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选择组成。
既然有选择,就必然会有放弃,所以人生同样是在不断地放弃。放弃便是选择的成本。当成本超过了所获得的收益,便称之为选择的代价。代价这种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
可惜,时间这种东西是不能逆转的——人生无法回头,选择自然也不可以重来。所以当人们真正发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时,常常会用“如果”,“重来一次”之类的感慨来证明他们心中是多么的懊恼、后悔、哀伤......可是,这些除了证明他们曾经错得多么厉害之外,什么也挽回不了。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灯芯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纳兰雪生命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月清魂不得不作出选择,相比于他曾经做出的许多重大决定,眼前的事情其实算不了什么。可是,这样一个决定却让他的心却纠结得厉害。
“看来我的心境真的出了问题啊!”月清魂喃喃自语,没有人倾听,他只是在自说自话。
月清魂自嘲地一笑,这或许也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吧。
他忽然屈指弹在灯芯上,只见灯火一暗,随即迸发出美丽的灯花,又再度明亮起来。那美丽灯花飘落在桌面上,却化作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失去了炙热的温度,露出的终究是毫无意义的丑陋灰烬。
此刻,去掉了灰烬的灯芯,让灯火越发明亮了。
“或许我心境的破绽,就是积存在心头的灰烬,就是那些看起来美好却毫无意义的感情吧!热血、愤怒、怜悯、承诺,从古神殿开始,从骨矛刺入身体开始,我就成了被感情左右的懦夫......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
月清魂看着气若游丝的纳兰雪,心中却又闪过了一丝不忍。他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脸颊上立即留下了五条手指印,他咬牙切齿道:“就一次,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他立即将手掌放在纳兰雪的背心处,一道精纯的内力送出,护住了纳兰雪的心脉。
正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月清魂皱眉道:“进来!”
来的是客栈的掌柜,他缩着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大人……陆执事让我来请您过去,说您要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他说完,貌似不经意地抬了抬眼眸,只见那一头银发的少女趴伏在桌面上,而这位年轻大人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道鲜红欲滴的掌印,掌柜吓得赶紧垂下了眼眸。
月清魂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掌,用力搓揉了一下脸颊,很快,那掌印便消失不见。
随后,他一脸威严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记得安排两个细心的妇人过来,替我好好照顾这位姑娘!记住,一定要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掌柜欠了欠身,应了一声是,连忙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他慌慌张张走了十几步开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声耳光他听的真切,联想到房间中看到的一切,忍不住连连摇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他只觉得心中那个伟岸睿智的月清魂大人的形象瞬间垮塌了。难道大人就这么没有女人缘吗?什么不好,非要霸王硬上弓,挨了巴掌不说,还把那么漂亮的姑娘打晕了,想想都觉得心疼!
掌柜抹了一把冷汗,平息了一下忐忑的心情,暗暗发誓:从现在开始,他要努力避免和月清魂大人碰面,免得被杀人灭口!
……
房间内,纳兰雪依然昏迷着,自断经脉是无救的伤势。对于修行者而言,经脉便流淌内息的河流,一旦经脉断裂,便如河流破碎,内息流通不畅,结果就是河流决堤,汹涌的内息会肆虐整个身体,将身体的机能破坏无余。
幸运的是,蛊族向来不重经脉的修行,纳兰雪的内息更是平平,如此一来,她才能保住了最后的一丝生机。
月清魂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利用自己的精纯内力强行护住了纳兰雪的心脉,确保肆虐的内息不会伤及根本。这就如同在肆虐的洪水中心建造一道强韧的堤坝,不管外面如何残破不堪,确保根本不失!
说白了,这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就算保住纳兰雪的性命,一身武功尽失不说,能不能醒转过来都很难讲!
不过,月清魂也没有唤醒纳兰雪的打算,或许一直昏迷下去,从此隐姓埋名,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
客栈的一处暗室,陆岩焦急地等待着,忽然,他面色一喜,终于来了!
月清魂对着上前行礼的陆岩点点头,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身为隐神产业的主要管理者,月清魂对这样的暗示自然不会陌生。在隐神的所有产业中,青楼、赌馆、客栈从来都是情报的主要来源。
与密谍院偏重于深入中枢刺探情报的方式不同,隐神更加注重民间信息的收集。
这些隶属于隐神的产业会将收集的商业或者军政情报初步整理之后,交给本地的管事进一步清理,,层层上报,最后交给区域的执事。执事则将那些可能对全局产生影响的情报递交长老会和高层管理者,最终为隐神在商业、政治方面的部署提供决策依据。
正如眼前的这件暗室,它的的墙壁上有许多的孔洞,孔洞上面刻注了文字说明,标识的是监视的位置。除了孔洞外,还配有铜管,用于监听声音。
此刻,暗室中正有五六人对着墙壁的孔洞,他们一边观察一边毫不停歇地写写画画,整个过程都寂静无声。一旦他们完成,便有人将纸张取来交到陆岩的手中。
陆岩的手中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纸张,他从纸张中抽出几份,走到月清魂的面前恭敬地递了过去。
月清魂接过来,见最上面是一张简图,画的是一处房间,房间中坐着几人,这些人物的肖像惟妙惟肖,颇为传神。
月清魂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陆岩,退出了暗室,陆岩立即跟了出来。
月清魂指着简图上的一人道:“此人叫做无名,是人类帝国千叶郡主身边的影卫,我在狼城曾经见过对方一面,你把跟他有关的情报找出来。”
陆岩看了一眼无名的画像,很快从一叠纸张中抽出几份,道:“大人,此人就是塔河边凶案的幕后主使之一。他主要提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他已经知道塔河边被杀的女子不是纳兰雪,至于死去女子的真正身份,他始终讳莫如深,未曾提及!
第二件事情,这个叫做无名的影卫要求密谍院继续追查纳兰雪的下落,对了,这个人是密谍院的……”陆岩快速翻了一下手中的纸张,又抽出一张画像道:“大人请看,这幅画更加清晰,这就是密谍院的负责人,他是塔河凶案的共谋!”
月清魂目光一闪:“何以见得?”
陆岩指着画中的一处道:“大人,请仔细看,此人手中拿的正是一枚玉蝶,这玉蝶就是从塔河边死去的女子身上得到的。不过,此人与那无名在接下来行动上似乎存在分歧,似乎并不同意继续追查纳兰雪的下落。可惜,二人在争论的时候极为谨慎,不仅声音很低,而且含糊其词,很难得到准确的情报!”
月清魂点点头,赞许道:“很好,已经足够了!”
陆岩面露喜色,一番功夫终于没有白费,能够得到这位大人的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月清魂却又面色沉重道:“从现在开始,你让这里的人收拾一下,随时准备撤离。记住,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绝不能让人发现这座客栈是隐神的产业。”
陆岩愕然道:“大人,请问……为什么?”
月清魂道:“今天在塔河边死掉的女子身份极为敏感,她是密谍院的新主人,魔眼奥多夫选定的唯一继承人。如果你刚才的情报没有错误,这意味着——密谍院伙同人类皇室,杀死了他们自己的主子!而这些人就在咱们的客栈之中,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啊!”
陆岩全身一抖,手中的纸张也几乎掉落在地。密谍院这个黑暗巨兽一样的庞然大物,它的新主人居然被自己人杀了?这等同于谋逆啊!
他颤声道:“大人,您说的是……是那位唯一能够从布鲁达城取出神典的瑾大人?”
月清魂点点头:“看来金长老也对你说了这件事情——没错,死去的女子就是你说的瑾大人!”
陆岩终于明白月清魂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了,密谍院的主人死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必定会掀起一场可怖的腥风血雨。与隐神不同,密谍院的主人是真正的黑暗君王,她的权势并不输于帝国的皇帝。
毕竟,皇帝还要顾及民心向背,黑暗君王却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接下来,密谍院不管是内部的倾轧,还是权势的争夺,注定要血流成河了。任何人卷起去,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清魂道:“密谍院虽然力量有所损伤,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里等不到天亮就要变成是非之地,我也要尽早离开了!
记住,当断则断,无论是巴赫还是梅林,以咱们在西北的力量还惹不起他们,更何况还有一个人类皇室掺在其中——”
陆岩虽然有些不舍,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隐神在人类帝国的力量同样损失惨重,金长老在授命于他的时候,也曾反复告诫,凡是要量力而行!
二人计议妥当,便分头行事。
月清魂来到房间前,正要推开房门,却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来得正是刚刚才分开的陆岩。
月清魂心中一紧,只听陆岩低声急道:“大人,不好了,见鬼了!”
月清魂见对方一脸惶急的模样,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陆执事,请慎言!”
陆岩连忙道:“大人,有一名长得极像纳兰雪的女子出现在那院子里,可惜,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月清魂一惊:“你是说.......被杀的那名女子?”
陆岩一怔:“是啊!除了那个女子,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纳兰少主不是在您这里吗?”
二人虽然确信对话不会有人听到,但还是尽量避免直接提及呼兰瑾的名字。
月清魂忽然猛地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却一下子怔住了,只见地上躺着两名负责照顾纳兰雪的妇人,纳兰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岩一摸那两名妇人的脖颈,道:“只是昏过去了,对方没有下死手!会不会是纳兰少主自己离开了,刚才出现在那院子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月清魂眉头紧蹙:“不可能,纳兰雪身受重伤,无法自己离开,更没有能力将这二人打晕!不过,带走纳兰雪的人应该无心与我们作对,她不会有危险!”
陆岩点点头,请示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月清魂沉吟道:“按原计划行事,记住,不要拖泥带水,就算把整个客栈烧了,也不要与此事有半点的牵连……看来,我们错估了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他想了想,断然道:“去吧,立即行动!脱身之后静观其变,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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