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蕴秋收拾行李准备进山,李子峰那边却是找不着当年的侦查员了,那时候和现在不同,死伤的侦查员连名字都记不过来,能有一具尸骨残留,已然是幸事。
不过,详细档案到是都在。
当初地下三楼建立的时候,杨静亭为了后世人能够从中吸取经验,特别要求所有的档案都清楚且详细,分门别类地安放好,不能有半点儿疏漏。
哪怕到了现在,地下三楼的档案室还是整个警务系统最全面,最详细,保管最严密的地方。堪比国安那边的机密档案室。
因为地下三楼的工作实在有些滞后,牺牲者实在太多了,能够查出来的就有二十七人,当然,不全是所谓的祭品。
那些档案如果换成纸质的,堆在桌子上,起码也要有半人高,幸亏现在一般而言也用不到什么纸质的文件资料了。
以杨蕴秋和娃娃的速度,抱着资料看了一个多钟头,才算彻彻底底了解当年旧事。
娃娃和杨蕴秋心意相通,圈出十一个和这事有关的受害者后人,目前来说,在本地的只有三个,还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杨蕴秋让娃娃调查他们最近一年的行踪,都是老老实实上班,也有自己的家庭,旧事纵然惨痛,但罪魁祸首都死了,他们实在没有报仇的必要。
没办法,只好先放一放。
回到暂住的房子,伍月三个人昨晚都睡得十分香甜,今天才知道村子里不但发生群架事件。而且还出了爆炸案,几乎酿成一次火灾。
薛乔目瞪口呆,桌子上的粥碗都差点儿扔了。
“神马?我昨晚有睡的那么沉?”她以前在宿舍,屋里的同学呼噜声大点儿。也要睡不着,现在到好,外面爆炸连天,她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伍月也十分奇怪。看了自家孙子一眼,到没多说什么。
至于杨黛黛,据说这姑娘从小睡觉就够沉,有一次刮台风,院子里的树倒了,杂碎了她卧室的窗户,她身上落了一身的玻璃碎片,结果就是没醒,第二天一早才发现问题。
杨蕴秋老老实实地吃饭。绝不会跟她们说。因为自己在家里设置了隔音法阵。就是外面洪水滔天,屋中也是另一个世界。
他准备好了要进山。
伍月和杨黛黛,还有薛乔。非要去看白鹤。
当然不止他们三个,白家庄那群学生一大早就吵吵着要去赏景。若非村子里发生了命案,恐怕早就走了。而且,这里好歹也是南市比较知名的风景区,以中国人爱凑热闹的脾性,随便哪个风景区也是人山人海。
杨蕴秋干脆就跟了个旅行团,找了个导游。其实他出门旅行不喜欢跟团,不过,把奶奶和两个姑娘放在人群里,让导游领着,总要安全许多。
南市的云雾山果然如同它的名字,云雾缭绕,颇有仙气。
山中风景如画。
怪不得此山地理位置并不算好,偏僻且多毒虫,可每年来来往往的旅人一样数不胜数,它的秀丽,不单单是外表。
杨蕴秋把奶奶和两个姑娘托付到旅行团,就自己一个人背着背包沿着山路上山,一路往上走,神识展开,看到的画面几乎全是莹莹的光,这种光亮,他只在真正的深山大泽里看见过些许,属于山灵的气息,说明山是活的。
眼下地球,活山已然很少很少。
他想,如果换到那种修士众多的世界里,这样的山,也勉强算得上洞天福地了,怪不得当初煞气爆发,越是这等灵山妙水,越是容易有煞气凝聚,虽然彼此之间是一正一反的两面。
就如蛮荒森林,本是充满了灵气的地方,却偏偏煞气和灵气一样的浓重。竟然从人间宝地,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凶煞之地。
杨蕴秋走的路,和大部分行人的不同。
并不是沿着那石头砌成的石阶前行,而是专挑山上的小路,几乎是直上直下。
走着走着,就听旁边有游客大叫——“快看,有人在攀岩,爬得好快。”
他一低头,就见道上有几个学生正冲他指指点点,显然以为他是在攀岩,不过,远远看来,可能真的很像,就是缺了安全绳之类的登山工具。
才过了看热闹的行人,竟然就真见到有人在攀岩。
人家可比杨蕴秋正规的多,一身登山服,连头都罩住,背着背包,带着水壶,腰上拴着安全绳,还有一排挂钩。
是七八个年轻男子,个个身手敏捷,速度不慢,到像是专业人士。
杨蕴秋干脆优哉游哉地跟在他们后面走。
没多一会儿,前面攀岩的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双方这次距离不算远,虽然隔着山木,但最后一个攀岩的显然是看见他身上空空荡荡,当真就是靠自己一双手,一双腿在山岩处行走,而且还如履平地,走得十分顺昌。
不一会儿,上面一个小伙子把口罩捋下来,冲着杨蕴秋喊:“喂,太危险了,东面有石阶。”
他显然也是怕惊到杨蕴秋,再出现危险,声音并不算高,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杨蕴秋失笑,冲他摇了摇手,到把他又给吓了一跳,实在是杨蕴秋一只手抓着块儿凸出的岩石,双脚也没有着地,还做这种动作,难免不让人的心跟着跳动个不停。
这个登山的小伙子,好半天才平缓了心绪,继续往上走。
也就半个多小时,终于爬到山腰处的一座平台上,这地方他们显然来过有几次,位置找的挺准确,连帐篷都早就有。
杨蕴秋干脆也翻了上去。
他一上去,当时那冲他打招呼的小伙子就走过来,大叫:“喂。兄弟,你也太牛气了,不过,你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
他后面又蹿出来个小伙子。也笑道:“就是啊,就算技术再好,也得做好安全措施,哪能徒手攀岩?这也不是徒手攀岩的地方。又没有保护点儿,做极限运动过分了,这里是云雾山,不是闹着玩的,一会儿你跟我们一块儿走?”
杨蕴秋笑了,点头道:“行。”
平台上点起篝火,一群登山的都凑过来烧烤。
这些人对杨蕴秋都非常好奇,忍不住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块儿说起话来。
“我看你的身手真是不错,哪个俱乐部的?我们是红云攀岩俱乐部的。在云雾山有我们自己的训练基地。”
不得不说。杨蕴秋刚才在悬崖峭壁上宛如闲庭信步的表现。有点儿超出常人的理解,他们哪怕只看到一星半点儿,也忍不住心存佩服。
杨蕴秋笑了笑:“我就是从小就喜欢。经常玩。”
大家都是年轻人,出门在外。虽然萍水相逢,却很快就熟悉起来。
杨蕴秋和他们说了不少攀岩的小技巧,都是那种教科书和教练不大关注的地方,不过,懂行的一听,就知道非常有用。
于是气氛更好,凑在一块儿天南海北地闲侃。
气氛炒热的差不多,杨蕴秋才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常常来云雾山?可知道山上有什么隐秘好玩的地方?我就是喜欢特别的景色。”
“当然,整个云雾山我们都快走遍了,告诉你,就是哪个山头多了几棵草,几朵花,几只小松鼠,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领队的那个攀岩高手叫薛峰,看起来才二十七八岁,其实在云雾山训练已经有十年之久,而且自小就生于此,长于此,七八岁就跟着他父亲在山里四处游玩。
“出门游玩,那些游客众多的景点儿确实没意思,到那地方还不知道是观景还是看人,一眼望过去,只能瞧见一堆后脑勺。”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云雾山里比较古怪特别的地方。
比如说东面有一个地下空穴,听说里面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再比如说,还有古代一位将军的墓室,有真正的机关陷阱,到现在还有的没有失效,山中央有一大片瀑布,和白鹤湖相连,山中的山泉水清澈可口,是解暑的圣品。
听他们闲侃了一堆,薛峰才道:“我也告诉你们一个地方,估计你们都没去过,从咱们这儿,往西走三公里左右,有个一线山,山底下藏着一座山神庙。”
他那些同伴顿时失笑:“队长竟胡说,山水庙还会藏起来?”
那些庙宇无不是需要香火供奉,要是没有香火,哪里还有庙宇存在的必要。
薛峰摇摇头:“骗你们干什么,前年为了和山西那边的那场比赛,我一个人到山里训练,正好碰上大雨,我就四处找山洞躲避,结果正好看见了那座山神庙。”
其他人听了也不以为意:“就算有座山神庙,也没什么值得关心的,又不是什么大佛大庙,我们老家村子里,光山神庙就十里地一座。”
薛峰沉默片刻:“这一座可不同,你们不知道,我在庙里呆了一夜,整完不停地看到幻象,一会儿像是身处神仙闹市,总觉得成群结队的神仙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像是沉在大海里面,怎么挣扎也漂浮不起来。”
“我觉得,那个山神庙特别灵异。自此之后,又去过两次,每次都有状况发生,后来我爸知道这件事儿,就叮嘱我别在过去了,毕竟那庙宇建在深山,看不着人迹,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鬼邪灵,借着山神的名号迷惑众生。”
他这么一说,一行人到来了兴致,都是爱玩爱闹的时候,攀岩累了一身大汗,吹着风吃着烧烤,围坐过来听自家队长说故事。
“那座山神庙修建的特别壮观,工程很大,给人的感觉也十分特别,我当初好奇,还像山上一些山民打探过消息,但一提起山神庙,众人就收声不言,当地人肯定知道它。你们真正看见就明白了,反正我说不清楚。”
娃娃拿笔戳自己的脸颊:“没有。档案上没有记录。”
杨蕴秋一挑眉,不动声色地让娃娃记录薛峰的话,然后分析出山神庙的确切地点来。
云雾山中的山神庙,一听就和当年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休息了片刻,薛峰招呼大家继续往上爬。
他们攀岩,都提前看过天气情况。选择的时间极好,要知道,云雾山终年云雾缭绕,并不是玩这种攀岩的好地点,却着实锻炼人,而且雾气都是浅浅的水雾,远远看去,雾蒙蒙一片,实际上视野到很清楚。还很有情调。
这段儿。他们显然已经攀过好多次。道很熟悉,大家上的都轻松的很,杨蕴秋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拿了条安全绳。
又走了一段儿,薛峰忽然停下道:“静一静。好像有什么动静。”
众人一下子收了声,侧耳倾听。
杨蕴秋指了指东面的山林:“那边有人。”
果然,没多久,他们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喊救命。
薛峰连忙带着人转头,没一会儿,走到一片山崖上,往下一看,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趴在一棵大树上面,摇摇晃晃。
他不远处的陡坡上,还坐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一动也不敢动,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男人抬头看见薛峰他们,顿时大喜,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喊:“救命,救命……”
薛峰一行人面面相觑,那人摔的位置很不好,有一个大断层。
“我下去试试。”
薛峰的技术最好,他先下脚试了试,结果没下两步,就再也没办法向下走,赶紧让同伴们拉回来,“不行,太滑了,下不去。”
又扭头问:“你感觉怎么样?”
那男人苦着脸:“没力气,身上麻麻的,肋骨可能断了。”
幸亏薛峰带着卫星电话,打了个电话报警。
“别担心,救援队应该马上会到,你千万别动,坚持住。”
他们也顾不上继续攀岩,全趴在断层上喊话,一个劲儿地让那个男的坚持,至于那个女孩子,看她小腿上都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显然受了伤,根本没办法移动。
也就片刻,那个女孩子忽然回过神,一看见来了人,放声大哭:“呜呜呜,救救我,我好怕,你们快下来啊!”
她这么一哭,身子就有些震动,忽然,山上掉了一块儿碎石,吓得她打了个寒颤,本能地躲了一下,结果,咕噜噜就滚了下去。
“啊!”
薛峰吓得瞪大了眼,眼前一阵疯,就见杨蕴秋一个跳跃,竟然跳了下去。
“啊!”这下,十好几个人同时大叫一声。
杨蕴秋却没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落入悬崖,而是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岩壁,另一只手拉住那个女孩子的衣领。
他用力一抡。
薛峰他们都吓得忘了尖叫。
女孩子居然让他扔到树上,和那个男的面对面趴着。
“呜呜呜,呜呜呜。”
杨蕴秋轻声道:“小妹妹,你最好不要哭,一哭身体就会动,一动就摔下去变成肉泥了,肉泥的样子可不好看,当然,我们看不着,这云雾山晚上有野狗野狼出没,最喜欢你那样的细皮嫩肉。”
“噗……咳咳。”
薛峰看过去,见他一队友捂住嘴,眼睛都眯了起来:“队长,我知道我这会儿不该笑,可确实很好笑。”
明明是紧张万分的时刻,偏偏让这位半路偶遇的朋友一折腾,竟然比电视剧还要精彩的多,当然很好笑。
杨蕴秋又放缓了声音安慰:“你放心,这棵树非常的牢固,就是在上面盖房子,住三五个人也不会有事,你闭上眼睛,慢慢去想想让你平静的事,要不然就背一背英文课文,等半个小时就有人来救你了,安心吧,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其实,他现在的位置才是最危险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松手就是万丈深渊,偏偏他的声音非常柔和,很有说服力。
薛峰不由道:“咱们遇上的这个同行不一般。”
“玩极限运动的这些人,心理素质是不是都这么好?”他一同伴也忍不住问。
杨蕴秋嘴里和那小姑娘说话,眼睛却看着那个男的,他到不怎么惊惧,也可能是把惊惧藏在心里了,趴在树上轻声咳嗽,每咳一声,就忍不住皱眉。
呼吸音不大对。
杨蕴秋轻轻一荡,居然也一个纵越,跳到了树上,半蹲下身子,蹲在那个男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心跳,又摸了摸他的伤处,才抬头喊道:“薛峰,把我的背包给我扔下来。”
薛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背包,比划了半天,才扔下去,杨蕴秋手明眼快,一探手就给捞在怀里。
从背包里面掏出个笔记本打开。
薛峰他们愕然——难道在山里还能上网?有信号?
还真有信号,他们的位置不错,又有望远镜,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杨蕴秋的笔记本里,出现了一个手术室。
立在最后做指导的那个医生,还很熟悉。
“那不是刘胜刘神医?”
事实上,中西医都精通的好医生并不多见,忽然冒出来一个,医术精湛无比,还屡屡出风头,压的好几个国家的名医对他俯首帖耳,经历颇为传奇的刘胜,就是那种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传奇人物。
他是南市人,南市正经关心这个圈子的,根本不会有人不知道他。
薛峰愕然:“真是那个刘神医?去年我爸的老风湿犯了,实在疼的受不了,各种正规的治疗,各种偏方都试过,一点儿用都没有,结果找到刘神医那儿去,就给扎了一个星期的针,到今年,我爸一个人爬长城,爬的比我都快……听说他要不是太年轻,下一届诺贝尔医学奖肯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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