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正文有了闵承弼的公开支持,常威智珠在握,并不急于与金戈会谈判。
而金戈会也一反常态,并没有主动找上门来,一直等到傍晚常威依旧没有等到来人,直到去拜访陈其昌的时候,才知道,金戈会原来是在做改弦更张的舆论准备──金戈会已经在召集壮士,自发巡视沿海、沿江港口了,摆出一副地方义勇的姿态。
在它的有心推动下,金戈会自发抗倭的事迹仅仅两天已传得沸沸扬扬,整个杭州上至巡抚闵承弼、下到知府陈其昌都得到了消息。
“国公爷,我已经看到朝廷邸报,说你家老夫人、夫人、公子各个都有封赐,恭喜啊!”陈其昌亲热地道。
常威一年来升迁的速度惊人,早已不是初入官场的小人物了,面对这等超品权臣,他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甚至把他的宠妾叫到了书房伺候,以示通家之好。
“这里面也有大人的一份功劳,下官铭记在心,不敢稍忘。”常威含笑道,而陈其昌在收到他的示好性回答之后,并不如何介意他的一语双关。
两人寒暄了一番,陈其昌着重询问了初步剿倭的经过以及京城官场的动向,随即轻叹一声:“国公,恕我直言,你际遇之奇固然是天下少有,可我总觉得你走了一条弯路,到头来,你还是绕不过大比──这条路是所有文官都必须要走的,你晚了三年,吃亏不小。我看过你你的文章,可谓字字珠玑,篇篇灼见啊。而且你是官家身份,千万不要和草莽人物走的太近啊。”
草莽吗?陈其昌说的是自己小舅子龙剑云吧。
可还没等常威说话,陈其昌身边的丽人已经摇着他胳膊娇嗔道:“老爷,贱妾还是江湖人呢!”
常威早已从她身上的气息,猜到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美**人很可能就是龙剑云的姐姐龙氏,可没想到她在外人面前竟然敢如此放肆。
陈其昌只是尴尬地笑道:“胡闹!秦国公平步青云乃国之干臣,自然要处处谨慎。再说,娶妾和结交岂能混为一谈?你嫁到陈家,就是我陈家的人,我能管得住你,可国公他能管得住那些草莽吗?”
妇人撅起了小嘴,不再说话。
“这位就是龙夫人吧?”常威饶有兴趣地问道。
算起来她该有四十六七岁了,没想到竟仍有如此风情,除了她天生的特异体质外,大概也修炼了类似驻颜功之类的内家功夫。
那妇人从容地点点头:“贱妾知道舍弟与国公爷有些误会,不过,这一切都与我家老爷无关,还望大人明察。”
“哪里的话!我和龙帮主不过是对普通的江湖见解不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常威沉吟道:“龙帮主此番受伤,门内又出现了变故,我倒怕他一时钻进了牛角尖里,夫人可有他的最新消息?”
“贱妾只知道他现在还在宁波养伤,说是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其实,这都是他自找的,老爷说过他好几次,可他总是当耳旁风,这下好了,撞一回南山,他也该回头了。”
妇人的声音很平淡,可眼中却倏地闪过一缕不易为人察觉的怨毒,显然龙剑云在她心目中有着相当重的份量,让她这个老江湖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怨恨,结果在常威面前暴露出了她内心世界的一丝波澜。
听她没有否认鹰爪帮内发生变故,常威心里微微一怔,按照他的推算,鹰爪帮发生的一切该是闵承弼指使金戈会干的,那么金戈会自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陈其昌和龙氏的道理,她是如何知晓的呢?
常威不由瞥了陈其昌一眼,他正手捻须髯,悠然自得地望着自己,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来。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大概不会吊死在闵承弼一棵树上,或许,他和宁波知府朗文同暗地还有什么往来吧!
常威一边暗忖,一边道:“龙帮主的伤拖不得,我认识江南几个著名的大夫,用不用让他们去趟宁波看看?”
“多谢国公好意,不过,回春堂的叶先生恰好在宁波,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正说话间,一个俊俏的小厮怯生生地告进,随后伏在陈其昌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常威一眼认出他就是陈其昌宠爱的***偷眼看龙氏,她眼中果然有些怨怼之色。略一运功,**的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老爷,柴公来了,说有急事。”
见陈其昌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常威不由心念电转,柴公,这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
正在思索,就听陈其昌满脸歉意地道:“公爷,藩司府上来人,我要应付一下,去去就来。”
不等常威说要告辞,他就吩咐龙氏好生招待国公,随即匆匆离开了书房。
闵承弼府上来人?原来是他啊!
常威蓦地想起来这个柴公究竟是何许人也,脑中略一回想就记其情报上说,闵承弼的师爷姓柴。
龙氏见丈夫离开,就不再掩饰她对常威的兴趣,直勾勾地望着他半天,突然笑道:“公爷被江南世家算计,想必头疼得很吧!”
“那……依夫人看,我该如何应对?”常威眼睛一亮,这妇人言辞如此直白,想来定能有所收获,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
龙氏知道朝廷里的事情不奇怪,她却是局外人中的第一个在自己面前直说的。
从朝廷到江湖,几乎每个人都说常威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从而让局外人产生了错觉,当然更多的人是知道却不说破,这样说来这女人倒不简单。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只是,堂堂的天下第一,沙场战将,却没有丝毫心狠手辣的意思,未免让人不解啊!”
常威目光遽然一亮,原来这个熟悉江湖和官府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局外人,而分明是个当事人:“我好奇得很,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自暴身份?”
“贱妾前后有四任丈夫,却只有一个弟弟,他虽然不成材,可毕竟是龙家唯一的男丁,承继宗祧也只能靠他了。”
常威恍然,原来她竟是为了龙剑云,想来她察觉到龙剑云眼下并不安全,有心让自己伸出援手,只是,现成的老公她不求,怎么反倒求起一个外人来了?再说,她靠什么打动自己呢?
“老爷和藩司闵大人走得太近了,闵大人何等人物,公爷想必清楚的紧,与他相交,无异与虎谋皮,贱妾只好厚颜恳求公爷,看在江湖一脉的份上,帮帮我那不成材的弟弟,贱妾必有相报。”
看她人渐渐凑了过来,桃花眼中更是秋波涌动,常威顿生厌恶,倒不是因为她的年龄足以作我的母亲,而是他向来讨厌红杏出墙的女人,能背叛自己的丈夫,她就能背叛任何人,当然,也包括自己在内。
何况,常威也拿不准,她是真心求助,还是试探于。
“夫人放庄重些!”常威躲开她伸向我胸膛的小手,正色道:“我和闵大人、陈大人同朝为官,有同僚之谊,闵大人为官清正、百姓称颂,实乃我辈楷模,岂容你一妇道人家肆意诋毁!此事休得再提,否则,勿怪我常威翻脸无情!”
“你……”龙氏顿时面红耳赤。
不过,这妇人已经随着她的四任丈夫修炼成精,虽然她没料到常威是个披着淫贼外衣的君子──其实她高贵的身份对男人来说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可等陈其昌很快返回时,她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诬陷他调戏了她,反倒摆出了一副和常威相谈甚欢的模样,甚至还夸了他几句。
常威后背一阵冷飕飕的,这个女人如此阴险,接踵而来的报复可想而知,真是平地生出波澜。
陈其昌却没注意到常威和他的宠妾之间涌动着一股冰冷的暗流,为他的短暂离席而告罪。
“是藩司大人府上的西席柴先生,不好让他久等的。”他推心置腹地道:“国公爷,闵大人有意请国公过府一叙,不知国公可有时间?”
“本该拜访,只是临行之前皇上有旨,嘱咐我不要插手地方上的事物,所以倒不便去拜会他。”
常威直接了当的推了。
一场唇枪舌剑、勾心斗角的会谈,就这样草草的收场了,接下来楚严明吩咐下人摆上宴席,草草喝了几杯,有下人进了禀告说老盟主有请,三人打个眼色,告罪一声就告退了。
大半日后出了大门,就见金戈会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抽着水烟的车夫一见常威二人出来,忙跳下车,快步迎上前来,正是金戈会的总管柳元礼。
“威少,您就放心吧,俺一定把颜夫人招待好,保管少不了一根汗毛。”柳元礼一脸谄笑道。
“有柳总管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贵盟可有什么好消息吗?”常威一边扶颜如玉上车一边问道。
柳元礼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道:“俺知道威少剿倭的大事,可少盟主也有他的难处,虽然他现在代掌敝会及同盟,但三爷毕竟是他长辈,一上任就否了三爷的话,三爷也没面子啊!这事儿还得他爷俩商量,这不,少盟主已经快马去湖州请三爷回来议事了!”
鬼才相信楚同尘人在湖州!楚天阔受伤,楚严明代摄盟主,金戈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楚同光不在盟里坐镇助侄儿一臂之力才怪呢!
且不说老牌世家姑苏慕容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是金戈会的老臣子也未必个个都对楚严明心服口服,像心高气傲的副盟主小诸葛诸葛墨、狂刀罗天都是正值壮年的时候,他们难道一点野心都没有?粱克成突然取代诸葛墨出任权力极大的同盟总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严明做事稳妥,我自然理解。”常威虽然心中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满面春风:“那给楚老盟主买礼物的事情就拜托柳总管了,你常年陪伴在老盟主左右,定然是熟悉他喜好的。”
“没问题,这事包在俺身上!”柳元礼忙不迭地答应下来,随即凑近过来,低声道:“少盟主让我告诉您,武当的明月真人今早上已经到了杭州。”
明月的到来并不出人意料,先是飘渺的楼初雪、羽飘翎发出两种声音,各自支持金戈会和常威,接着鹰爪帮被重创,一直站在同一战壕里的武当和金戈会自然要商议对策、协调立场,而明月来的这么快,想来一定是一直逗留在杭州左近。
与颜如玉分开,常威闲转几圈,见无人跟踪,为了妥当又改换了形貌,才进了一家当铺,这里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在杭州的秘密据点之一。
拿出本部的腰牌对上密押,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统领浙省的越太保,因为上次在宁波一起并肩作战的关系,越太保对常威这个顶头上司感官不错,常威亦然。
过问了日常的工作之后,常威让他密切关注浙省最近的动作,配合剿倭一事,不过,常威也告诉他,现阶段的重点并不在金戈会身上,而在官场、商场上,对付金戈会身后江南世家还是锦衣卫这等暴力机构有效。
况且,眼下这等非常时刻,金戈会对每个试图接近它的外人都怀着十足的戒心,想打入金戈会都极其困难,遑论获得情报了。
胡文清只是个特例,他恰逢其时,又经营了一个秘密身份七八年,还是迂回接近的,金戈会查不出什么破绽,他才逐渐得到了信任,可即便如此,在明面上常威还是接触不到他。
胡文清在金戈会孤掌难鸣,过度使用很容易暴露,常威自然要寻求其他获取情报的途径。既然打入不可能,那只剩下收买了,楚严明羽翼未丰即出任江南武林盟主,正好给了常威一个机会。
原罗浮帮一系的侯飞、鲁青理所当然是首选目标,可惜在金戈会并没见到这两人,楚严明说侯飞回原籍夔州拜谒房师去了,鲁青陪他同去的。
常威不知道侯飞真的是去拜谒房师还是另有他事,但却知道,这两个人应该就在夔州,夔州远在好几千里之外,他们能在剿倭之战开始之前赶回来就不错了,就算能说服他们,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许,还得从金戈会那几个骨干身上入手,可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接近他们呢?”望着知味斋进进出出的人们,常威心里盘算着对付金戈会的办法。
出了秘密据点,常威来到了西湖旁的这家著名的小吃铺子,这里是常威和陆三川商定好的联络地点。
陆三川是他化名‘贺文远’时在剿倭营的部下,剿倭之战初步取胜后,他积功升至金山卫百户,可他为人忠厚,备受同僚欺负,官做得并不开心,便想要辞了官要回乡务农。
常威得知他的老家在杭州富阳县,顿生一计,当天便通过松江知府俞善默的关系,给他补了松江府金山巡检司副巡检的缺,当然,这只是过渡而已,按照计划,他应该借口家中有事回到家乡,然后寻求机会调入杭州。
算算日子,他也该回到富阳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或许已经来了杭州,毕竟他带着常威给的一千两安家银子,安顿家小绰绰有余。
而常威也急于在杭州建立独立于锦衣卫之外的、属于七海盟的情报网,便来知味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其实陆三川的老实性格并不适合做线人,常威原本也没想让他做线人,而是想让他在杭州安顿下来,替自己营造一处安全的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掌控锦衣卫北镇抚司、掌控江湖,则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密,一旦为人所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谓狡兔三窟,常威至少要有七窟八窟的才可能安全杭州这等重要节点自然必须要有安全、隐秘的落脚点。
眼下算是赶鸭子上架,毕竟在常威信任的人当中,他是最不为江湖乃至朝廷所瞩目的几人之一了。
杭州知府陈其昌、推官李之扬厌恶江湖的结果直接体现在了茶楼酒肆中,知味观虽然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可食客的闲谈却极少涉及江湖--金戈会在杭州行事低调,并没有给食客们提供多少谈资,其他门派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经过何冲和多次卧底经历的锤炼,常威的眼睛锐利得如同照妖镜一般,稍一留心,就发现几个可疑人物,一个肯定是李之扬手下的捕快,一个是官府的耳目包打听,一个是扒手看风的,还有一个大概就是金戈会的眼线了。
这也让常威有点担心,陆三川这个老实人在这儿也太容易露出马脚了,当初只顾着找个两人都知晓的地方做联络地点,没想到这里五马六混的人还真是够复杂的了。
等了顿饭功夫,和陆三川定好的时辰已经过了,常威便知道他不会来了,估计是被羁绊在了家乡,人还未到杭州,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背后有人道:“上午,巡抚大人会晤过南京五军都督府佥事傅大人的特使了,巡抚大人明确表态浙省会全力支持傅大人剿倭之战。”
“听说秦国公和他的小妾,那位名震南海的颜夫人也会参战。”
“这样以来,倭寇就蹦跶不了几下了。”
闵承弼表态了?常威心中大喜!
难怪上午楚严明、粱克成、楚同光三人走的如此匆忙,原因不止是常威说出的征集江北武林参战,还有傅舟子说服了闵承弼,后台老板闵承弼都明确表态了,金戈会自然无力抵挡。
难怪武当的明月也立刻露头了,官面上的大人物都表态支持了,金戈会和江南武林同盟的反对立场已经很尴尬了,想必楚天阔召集三人回去商议补救措施去了,如此一来,江南武林同盟参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