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费尔扬斯在无尽的草原上奔波的时候,他渐渐能够平静下来想一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把之前的遭遇归结于自己的天真,而把那晚的事情归结于命运的作弄,然而因为他与波尔查真正相处没有几天,所以其实更令他惶惑的是那种面对死亡时那种巨大的空虚感。一开始那种空虚感让他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无谓地四处乱跑以消耗分散自己的精力。到后来当他能够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又重新阅读自己的稿子来,这时候一种紧迫感便变得强烈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文字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有些地方还不够连贯,似乎还少了几个关键的故事。这时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还应不应该继续这样漫游下去,游历与冒险中应当要有这种恐惧感,他这样安慰自己。就这样过了几天,他终于稳定了自己的信心,他决心还是要把雷翁的事迹全部查出来。于是头脑中又有了目标,计划变得明晰,他决定从加米耶德山口到萨兰德去。
当他来到帕希米的时候,他终于又可以重新开口唱歌了,只是如今他的歌声里似乎多了一点沧桑与无常的感觉。村民们是把他当一个四处游历,漂亮坚强的好小伙子来看待的,他的歌声更加深了这种好印象。当晚刚好村长的小女儿办婚礼,费尔扬斯为新人们即兴编唱了一首,博得众人的喝彩与少女们柔媚的秋波,就连新娘也双颊绯红,惹得新郎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年迈朴厚的村长最喜欢这种年轻人,便留他住下了,还细细地问起他的经历来。费尔扬斯只含含糊糊地说他是个吟游诗人,打算去都库巴见一个有名的诗人,如今的他似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直爽了。
“啊没有没有,我是很愿意帮你这个忙的。”老村长连忙抢过话说,“其实不瞒你说,我家的小儿子整天就知道到处跑,家里也留不住他,我一直想帮他找个伴,你愿意带上他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向导我会帮你们找的。”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领着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青年长得高大健壮,只是面貌还很稚嫩,想来应该是村长的儿子了。而青年旁边那个瘦削精明而看起来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向导了。费尔扬斯热情地跟他们挥了挥手,报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
“啊你就是费尔扬斯,真高兴认识你,有了这样一位好看的诗人,一路上肯定不会无趣啦!”那个青年使劲地握了握费尔扬斯的手,笑呵呵地说,“我叫巴斯卡,以后请多关照。”
那个中年男人也乐呵呵地迎上来,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我是你们的向导,叫我马奇科就好了,你们之后就紧紧跟着我吧,我会把你们送到都库巴的。”
“马奇科大叔好,之后就拜托您了。”费尔扬斯又礼貌地施了个礼。
随后老村长叮嘱了他们几句便把他们送出了村子。当远行的人完全地消失在草原上时,送别的老人才怔怔地转过身走了。
巴斯卡,你离开家乡是想去做些什么呢?”当他们渐渐走出草原,无垠的荒漠渐渐地显露在他们眼前时,费尔扬斯突然这样问起巴斯卡,青年的活力似乎重新感染了他。
“这个还没想好呢,想这些好伤脑筋啊。”巴斯卡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头疼的怪样,“其实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当一辈子农夫,我想去很多的地方看看,然后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人,这样的生活才比较有意思啊。”
费尔扬斯笑了笑。他倒是从来没考虑过有没有意思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写诗唱歌都挺有趣的,他喜欢看人们那种欢笑的表情。他又想起其实他以前走过那么多的村子,其实也有一些人拜托过他这样的要求,但他都一一婉拒了,他当时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更自由些。这次答应那个帕希米的老村长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村长答应给他们配个向导。但现在看来有这样一个直率可爱的青年相伴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我也跟父亲学了些手艺,去城镇里应该能临时给工匠打打下手,生活下去是不成问题了。”巴斯卡说着,一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样子,蓝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费尔扬斯很喜欢这种柔和的光芒,他的心情也变的愉悦了起来。
“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快点跟上,走的这么慢晚上赶不到都库巴了!”前面传来马奇科严厉的声音。两个青年相互瞅瞅,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急匆匆地赶了上去。
他们赶上去后,马奇科瞪了他们两个一眼,看着他们俩一脸无辜的表情心里却暗暗在笑。两个青年见他这样严肃,便小心翼翼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还不知道那个幽默的大叔在逗他们玩呢。费尔扬斯瞧见马奇科腰间别的库吉特弓,突然有些好奇,便大着胆子问道:“马奇科大叔,这条路上是有很多强盗吗?”
马奇科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
巴斯卡紧张地补充道:“我听父亲说过,这片沙漠最盛产的就是沙漠强盗,他们大多都蒙着面,很少有人活着见过他们的真面貌。”费尔扬斯这样一听也突然觉得很紧张,他虽然被绑架过,但过程却稀里糊涂的,他也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打家劫舍的凶狠的强盗。
马奇科看到他们两个这幅紧张竭力掩饰住害怕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弓,说道:“还什么见不见面,死在我弓下的沙漠强盗多了去了,我都懒得一个个去看。”
两个青年见到这个瘦削的大叔这样说话,都有些将信将疑,但都藏在心里,脸上都摆出一副钦佩的神情。马奇科的小眼睛稍稍一瞧就看出来他们的真实想法,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想着之后能给他们露一手。
费尔扬斯见情形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马奇科大叔,斯瓦迪亚人不是都爱用弩吗?您怎么带上一把库吉特弓呢?”
马奇科撇了撇嘴,笑着回答他:“傻小子,斯瓦迪亚人的重弩在马背上是用不了的,那些库吉特蛮子虽说野蛮,但是他们的骑射手也真是厉害。突然东边一阵箭雨突然西边一阵箭雨在战争里头很少有人吃的消的。在马上射击虽然难度大,但练成了也算是一项绝技,你想想看别人追又追不上你,打又打不到你,只能活生生地挨射,哈哈哈。”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费尔扬斯细心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马上脑中又冒出一个新问题,没想到被巴斯卡给问出来了:“既然这样库吉特人怎么还会败给我们的女王?”
“唉,又一个傻小子,你以为多射几轮箭就可以赢得战争吗?”马奇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严肃地说道,“我们难道会因为惧怕身体被箭矢洞穿就放弃我们的家人,土地以及家乡吗?”
费尔扬斯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沉默了,心里想着自己的长诗看来确实不够成熟,只是不知何时自己才能真正写出令人满意的文字呢。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或许英雄的史诗并不是真正最吸引自己的,或许有更吸引自己的题材,然而现在自己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这一点。
“再说了,他们有骑射手,我们就没有骑射手吗?”马奇科突然狡黠地一笑。
“这话怎么说?”巴斯卡显然听入了神,没有发觉一旁的费尔扬斯陷入了沉思。
“我们国家曾经的元帅雷翁奚罗就曾经...”
“雷翁奚罗!您是说雷翁奚罗吗?”费尔扬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即回过神来,用他那纯正的罗多克口音重新把这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出来,惹得马奇科有些惊讶。
“他的名字是这样说的。”马奇科还不清楚这个小伙子怎么一下子这么激动。
“那您认识他吗?”
“当他征战沙场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费尔扬斯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尽力使自己平静地说出来:“我也只是听说过他。不知道您都知道他什么事情?”
“什么雷文奚落啊?马奇科大叔您能先把刚刚要讲的事情讲完吗?”巴斯卡显然对故事被打断很不满,还把音发错了。
马奇科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点,不过说来奇怪,他的事我不是在这里听说的,而是在那边哩。”他用手指了指远处,远远的一片阴影浮现出来,那里应该就是都库巴城了,而周围点点的阴影应该就是那些棕榈树了。
“那时萨兰德和我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在我们现在走过的这片荒漠上曾经有许多的驿站,都是供那时络绎不绝的商旅休憩补给的。我当时就给那些商队做向导,一个月能有上千第纳尔。在那时的酒馆里就有很多吟游诗人颂唱他的故事,我没怎么注意听,那时忙着赚钱嘛。只是听说他率领着斯瓦迪亚的军队在库吉特草原上大败了赛加可汗的军队,一鼓作气攻下了图尔加,灭亡了库吉特汗国。他们说雷翁在那场战争中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他训练出来的骑射手部队,那支部队作为最后的决胜部队派上了战场,打了库吉特人一个措手不及。听说那支部队是由雷翁手下的一个叫贝斯图尔的人率领的,他好像也因此名噪一时,但他好像是个库吉特人,不是很受卡拉德人的待见,后来也不知怎么就不知所踪了。”马奇科一口气讲了许多,两个年轻人都听的入了神。这些简单的话语经由年轻人丰富的想象力成为了栩栩如生的场景,即使是幻想中的刀光剑影也令他们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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