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待着,很快就累了,人往往就是这样,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又没人说话,是很容易疲倦的。但看到驼子翻了一个身,把视线投向我的时候,我就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把瞌睡硬生生地驱走开了。
我这还是受不了驼子那样。
“没睡会儿?”驼子竟然对我说话了,他把嘴巴擦了一下,用稍稍正常的语气对我说了,他估计是想到刚才对我做地事,也觉得不好意思。
南疆这块,是很注意声誉的,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偏远小山村子,这也可能是驼子常年以卖棺材为饵背后行不耻之事的原因。
我看了一眼驼子,没回答,心里那么大块疙瘩,不可能马上就没了。这事,我还算忍耐力强了,要给一般人遇上,不把驼子给痛揍一顿才怪。
驼子从床上爬起来,牵了牵衣服。我发现自己真是奇怪,他手一动,我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看他会不会突然就把衣服给脱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驼子冲我感叹了一句。
我想也是,都快上勾的鱼呢,突然把自己咬了,能不狼狈吗。但听到他话语里的“这么多年”,我就纳闷了,这么多年是有多少人中了他的招啊?难道之前,他就跟我二叔好着,二叔早在很多年前,就帮他弄好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事的。”我好奇地问他。
看见我开口了,驼子是相当地高兴,身子一抖,脸上的皱纹都展了开:“也没多久,就十年前吧。”
“十年前?”我数了数,如果每年他找十个的话,十年都一百个了。
“但之前都是找的尸体。”驼子好像还很自豪自己做地事,一点也没有羞愧的感觉,吐了口口痰继续说道,“都是在棺材堆里趴出来的。我在村子里卖棺材有个规矩,就是早买不行,必须死了才能买,而死的人要经过我过目,也就是你们俗称的剃头刮须整理仪容,就在那个时间,我就办完事了。”
我身子一呕,胃里的东西在翻滚,差点又吐了出来,我想象不出驼子弓背弯腰那干枯的身体对着一副尸体做那事的情景。
但我好像想起来,爷爷之前死的时候,村长是不是也是请的他?
驼子看人的本领倒不弱,在瞄了我会儿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道:“你爷爷知道我不碰,他的棺材,也不是在我这儿买的。”
这就好,这就好。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释重负。
对啊,爷爷在六十大寿的时候,就把棺材买回来了,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怎么会和驼子扯上关系呢?他开棺材铺才十二年。
“你和我二叔……”
我还是很想知道,驼子和我二叔,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你二叔被村里人赶走的时候,唯一一个给他送行的,就是我。”
驼子说着还干咳了一下,把嘴里的那口吐沫咽了下去,脸上出现复杂的神色:“不过你二叔……”
“嘎吱”门再一次响了。
驼子马上闭上了嘴巴。
二叔阴魂不散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小黑屋里。他把袖子卷了卷,歪着眼看着驼子,他把袖子卷了卷,歪着眼看着驼子,又看了看我,说,驼子,别想那个心思了,快出去,让小东西,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驼子点了点头,似乎很受用二叔的话,马上就往外走。这让我很失望,我本来还指望,看能不能和驼子套一下关系,然后出去。可现在看来,驼子还是和二叔是一条线上的。
“二叔。”
我突然开口了。
“恩?”驼子和二叔同时回过了头来。
二叔像是猜到了什么,“怎么,想出去呢?”
我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要做什么?”二叔眯着那副小眼睛,脸上的肌肉都扎成了一团,颇有意味地看着我。
“是,我知道。那本书,我知道在哪儿。”
我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就像浸在水里一样,二叔不说话,驼子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我便打开了这份安静,“明天我就带你去。”
“哈哈哈,好,好!”二叔在愣了一会儿,终于是发出了他那熟悉的、猖狂的笑声,像一只只小虫子又爬了上来。
“驼子,快再给他弄点肉。”
二叔这份愉悦之情是怎么抑制不了了,让驼子又给我弄了一盘菜,后来还送来了凉垫,我睡地地方也终于不再是那么差了,不过我的忍耐力也算强的,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都能呆下去,但这会儿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明天到底要把二叔带到哪里去。二叔不是笨人,一般的骗他肯定会识破,怎么办,怎么办?
我可是把能不能逃出去都寄托在这次机会上,脑袋一转,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让二叔找那只死人手去。不过二叔真是狡猾,第二天,竟然选择了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带我过去。
他打着个灯,两只小眼睛簌簌地望着前面,除了几只叫地欢的猫,就剩我和二叔的脚步声了。二叔还特意把那挂在身上会一响一响的银链给卸下了。
我说,二叔,你这么晚带我过来,你就不怕有人。
“人?”二叔冷冷笑了一下,“这么晚会有谁?小诺啊,我告诉你,老实点,别在想什么歪主意。”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把赤色的苗刀来,刀呈弯月状,绣着些青铜文字,上面还有一些苗族图腾,看着就瘆人。
二叔却把刀拿在手里,舌头往外一伸,贪婪地在上面舔了一口:“看,这刀,多锋利,以前你爷爷拿它杀人可不眨眼啊。可惜啊,几年前在他要赶我走的时候,这把刀就被我拿走了。”
原来是二叔拿走的!就说当时,爷爷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看见一把月状的刀,这些年有时看见刀了也念着,我当时有多么好的一把刀啊,原来是被他拿了!
这把刀看上去这么冷,我想倒是好,符合二叔的气质,拿走了就拿走了。不过想到他要把这把刀来对付我时,我心情就没那么轻松了。
在这一路上,我都四目张望着,看能不能遇到个熟人,或是找个机会,跑了。但二叔实在跟地太紧,我都感觉他贴在我身上了,我任何一个动作都能引来他的注目,他要给我来一刀的话,我就小命不保了,他给我下蛊还好一点,因为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给躲过了,要刀,我怎么躲呢?
走了不少路,我终于是把二叔领到那个我想领他去的地方了,就是当初我埋死人手的那里。二叔不好骗,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就得放一点料给他,比如这只手。骨灰和木雕,我就算给他,说是爷爷留给我的,我想他也不会要,不然,在我昏迷的那两天里,这两个东西,他早就拿走了。
“我就知道,知道是在这里。”二叔在被我带到之前爷爷屋前的那棵槐树下,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他说,老东西,真会藏东西啊!
他带着刀,往树下走去,但突然又回过头说,你站在这儿别走,等我把东西挖出来。
二叔真是照顾我啊,连走时都不忘记给我叮嘱,但我怎么会老实听他的话,我已经想好怎么逃了,就等他要挖的那会儿,从后面狠狠给他一脚,然后逃走。但这个计划还没见着影,二叔踏出的两步又踏了回来,他竟拿了一个粗绳过来。
我的双眼一张,猛地捏了个拳头,我想要是被绑了我还能逃吗?这会儿我是怎么也要抗争一下了,猛地就朝二叔打了过去,那一划,空气中都能感觉到掌风呼哧的声音。
二叔一惊,估计是没料到我还会反抗吧,但也毫不犹豫,就使出了那把尖刀。尖刀在我的手背上滑过,毫不留情地就切掉了上面的一块皮,鲜血贯穿而出,剧烈的疼痛让我心脏紧紧地收缩了一下。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脸上肌肉抽到了一起,感觉右手都快掉了。
“老实给我待着。”二叔也不顾我的手还流着不流着血,就拿绳子给我绑到了树上,之后就倔着屁股拿着锄头在挖。
我感到血一点点地滴了下去,就像拆了线的沙漏永不停止,胸口处,不断传来揪心的疼痛让我只有咬着牙,才能稍微好点。
二叔则一个劲地挖着,那只手我藏地很深,想他要挖个一会儿,但看到他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眼睛里露出癫狂的光,我就知道,我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因为当他把那只手给挖出来,也就知道我在骗他了,以二叔那个性格,恐怕我就不是挨刀子那么简单了。他在村长面前,有点畏惧,但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就惶惶然一厉害角色了。人嘛,都是欺软怕弱。
“快出来了,快出来了。”二叔的表情有些奇怪,他难道不知道书没有味道吗,为什么挖地越深,越带着这副好像得到了宝贝的样子。
我定睛看了过去,发现二叔的身体一起一伏,在月光下如同挖尸人一样卖力,不知疲倦。
忽然他就笑了起来,笑地声音都快干哑了,他挖到了吗?
就在这猖狂的笑声中,我看见二叔,把那只烂地都快腐了的手从土堆下拎了起来,然后走到我跟前,说:“谢谢你啊,小诺。”
我定睛一看,竟然,竟然,那只死人手上,趴着个金蚕蛊!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