀奇,江湖糙汉子好色在正常不过了,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并不是猥亵,反倒像是嘲笑,就彷佛唐锦衣已经是猫爪下的老鼠、案板上的鱼肉一般,要任他宰割了。
龙剑云为何笑得这么古怪?而见人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常威越担心起来,唐门的轻功暗器最忌讳人多地方小,唐锦衣又是易容而来的,不可能挥真正的本领,眼下的情景会极大地影响他武功的挥,顾不得监视唐天威,常威忙挤进好奇的人群中,靠近过去。
“嘿,她竟然叫我让开。”龙剑云夸张地对周围人笑道,只是很快他就收敛起笑容:“或许赌博对女人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么咱们换个别的游戏玩玩如何,我的唐、七、小、姐?”
中气十足的话音犹在众人耳边回荡,龙剑云的身形已经遽然动,左手并指如剑,直刺唐锦衣的肩井大穴。
骤然被人揭破身份,唐锦衣似乎骤然一怔。龙剑云原本就与他仅仅相距不足五尺,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粗壮的手指已经堪堪到了近前。
“小心!”
越太保大吼一声,飞出一掌将唐锦衣推到了一旁,那吼声彷佛是九天奔雷,直惊得周围的看客个个面如土色,连龙剑云和宗亮的步法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龙剑云不愧是虎榜前十名的高手,身法虽然一缓,可手指依然结结实实地戳在了唐锦衣的肩头。
好在躲过了肩井大穴,唐锦衣虽然疼得皱起了眉头,可动作却不受丝毫影响,顺势向一旁闪去,可惜他四周都是旁观的赌客,他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轻功以换取时间,在撞到两个汉子之后,那葱管一般白皙修长的五指间仅仅多了两把泛着幽蓝光芒的精致飞刀,那飞刀也仅仅在他手上停留了一刹,便如蓝色的流星一般扑向龙剑云。
龙剑云大概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十拿十稳的偷袭竟然没能得逞,对对手的反击便严重估计不足,见飞刀疾如闪电般奔向自己,脸色顿时一变,人似乎也一下子变呆了,竟然没有采取最恰当的应对方式向一旁闪躲开去,反倒去抽自己腰间的奔雷巨剑。
幸好他身后还有一位实力群的保镖,同样是一掌推在他肩头将他推开,然后众人眼前就现出一片耀眼的剑幕,只听当当一阵脆响,两道蓝光顿时改变了方向,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两声惨叫,众人‘妈呀’一声,四下逃窜,赌场立马乱成了一团。
“唐七小姐好强的武功啊!”
宗亮横剑在胸,长长吸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着唐锦衣,显然飞刀上的力道已经出了他的预料。
宗、龙两人俱都口称唐七小姐,自然是把唐锦衣误认为是唐天威和唐刑天的堂妹--唐韵了。而唐韵虽然是成名高手,可在江湖上却并不以武功着称,就算她是唐门中生代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她仓促出的两把飞刀犹有如此功力,让宗亮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这位美人的实力。
和宗亮一样吃惊的,还有常威。
就在龙剑云喝破唐锦衣身份的一刹那,他立刻醒悟过来,唐天威和鹰爪帮、金戈会三方已经沆瀣一气了,因为只有唐天威才有可能认出唐韵来!
他方才的一举一动快在常威脑海里闪回,很快常威就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他是利用和银红亲热的机会,将消息告诉银红,然后由银红出暗号通知同伴。
只是唐锦衣扮女人扮得实在太像了,虽然唐天威看出他是唐门中人,可还是出现了一点偏差。
怎么会是这样?!
常威的大脑竟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样的局面他虽然曾经估计过,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早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在常威想来,面对江北武林这等强敌,金戈会此刻应该忙于团结江南武林,决不该再开辟第二战场去惹唐门的麻烦,而唐天威也应该没有多少资本能说动楚天阔,支持他夺取唐门大权。
可眼下,这最不可能生的事情,却活生生地生在眼前!
“既然唐天威已和金戈会、鹰爪帮联手,潇湘馆的一切自然就是一个陷阱,而诱饵就是唐天威了。”常威心念电转,看来鹰爪帮和金戈会对突如其来的高家情报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真的,唐门的确要铲除叛徒,那么金戈会和鹰爪帮就将计就计,以鹰爪帮为明、金戈会为暗,打唐门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助唐天威登上唐门家主的宝座,也要削弱唐门的实力,让它无力东进。
如果高家的情报是假的,那么,这个陷阱针对的目标十有**就是常威了!毕竟只有他,才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借由官府和江湖两方面伪造出那么一份情报来。
想到这里,常威顿时心中一冷,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自己想到对方有可能串通一气,却没想到他们会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若非唐锦衣被唐天威认出,让他们以为来的是唐门,而己方的突然撤离又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动埋伏的话,或许自己真的要落入陷阱了。
既然有心要对付整个唐门,那么是谁来对付唐门门主唐刑天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了。
常威一边拉着颜如玉随众人朝角落里跑去,目光一边转向唐天威,果然,唐天威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孔武的汉子,然而不是楚天阔,却是柳斯。
常威正惊疑不定,一声轻吒传入耳中:“是你姑奶奶!”
回望去,赌场中央已经空出了偌大的一块场地,四人两两相对,如临大敌。
地上躺着五六个看来是被人群挤倒的赌客,他们一边痛苦呻吟着,一边拚命朝门口爬去。
而那两个中了飞刀的汉子则剧烈地抽搐着,全身卷曲得有如虾米一般。
就见唐锦衣身形蓦地一动向宗亮欺去,双手有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四道冷厉的光芒几乎同时从他手掌中射出,去向度虽各有不同,目标却都对准了同一个人。
“天狼七星变?你一姑娘家能使出四变,也算难得了!”
宗亮的脸色这才稍显轻松,铁剑毫无花俏地连着刺出四剑,将飞刀一一击落在地,可他脚下却相当谨慎,不仅没贸然进击,反倒缓缓后退,与唐锦衣拉开了距离。
天狼七星变是唐门另一暗器绝技,能练成这门手法,自然是内力修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而江湖早有定论,天狼七星变在三步之内几乎天下无敌,如果让一个身怀七星变绝技的唐门弟子欺进自己的三步之内并让他出了飞刀,就算武功高出他三倍,恐怕也要吃大亏。
故而宗亮的武功已达绝顶境界,也不敢大意。何况,那幽蓝的刀光分明告诉众人,那刀是喂了毒的,纵然不见得是见血封喉,怕也是难缠的很。
而一旁立足方稳的龙剑云此刻已抽出了剑身长达四尺的奔雷剑。他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脸胀得通红,趁唐锦衣刚使出七星变正在调整内息,双手一擎巨剑,大叫一声,直刺了过去。
“无耻!”
越太保高声怒喝,一把三尺长的奇异兵器蓦地出现在他手中,毫无花俏地直迎上了奔雷剑。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奔雷剑猛的弹向空中,龙剑云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借势向后退去,‘噔噔噔’一连退后了七八步,才堪堪握住巨剑,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竟然是一招即告受伤!
“十三太保果真名不虚传啊!”
常威心中暗自欣喜,万里流虽然愚笨,可一身内力却能纵横一方,虽然常威已经见识过秦太保等三位太保的实力,但越太保还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越太保硬碰硬一招破敌,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他内功之深厚,恐怕常威也有所不如,有了这等强援,今日必能成功。
越太保手中那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黝黑兵器似乎根本没受奔雷剑的影响,兀自如阎罗王的勾魂铁牌一般,直奔龙剑云而去。
宗亮看出危机,顾不上顾忌天狼七星变的威力,双目陡然射出一道慑人的光华,猛吸一口气,手中铁剑在半空中刺出一道闪电,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直刺向唐锦衣,正是铁剑剑法的著名杀招一往无前!
越太保似乎对唐锦衣有着相当大的信心,根本不在意宗亮的围魏救赵之计,前进的路线丝毫没有生变化。龙剑云刚把奔雷剑横在胸间,那黝黑的兵器已经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身上。
龙剑云连中两招,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兵器,巨剑竟然被击得回砍在自己身上,而对手的兵器却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不是他临危不乱,堪堪向左移动了半尺,那奇异的兵器大概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了。
“休得伤人!”
柳斯的怒吼此刻才传了过来,可眼看越太保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两招就让龙剑云重伤将死,扑向战场的他急忙一个转身又撤了回来。
一声呼哨,两队人马从赌场的南北两大门直插进来,那些拚命向外挤的赌客遇到明晃晃的刀尖,都向两侧闪去,虽然门口乱成了一锅粥,可还是闪出一条通道来。
“都是一群笨蛋!”
从常威不远处的那个大门走进一队人马中央,一身雪白衣衫的青年鹤立鸡群,光彩夺目,甚至让人忽略了他身侧的楚严明。
他卓而不凡的气势和宋玉潘安一般的俊美容颜,竟然让十几个无知的少女少妇忘记了眼前生的一切,而出了忘情的欢呼和尖叫。
“竟然是粱克成?!”常威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冷冷一笑:“牛鬼蛇神都来了,这下越来越有意思了!”
粱克成鄙夷地望了一眼被越太保一脚踢开,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龙剑云,只是目光落在赌场中央翩翩飞舞的唐锦衣,那彷佛漆点的一般乌亮的眸子才蓦地一缩,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微笑,回对楚严明低语道:“她就是唐韵吗?果然不愧上一代的江湖之花啊!”
楚严明眉头微微一皱,方要说话,粱克成已经回转过身躯,排开前头众人,挺剑向唐锦衣刺去,嘴里嚷道:“宗老二,唐七小姐就交给我了,你专心对付那胖汉!”
被越太保和唐锦衣联手夹攻得左支右绌的宗亮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戾色,却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越太保的身上。
就见粱克成人如龙剑如虹,脚下踩出逍遥游,利用宗亮闪出的空隙,飞身加入了战团中。
一看粱克成的身形步法剑势,常威就知道,这一年来,粱克成并没有因为投身官场花费了大量精力而撂下武功。相反,他的功力还颇有精进,假以时日,他和悟性、彭宣、唐锦衣一样,将是未来江湖十大高手强有力的候选者。
不过,他的对手是对敌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唐锦衣,虽然还在隐瞒自己的武功,可看架势,仍能抵挡他几个回合。
而一旁的宗亮却显然别有一番心思,他本就是江湖上一代有数的天才高手,经过近十载的江湖磨练,谁都不敢小窥他,可当他遇上突然杀出的越太保,却给了对手充分挥的余地,越太保手中的奇异兵器妙招迭出,两人竟打了个棋逢对手,四人维持着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大门、窗户等出口很快就被金戈会弟子封锁了,常威和颜如玉同大群的赌客一道挤在了四周的墙壁处。
面对如狼似虎的壮汉和雪亮的刀枪,除了那十几个被粱克成的风采所惑的女人之外,大多数都噤若寒蝉,并不用金戈会弟子多操心--事实上,金戈会弟子的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赌场的中央,无论是恍若天女下凡的“唐韵”,还是奇招异式层出不穷的越太保,都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几个街头小混混见没人注意自己,趁火打劫起来,不是揩起姑娘的油,就是做起三只手的买卖。甚至有个不开眼的小子见钗而弁的颜如玉人物风流,竟打起了她的主意,却被常威趁乱下了膀子,他直疼得煞白了脸,却不敢乱叫,怕惹恼了场子里的护院,只是那对三角眼恶毒地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究竟是谁暗算了他。
常威的目光此时却转向了唐天威,他正悠闲地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地望着唐锦衣。和身边被战局弄得紧张兮兮的柳斯相比,他显然从容了许多。
颜如玉贴着常威的耳朵低声道:“唐天威似乎怀疑三少的身份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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