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老伯说:“我怕她在外面走散了,每次回来就都请一下她,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来了陌生人,我都弄上一碗水,里面放上茶,然后跪在地上,把她请了回来。这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你也不要奇怪,要不这样做,她是回来闹的。”
“闹?”我咦了声,老伯看我狐疑的眼神,便解释道,“就是会半夜,你会听到整个屋子,啪啦啪啦地响,然后像风嚎一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闹?”我眨了眨要问道,老伯说,他媳妇是喜欢使性子的人,虽然死了十几年了,但性子还在,你要不宠着她,她就会回来跟你闹。所以每次不管是洗脚还是吃饭,我都会准备双份的。
这么说,她会经常回来?我脸上有些尴尬,她可是死了啊。
要待会和老伯一起吃饭,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想着桌子上放着三双筷子而人就两个人,我就一阵瘆的慌。
“你不要害怕,我媳妇以前是个苗家姑娘,人朴素地很,就算闹,也不会害人的。”老伯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相片,不停地摩挲着,口里还念叨个不停,我偷偷地瞄过去一样,那相片上的,应该是他的媳妇,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打扮地很漂亮的苗族服饰,穿着的那双银色冰鞋,也是南疆这边最珍贵的女鞋之一。
老伯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要不然怎么会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呢?老伯看着相片的眼神,就知道,两个人喜欢地有多么深。
我差点就问了出来,但想到,这会让老伯本就伤心的心情雪上加霜,就没问了。
“好了,进去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老伯开始招呼我进去。他把那扇破旧的、看上去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构造的门打了开,一股腐朽的、烂了的味道随之喷鼻而来。
这味道,真是比我之前闻过的都要熏。
不会老伯把他的妻子放在里面了吧?
很早前我就听爷爷说过,有个人妻子死了,他思念过度,在妻子埋了几天就挖了出来,然后一直放在家里,用福尔马林浸泡着,每天都会看一下。老伯会不会也是这样?
“老伯,你这屋里的味道……”我做了个捂着鼻子的动作。
老伯很快就明白,解释说,之前买了肉,没舍得吃,就变味了,你不要嫌弃。
我说不,不嫌弃,缓了缓神,也不管那味道了,但那一阵一阵袭进鼻子的熏臭味还真是难受,我努力地克服住,尽量不表现地太明显。
一进屋子,我就下意识地朝四周瞅瞅,土红色的墙上还没粉白,留着些破旧砖块,上面挂着的几个钩子,串着一串紫红色的腌鱼肉,看那成色,应该挂很久了,都有点熏,不过比刚进门时闻到的味道要好点。但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奇,我确实怕,他拿这个肉给我吃:“老伯,这肉,你腌多久了,怎么味道这么重”这个手势我楞是做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然后说,“这个肉啊!她死了之后就挂在上面呢。”
“什么?”我肚子里一阵反胃,按老伯之前说的。他老婆死了十几年了,那这肉?不是?可是闻着也不像十几年的肉啊,我想,他是不是在里面放了什么防腐剂?
这老伯既然能在肉里放防腐剂。那不也可以?
一想到这儿,我的头皮就发炸。我的四目从老伯家搜索开搜索去,鼻子也使劲地嗅了一嗅,我想找到那被老伯藏起来的,他的妻子。
“你找什么呢!”我的这个动作惊动了他,他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显出不耐烦的表情,从他的这个目光中,我感受到了,不同于之前的冷意,就好像被别人侵犯了一般,而作的自然反应。
我不敢再乱望了。
“你别奇怪,这是他之前给我腌的肉,我留着,只是想做个念想。”老伯脸色好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下来,随后和我说,别问那么多了,我去把菜端上来。
我恩了声,然后就坐在椅子子上,看着老伯进入了后厨。他家是那种深厨房,长而窄,走进去好像被什么吸了一样,见不着影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里面依依歪歪地出来,慢悠悠地走着,手里却端着盘红扑扑的鱼煮肉。肉香散满了屋子。
“好香啊!”我闻着这味道,都迫不及待想入口了,不知是不是肚子有点饿,差点就流下了口水。也不再想那进门时闻见的腐肉的事了。
老伯还真是懂得迎逢人,半会儿功夫就用一盘好菜让我的视线转移了。
但好奇心重的我,还是忍不住伸了个头,往那黝黑的厨房望了一眼,我在想,老伯弄地这碗饭,到底是他弄的,还是里面还有一个人?
“乱想,乱想,一定是乱想!”我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不可能,他老婆已经去世很久了,就算老伯是把她的尸体放在了家里,她也不可能活过来,我是越想越复杂了。
“怎么不吃呢?”看我筷子一直没动,眼骨朵却不停转着,老伯愣愣地望着我。
那深邃的眼神就像一汪海洋一样,把我彻底地淹没了,我看到了一副模模糊糊的画面。画面里的人都不太清楚,除了那熟悉的斗笠,让我认出来,那是老伯年轻的时候,但他旁边的女孩,实在看不出是谁。
不过看到他们站在麦田里时而跳舞、时而歌唱的开心的样子,我想那女孩,应该就是老伯的妻子。
他们那会儿都还年轻着,男的英姿雄发、女的正值芳龄,徜徉在金黄色的麦子中,如在海洋中一样,不断发出风铃般的笑声。
可突然,哗地起了大火,周围都烧了起来,那黄酥酥的麦子也在瞬间就点燃了,他们在旁跺着脚,喊着人,怎么都叫不来人。
于是双双抱住,大声哭泣了起来。
“哗”地声。
等我再想往下看的时候,如坠深渊,再一揉眼,就看见老伯在身旁了,他拍了拍我的肩道,“怎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啊,睡着了?我这才有了感觉,脑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头也晕晕的,我这是怎么呢?
我看见面前的饭菜已经被端走了,就问老伯,几点了。
都晚上八点了,你睡了两个小时了,我也不好叫你,就让你睡着,准备等你醒了,再把饭菜热热。
老伯细心地跟我解释着,但我差点惊叫出来,我就这么在饭桌子上,趴着两小时了?
那个画面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我真的想马上就问问老伯,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自家的麦子被烧过?
可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发生过,老伯也不一定会记得,还有,提起这件事,肯定会让他想起自己的老婆,没必要让他又一次引起伤心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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