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的姥爷叫楚经纬,原是滨城市政府机关的科员,一辈子就混了个副科级待遇退休在家,现在已经六十七岁了。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听戏看电视,向别人吹嘘一下自己的儿孙如何有出息。望子成龙乃是人之常情,张振兴也常跟别人吹嘘张铎学习如何好,但通常比较委婉。而秦兰的姥爷则不然,往往是先问你家孩子怎么样?如果不太行,他就开始先说自己的儿孙如何厉害了。
吃饭的时候,菜还没上,楚经纬便问:“兰兰,你期中考试考地怎么样啊?”
秦兰的脸一下就红了,低着头说:“考地不好!”
楚经纬大声说:“姥爷耳背,你大点声,考地怎么样?”
秦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愤之色,望着满脸皱纹的姥爷,无奈说道:“班级二十一名。”
楚经纬摇头,抑扬顿挫地说:“这可不行啊,兰兰!你得努力往前赶!你看你天明哥,考入华夏人民大学,毕业后到松江省政府上班;你天霜哥考入松江工业大学,毕业之后到华夏电力公司上班,一个月开一千多;你小妹亚琳也考了班级第一,将来也能考个好大学,你得向他们学习啊!”
楚天明,楚天霜是他大儿子楚国祥家的孩子,魏亚琳则是他小女儿楚雨寒家的孩子。本来大儿子和小女儿的工作也在他的吹嘘范围之内,只是对方是他的外孙女,不得已才去掉不说。
秦兰无奈地嗯了句,低着头不肯说话。楚经纬并不是如何关心外孙女,说那些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吹嘘的欲望,他一辈子混地凄凄惨惨,自然要在儿孙身上找荣光。
这一桌坐了九个人,楚经纬,大儿子楚国祥,大儿媳妇,孙子楚天明、楚天霜。二女儿楚雨薇,外孙女秦兰。小女儿楚雨寒,外孙女魏亚琳。
楚经纬转过脸跟两个孙子唠嗑,不再理会秦兰,楚国祥三兄妹却说起了话。楚国祥在滨城市教育局当个副科长,多少有点权力,加上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便有些眼高过顶。不要说楚雨薇夫妇,便是家境尚好楚雨寒夫妇也不大瞧的上,所以楚雨寒的丈夫也很讨厌参加楚家的家宴,能不来便找借口不来。
楚国祥斜着眼睛看着楚雨薇说:“你们家今年的鞋厅怎么样啊?”
楚雨薇堆着笑说:“今年还是不好,你也知道,兴山市里人少,做买卖的全靠周边的农民进城买东西,今年粮食价格不好,农民手里也没钱,买卖不好做。”
楚国祥心中鄙夷,妹妹每年都是这套说辞,明明没那个头脑去做生意,却偏偏还要逞强。他嘴上却说:“没事,做买卖,三更穷五更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总有转运的那天。”
楚国祥的媳妇却在一旁尖声笑着说:“虽说是这个理,可二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五更天,老在河东呆着,也不知道哪辈子能到河西啊!”
楚经纬却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大儿媳妇还挺会甩词的。”随即一桌的人都笑。楚雨薇羞愧难当,秦兰两眼泛红,她突然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找张铎,哪怕会被张铎瞧不起,也不愿母亲被她最亲近的人伤害,可张铎现在忙着拍戏,都不知道在哪,估计打他电话都没人接!
离此不远的大包房里,张铎吃的正欢。他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对吃的方面一直很挑,只是最近拍戏一直跟着剧组吃盒饭,实在把他馋个够呛。
金玉芝瞧着张铎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心疼,嘴上却说:“你该不会是请客心疼,打算把东西都吃回去吧!”
张铎停顿一下,随即一副被她看破的表情,装出不好意的样子说:“您老真是法眼如炬,这点小心思也被你瞧出来了,没办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金玉芝玩味地表情看着张铎说:“哟,您这身家几百万的大老板,也有没钱的时候?哭穷也太不应该了吧!”
张铎信誓旦旦地说:“姐,我不是哭穷,是真穷啊!稿费倒是挺多,可都被我爸要去了,说是今年想做点买卖。我现在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耗子进我家都是含着眼泪走的,过年了小偷去我那都得给我扔两袋面呢!”
“然后把你电脑搬走?”金玉芝笑着说。
“那他还是别扔面了,把粮食送给更需要的人吧!”张铎忽然发现牛皮不小心吹破了,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金玉芝“咯咯”笑着说:“阿铎啊,你这嘴可真够贫的,呵呵!”
张铎却正色说:“我也只是在我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这样,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逗她一笑的!”
金玉芝有些感慨:“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地位还挺重的?”
张铎也很有感触地说:“虽然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是很愉快,可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金玉芝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自己差点被他看个精光,气追着张铎到处打,还把他从房间里丢出去。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无赖惫懒的家伙,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天才般的畅销书作家,一个三千万武侠巨制的导演,而他们的关系也会变得如此亲近。可突然想到张铎说的亲姐姐,心中却忽然有些难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家吧!”
张铎虽然不知道金玉芝为何突然没了兴致,叫来服务员结过账后,同金玉芝一起出门向外走。
楚雨寒在一家国企当会计,收入还算不错。只是前些年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也很是被大哥一家瞧不起。她天生就看不惯亲戚朋友家的日子过的比自己好,对于大哥家,她嘴上奉承,心中却咒骂不已。
好在自家的日子这几年变的好了许多,二姐却下了岗,每年还跟她借钱。她嘴上说些安慰的话,心中却是畅快不已。
楚雨寒故作姿态地说:“二姐啊,没事,谁没个难的时候啊,挺挺也就过去了。就说我家吧,当初日子多惨啊,亚琳吃奶粉的钱都没有,还是二姐你给拿的钱呢!你要用钱老妹能不给你拿嘛!只是这利息得涨一涨,要是就老妹的也不能跟你要这利息,可我们家老魏的脾气你也知道,为这事跟我打了多少场。就说要三分的利放出去,我说这钱得给我姐留着,好说歹说才同意两五分,你都不知道妹妹哭多少场啊!”
楚国祥的媳妇也说:“二妹啊,你大哥是好面子的人,不太在乎钱。你大嫂管这个家,可不能好这个面。这么说吧,你两个侄子都得准备结婚,所以这利息也得涨到两分五,你要用,钱就给你拿着,不用我们回头也能放出去。”
楚雨薇性情和顺,秉性善良,一向很注重跟父亲,兄妹之间的亲情,可此时的心中却一片凄苦。现在民间借贷的利息,一般是两分钱的利,亲戚之间往往是一分或一分五算利息,而关系不太好或有些风险的话要涨到两分五或是三分。
哥哥妹妹用钱的时候,少来少去的她就不要利息了。而等到她用钱的时候,对方不但一点亲情不讲,还要比市场价还高的利息,这是觉得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瞧不上我们家吗?
楚国祥的媳妇见楚雨薇发愣,以为她嫌利息高,很不高兴地说:“二妹,你啥意思啊?你要是不贷,我这边三分利也放的出去,二分五可是瞧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才给的!”
楚雨薇心中说,就算你们要涨利息,就不能背着孩子们?非要当他们的面落我这个长辈的脸吗?却不得不咬牙忍着哭腔说:“我贷!”
秦兰气地七窍生烟,心中说这种亲戚跟路人有什么区别。却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推门就往外走,不想撞进一个路人怀里,顿时吓了一跳。她抬头向上看去,竟然是她朝思夜想的张铎,当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欣喜地叫道:“阿铎,你怎么在这里!”
张铎跟金玉芝向外走,准备出了门,送她回家后,再去兴山看秦兰,却不知道秦兰来了滨城。冷不防一个女孩从旁边的门里出来,气冲冲地撞进他怀里,却正是他思念不已的秦兰。当下真情流露,满心欢喜地抱着秦兰说:“兰兰,你怎么到这了,我还想着一会去看你呢!”
两人旁若无人的喜相逢,被众人瞧在眼里,全都心生疑窦。楚经纬耳朵虽背,眼睛却不花。他坐在主位,正对着门口,瞧得一清二楚,当下大声喊道:“兰兰,抱你那男的是谁啊,叫他进来说话!”
秦兰闻听,这才猛然惊醒,记起姥姥家的人都在一旁看着,自己瞧见张铎时的一脸欢喜,全被看到了,却羞愤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铎却拍拍秦兰,示意她起身,转身对金玉芝说等我一下,才拉着秦兰进屋说:“各位长辈,我是秦兰的同学张铎,冷不丁在这撞见挺高兴的。适逢你们家宴,我敬诸位长辈一杯,然后就不打搅了。”
楚经纬笑呵呵地说:“哦,好啊,来,大家都满上,都满上。”
秦兰把她的杯子倒满啤酒,张铎一饮而尽,就准备告辞。楚经纬却说:“小同学,不忙走,不忙走,坐下说会话,你是兰兰的同学,那你期中考试,考多少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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