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大院。
夕阳西下,劳作了一天的终于安静下来,伙计们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安家,各自收工回家去了,安老爷子正吩咐府上厨娘和新雇来的保婆准备过几天两个孙儿过来需要的一应物件儿。
安夫人泡好了茶,端到了正堂的几案边上,莞尔笑着招呼自家老爷道:“庆夏呀,别在那儿忙了,赶快过来喝口热茶!”
“诶!来了!”安老爷子那张黑脸不知何时变得荣光焕发,憨笑着坐到了座椅上,安夫人捻起袖子为自己的夫君斟上一盏,坐到了对面的位置,抿着嘴儿佯嗔道:“我说老东西,庆儿和谧儿家的千金公子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该不会是有了新的就忘了长孙长女了吧?”
“嘿,哪儿能啊,三儿家这俩孩子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来过祖父这里,第一遭自然要亲近个够了!渠涟和颖馨都已经长大了,谁还能顾得上我这个糟老头子!”安老爷笑的合不拢嘴,忽然面色一般,神秘兮兮的问:“老太婆,给咱小孙儿准备的见面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自家老爷此时天真的浑似个孩子,安夫人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个老东西,难不成我还会私吞咱们孙儿的不成!都已经准备好了,一颗夜明珠给千金,一枚镇岁元宝给安小公子!”
“那就好,那就好!”安庆夏狠灌了一口热茶,正要继续与自己夫人攀谈,忽听得门外传来门子的传报:“老爷,外边有个年轻后生求见!”
“年轻后生?”安老爷纳罕不已,一想到这两日孙子孙女要来,立时便联想到陆家那边负责通报的陆家管事陆应,赶忙吩咐道,“快快,请进来!”
安老爷正了正衣冠,正打算询问一下陆约那个老家伙和两个孙儿到了哪里,孰料进来这个人自己却不认识。
看着这个长相俊美,貌似潘安的翩翩公子,安庆夏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这位公子进了正堂,向着安老爷和安夫人鞠了个躬,便坐到了客座之上。
安庆夏前思后想,也想不起这个后生到底是谁,只得冒昧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家的后生,来我安府所为何事?”
“哦,在下于昇彦,并不是安家故交的子嗣!”自称于昇彦的后生彬彬有礼的答道,“实不相瞒,于某喜好游历,且乐于广交天下英豪,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在市井之中探听的安家乃虞城第一大家,这才慕名前来,晌后叨扰,还望切莫见则!”
“哦,这倒无妨,既然前来我安家,便是安某的客人,想来这位公子是没了盘缠吧?”安老爷倒也爽快,转身便对身边的安夫人吩咐道:“夫人啊,速速去通知老管家,在账房取一千疆币来送与这位公子!”
安夫人应声正要去办,却被于昇彦制止,安老爷疑惑的看着这个仪表堂堂的后生,只见他再次起身,温文尔雅的道:“安老爷错意了,于某并非为借钱而来!”
“哦?那你是……”
“哦,其实于某此来,是仰慕安老爷子的威望,上拜心驰神往之人,哪里有取主家物事的道礼!”于昇彦说着便从衣袖中变戏法一般幻化出了几袋包装精致的茶草,承在了双手之间,轻声道:“这是戎州一代盛地的四叶雨前茶,晚辈来的匆忙,并未备得厚礼,还望安老爷不要见怪!”
于昇彦一进来便是一阵得体的礼节,又是躬身又是敬礼的,即便像是安庆夏这样的江湖老油条,都有些被弄糊涂了,安老爷推脱再三,于昇彦只是要给,迫于无奈,安老爷只得让夫人暂且接下,安夫人顺了安老爷的意,上前结果茶草,正要转交给安老爷,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沉,便昏厥在了地上。
“夫人!”安老爷似乎嗅到了一丝古怪,自家夫人平日里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说晕倒就晕倒呢,凭借着多年的处事经验,安老爷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俊面后生身上。
接下来,更让安老爷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亲眼看着屋中的茶水侍应和屋外经过的保婆下人俱都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安家做了什么!”安老爷怒不可遏,一双虎目直勾勾的瞪着这个年轻人,于昇彦只是但笑不语,安庆夏盛怒不已,便要起身收拾这个不速之客,孰料刚一站起神来,便觉一阵眩晕,再看于昇彦之时,早已是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很多个。
“放心吧,你的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是来请贵千金帮我个小忙的!”
“你……”安庆夏想要阻止这个家伙,无奈身子早已不听了使唤,安老爷倒也硬气,药物已然沁透全身,但仍然没有彻底昏迷。
这股子魄力就连于昇彦都不免有些敬佩,只见这个化了名的后生仍旧是一副宽以待人的笑容,轻声细语的解释道:“这茶草之中掺有迷魂香,但凡闻上一下,便会浑身酸软,没有个把时辰别想恢复,我看你也吸了不少,恐怕这次时间还要久上一些!”
安老爷的嗓子咯咯的发出声响,很明显,已然是被麻痹的差不多了,于昇彦也不去管他,只是缓缓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继而将房门缓缓关闭,摊开了双手,向着那件袍服不断重复的做着婆娑的动作,不多时,便见外袍微微隆起,眨眼的功夫便俨然变成了一道人的影子。
于昇彦与刘麻子的最大区别其实在于,刘麻子一根筋,而他则聪明太多,只见他稍稍掀开了袍服一角,犹如魔术一般,昏迷的安宁那张俊俏的小脸儿赫然显露出来。
化名的玉生烟并没有如刘麻子一般扛着就走,而是略微动了动手臂,便将裹挟着安宁的袍服逐渐缩小,直至巴掌大小,犹如一枚香囊般探进了大袖之中。
“姐姐!”安然一路飞奔,来到了安家门前,家门就在眼前,安然的心里却倏然提了起来,安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院落之内,眼见着满地昏厥的伙计和侍女,安然的心中登时腾起了万分不安。
“爹!娘!”安然举步窜入了正堂,一股刺鼻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安然赶忙扯下衣角封住了口鼻,上前扶起了昏迷倒地的安老爷,轻微掐了掐人中,安老爷这才吸了一口大气,复苏过来。
“爹!”安然将安老爷搀扶在膝上,关切的问道:“老安,你没事儿吧?”
“快,快去,你姐姐被一个叫于昇彦的人劫走了!”安老爷气喘吁吁说着,安然的面色登时便是一变,安老爷见儿子没有动静,万分急切的厉喝道:“还不快去!”
“嗯,你和母亲好好照顾自己,我这就去把姐姐救出来!”安然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安老爷却轻轻拉住了儿子,安然转首回看,只见安老爷面色凝重的道,“把格格丫头也带回来!”
安然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安家大门,就在他跨出大门的刹那,却冷不防看到了安抚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椅子,椅子之上,还端坐着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孩子。
这个孩童一身道童打扮,虽然时隔日久,但对于那身服饰,安然仍然记忆犹新。
“是你们?”安然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认出了这个孩童,孩童缓缓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施了一个道礼,“师兄,别来无恙啊?”
“师傅也来了?”安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没等道童回答,安然便气定神闲的道:“长安,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安然话音刚落,在安家的墙壁上便落了下来,安然揉捏着睛明穴,略表伤神的道:“丘岳长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今天是真的来缉拿六师兄的?”
“师命难违,师兄,你误会师傅了,我们来之前,他三令五申,不是缉拿,而是请你回去!”丘岳童子话音刚落,安然便苦笑起来,“是啊,请我回去,可是和缉拿有什么区别呢?省副脚镣?”
“师兄……”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忙完了,就会去找师傅自首!”安然说完便要离开,两个童子见好言相劝无用,只能捉摸着换上一种套路。
“师兄,得罪了!”丘岳的声音刚落,便有两道绳索陡然飞抵,裹挟住了安然的手臂,安然没有挣扎,而是沉声道:“皆为手足,我不想伤害你们,把绳索撤了!”
丘岳声音略带稚气的告诫道:“师傅此次费尽心机,才在地藏菩萨那里寻得时空之门来到这里,就是想与你见上一面,师兄别再固执,否则丘岳和长安很难复命!”
安然不耐烦的道:“你们两个别再闹了,我要赶去救人!否则有什么后果,别说你们,就连师傅都承担不来!”
“那是别人的事,我们的使命是,带师兄回去!”
安然真是欲哭无泪,这两个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那根死脑筋太过执拗,更遭的是,此时就算自己想挣脱,也无济于事,这两个童子的来意明朗,而用来捆锁自己手臂不是常物,正是捆仙索。
“哈哈,好啊,多谢二位相助,等到七煞之阵水到渠成,我一定给你们留个全是!”就在安然苦于挣扎之际,一个醒目的声音自四面随风而来,丘岳和长安两个道童警觉的看向了四周,安然更是暴怒不已,声绝厉吼道:“玉生烟,你别乱来!”
“呵呵,现在就别管别人了,还是先想想你怎么能够脱身吧!”
安然粗息如牛道:“即使算上我姐姐,你也还是差一个,根本练不成七煞锁魂阵!”
“哦?你就这么笃定?”那个声音虑墙飘转,道:“那算上我的一部分呢?是不是就正好七七四十九个了?”
玉生烟这话说的不温不火,安然的心里早已是怒火中烧,恰在此时,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好了,你就安心呆着吧,等到我七煞阵练成,再过来与你清算!”
连玉生烟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这么被他给跑了,安然心里实在是窝囊,再看看身边两个充耳不闻的小师弟,安然彻底暴怒了:“你们一心只想着回去复命,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里百姓的安慰吗?”
丘岳和长安两个童子的面上显出一丝难色,一时间也是犹豫不已,安然的情绪已经达到怒不可遏的地步,原本对待师弟的谦和没有了,有的,只是最后一次警告:“我数到三,若是再不放开,就别怪我不念师兄的情分!”
丘岳和长安面面相觑,他们深知自己这位师兄发起怒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二人已然开始动容,就在安然打算开口的时候,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三!”
“砰!砰!”缚在安然手臂上的捆仙索倏然崩了开来,丘岳和长安不由得一惊,下一刻,只见两个身影如陀螺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安然两侧,安然定睛一看,只见李先生和法静禅师正犹如两尊护法一般落在了地上。
“小安,快去就你姐姐和格格丫头,这里交给我们两个便是!”李先生手掐剑指,目光凛然的回首对安然说着,安然点了点头,不无担心的叮嘱道:“二位休伤了我这两位师弟的性命!”
“放心吧,安施主,我们自有分寸!”法静禅师手捻佛珠,道:“辞去向西不远,小徒志清在那里等候着你,这孩子虽小,但是总有能够帮的上你的地方!”
“嗯!”安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丘岳和长安面面相觑,仔细打量了身前这两个奇人一番,四人来回观望,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上清宫玄宗阁,这里是收录各位在世道官功绩的地方,门外由青龙朱雀两大上古道把守,一向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但是今日,却破了例。
荀阳子道长手捧拂尘站在阁内堂厅的位置,老道长双眉紧蹙,看似平静,但心中早已是忧旦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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